第2章
黎城的八月初正處盛夏,早上七點的太陽能曬得人滿頭大汗。道路兩旁的榕樹下光影婆娑,偶爾吹起的微風卷起一地斑駁。
林以深嘴裏叼着半個包子,他那用了五年的小破自行車差點被他踩出火花,總算是在七點十分之前沖進校門。
七點四十就要開始早讀,身為班長的他得提前将各科的暑假作業送到辦公室去,還得組織同學将座椅搬到六樓的三年級去。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停好自行車以後,林以深囫囵着将包子兩口吃完,一路狂奔到教學樓五樓,終于站在班級門口的時候差點沒被累撅過去。
他彎着腰扶着膝蓋喘氣,再次懊惱昨天不該睡太晚。
“班長,你還好嗎?”
收完作業放到講臺的化學課代表李向看到了氣喘籲籲的他,上前關心了一下。
他擺擺手站直身:“我沒事,謝謝。”
“對了,等會兒跟我一起把作業抱到辦公室去吧。”
講臺上摞了厚厚幾摞收好的作業,林以深深知自己細胳膊細腿的一次肯定搬不完,就順便拉上了送上門來的李向。
李向錯愕的睜圓雙眼,笑罵道:“我好心關心你,你居然拉我當苦力。”
林以深走進課室将肩上的書包放下,頭也沒回:“你就辛苦一下啦,中午請你喝奶茶。”
“那我要喝芋泥波波奶綠,要最大杯的。”
“好好好。”
李向現場點單,林以深嗯嗯啊啊的點頭,目光卻早已落在最後一排那個趴在桌面睡覺的男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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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的走向最後一排,每過一個座位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一邊禮貌回應一邊心裏犯難。
根據以往的經驗,同桌一大早就睡覺,要是被吵醒了肯定會發飙,他等會兒把人喊醒讓人讓路會不會被打?
林以深的同桌叫季淮,是整個黎城為數不多的頂級Alpha之一。
和所有的Alpha一樣,季淮的脾氣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比普通Alpha還要火爆,而且他還有很嚴重的起床氣。
這麽一個脾氣不好的人,不單單是一中校霸,還是個不聽課也穩居年級第一的神人。整個一中就算是教導主任來了他都不放在眼裏,也不知道為什麽平平無奇的林以深能在他旁邊相安無事的坐了兩年。
雖然季淮沒沖他發過脾氣,但林以深還是非常怵這個一中的校霸的。
幸好這種情況之前時有發生,林以深也算熟門熟路。
他像做賊一樣蹑手蹑腳的一手撐住書桌,踮起腳一手提高書包迅速扔到自己座椅上,期間沒發出多大聲響。
垂眸撇了一眼毫無所覺的季淮,林以深內心小小的握拳慶祝,結果在他準備抽身的時候,身下的人卻動了動,将埋在臂彎裏的臉露了出來,正好對着他。
深邃的黑眸烏亮亮的,絲毫沒有剛睡醒的困頓,但是眼底有些青黑,可見昨晚确實是沒休息好的。
突如其來的變故,林以深整個人都傻了。
季淮撐起腰身,右手握拳托腮,上下打量他一眼,語氣慵懶道:“偷偷摸摸的是在幹嘛?”
随着他開口,喧鬧嘈雜的課室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林以深收到一半的手僵在季淮頭頂,四面八方投來的看熱鬧的目光讓他感覺如芒刺在背。
這人根本就沒睡!那為什麽還要裝得那麽像!
他尴尬的笑了笑:“你沒睡啊?我以為你睡着了,怕打擾到你。”
“這樣啊……”季淮挑了挑眉,“那你還要壓在我身上多久?”
林以深愣了一下,然後嗖的一下站直,“不、不好意思,一時間忘記了。”
季淮抿着嘴唇悶聲哼笑,鬧得林以深燒紅了耳根。
他尴尬得恨不得原地蒸發,要是現在地上有一條縫,他大概毫不猶豫就鑽進去了,誰也不能把他拉回出來!
李向還算有良心,看夠了熱鬧終于想起将他從水深火熱之中撈回來。隔着大半個教室大聲嚷嚷:“班長,你快點過來搭把手,我一個人搬不完啊!”
“來了!”
林以深立刻向李向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後馬不停蹄的轉身就跑了過去,沒發現季淮盯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從辦公室出來已經快要七點半了,林以深沒忘了還要安排同學将座椅板凳搬上六樓,他心裏算了一下班裏的Alpha和Beta的人數,來回搬個兩趟就差不多,最多就用個十來分鐘,剛好能趕上早讀。
李向就是一個Alpha,雖然比不上季淮那個頂A,但也是個優A。他跟林以深一樣班裏的人緣都很好,尤其是在Alpha之中。
于是林以深想着反正都要請喝奶茶,幹脆物盡其用一點。
“你跟班裏那些A說一下,讓他們幫班裏的O搬一下桌椅上樓。”
Omega們都是嬌弱珍貴的,可不興幹粗重活,那些糙A們精力旺盛,多扛一對桌椅也不是什麽事兒。
林以深理所當然的雙标對待。
“那些刺頭脾氣那麽暴躁,你不去就舍得讓我去挨削?”
李向摟着他肩膀,半個人都要挂他身上了。
兩人拉拉扯扯間正好走到了班級門口,林以深停了下來,涼涼的撇他一眼:“你臉皮那麽厚,還怕被削?”
說着聳肩将李向的爪子抖落,擡腳進了教室。
“沒良心,虧我還幫你一起送作業。”
李向在後邊不滿嚷嚷,抱怨完了還是任勞任怨的去完成班長發布的任務去了。
其實也不用他去說,因為早就被班主任通知過今天要搬上六樓,想在嬌弱的Omega面前表現的Alpha們早已經蠢蠢欲動,一聽到要開始搬以後,就極其殷勤的包攬了扛椅子的活,連Beta們也因此受到了關照,最後跟着Omega們一樣只需要收拾課本和書包直接上樓就行。
整個教室都是桌椅拉動搬運的刺耳的刺啦聲,伴着年輕的學生們的打鬧笑罵聲,而最後一排靠窗的那兩個位置,卻安靜得格格不入。
林以深看着面前又埋頭趴在桌子上的季淮犯了難,這麽吵都沒擡頭,難道真睡着了?
他躊躇的拽着衣角,周圍慢慢變得空蕩蕩,但季淮就是一點要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他的桌椅在裏面,想要搬走勢必會吵到季淮。
他在繼續僵持和挨打之間左右為難,最後眼看着教室只剩下他們兩人沒搬以後,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季淮?”
被戳的人沒有動靜,他膽大了一點,又戳了戳:“醒一醒,就我倆沒搬桌椅啦。”
季淮還是沒動靜,換做以前有人這麽弄他,他早就跳起來把人狗頭打爆了。
指尖隔着校服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滾燙,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拍了拍季淮肩膀。
“季淮?你沒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
前面就看他一直趴着,不會真的哪裏不舒服又不肯去看病吧?
當了兩年的同桌,林以深雖然和季淮關系平平,但卻能肯定有病不看醫生還真是季淮幹得出來的事情。
身為班長的責任心迅速戰勝對校霸的恐懼,他雙手扶着季淮肩膀就打算把人扶起來,結果一直沒反應的人卻突然擡起了頭,瞪向他的目光屬實不算友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兇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剝皮拆骨吞了。
季淮瞪着他沒說話,但明顯是壓抑了怒火的。
感覺馬上就要接收到來自校霸的「愛的教育」的林以深倒吸一口氣,蹬蹬往後退,實力诠釋了什麽叫退避三舍。
“我我我、我就是想跟你說我們、我們要搬樓上去,其他人都搬完了,現在就剩我兩沒搬了。”他指了指被季淮擋在裏面的自己的座位,說話都打着顫。
“我的桌椅在你裏面,我想叫醒你讓一讓我,我好搬。”
林以深的舉動和反應讓季淮內心極度不爽,眉頭緊鎖,臉色比剛睡醒時更臭了。他到底沒有沖林以深發脾氣,但無辜的椅子卻遭了殃。
季淮一腳踹開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吓得林以深跟着渾身一顫。
季淮眼角餘光撇到他的反應,動作頓了一下,不爽之餘又有些懊惱。
他好像吓到自己這個膽小的Beta同桌了。
季淮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昨晚開始身體就極度疲憊,但精神卻異常的興奮,折騰得他又累又睡不着,脾氣也跟着壓都壓不住。
像是易感期來臨的前兆。
他撇了眼塌着肩膀安靜如雞的beta,本來想開口道歉,結果卻被他抗拒恐慌的眼神刺得心煩氣躁。
他深呼吸一下,也不管是林以深還是自己的,囫囵将桌面上的書全部掃進自己和林以深的書包裏,然後将林以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書包丢回給他,自己背上一個,一手提着一個桌子下面的鐵杆,就将兩人的桌子一次性抗走了。
林以深被書包砸得踉跄着後退一步,等他站穩時,就只能看見季淮扛着桌子潇灑離去的背影。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書包,又看了看剩下的兩張椅子,突然覺得校霸其實也不是那麽可怕,還挺樂于助人的?
作者有話說:
季淮:樂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