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十九、痛徹心扉(上)
受到指控的正宏,更是青筋暴起:“你憑什麽這麽說?你有什麽證據?!”
文雨早料到又會是這種老套的說辭:“你還好意思跟我講證據,講法律?……我現在還把你當個人看,才跟你說這些,你是非逼着我用什麽手段嗎?你眼裏除了金錢和利益,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良知!”她原本是很想一股腦把查到的所有疑點都拿出來質問正宏,可是轉念又想,如果不能徹底扳倒正宏,說不定還會被他反咬一口,更可能給其他人招來打擊報複,所以還是決定不暴露細節。
正宏聽完,卻認定文雨只是拿話詐他,底氣逐漸恢複,反而不再激動,又重新坐了回去,冷笑一聲:“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為了錢,為了海森這份家業。”似乎了然一切的眼神裏還透着一份鄙夷。
被利欲熏心的人,就以為其他人都跟自己一樣,文雨實在厭惡他這種自以為是,卻也無心分辯什麽,索性就順着他的思路說:“是又怎麽樣?”這話倒也提醒了文雨,“你別忘了,現在我才是海森的大股東,你侵占的是我的東西!我就算再傻,也不會傻到眼睜睜看着你把海森吞光!”
涉及到這種問題,正宏竟然毫不示弱:“就算你是大股東又怎麽樣,我們大家加起來也比你多了!別以為海森就是你一個人的,海森是整個沈家的!”他越說越理直氣壯,反過來怒斥文雨,“當年我爸和二叔辛辛苦苦打拼的時候,還沒你呢,這幾年我們倆兄弟跟着二叔辛苦經營的時候,更沒有你!十年前是你自己不長進,才被二叔趕出家門,沈家早就當沒你這號人了,現在倒好,你在外面玩夠了,浪夠了,就跑回來想吃現成……”
“喂!”胡泉猛然喝道,“你說話最好注意點!”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冒犯文雨,哪怕只是一個字眼。
正宏對他盛氣淩人的态度已然很不服氣:“胡泉,這是我們沈家的家事,你個外人憑什麽管?”
胡泉冷哼一聲,傲然道:“沈家的事我沒興趣,但是亦雯的事我就不會袖手旁觀!”他這時已打定主意,目光堅定的直視着正宏,語氣冷森森,“亦雯今天提出的每個疑問,你最好都給出合理的交代,不然,你就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正宏又猛的站起:“你敢威脅我!”
文雨搶道:“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麽威脅!”
兩人同仇敵忾的氣勢,激的正宏怒不可遏:“那去啊!随便你們怎麽樣!我倒看看能有什麽後果!”
看着正宏越發暴怒,文雨反而開始冷靜下來:“你真以為你做的事情天衣無縫?你真以為我沒證據?就憑我手裏現在的東西,随時都能把你送進監獄,讓你身敗名裂!”
沈正宏本就不多的理智,終于在此時達到了極限,一時想不到反擊的話,便不顧一切大聲罵道:“出去!你們倆給我滾出去!”
看到正宏失控的樣子,文雨反而冷笑起來:“怎麽,你怕了?”更在瞬間變回厲色,“有本事找人殺了我啊,就像你買兇殺我爸一樣!”
正宏暴怒,突然從辦公桌前走出來:“沈亦雯,紅口白牙的,你胡說什麽!!”
同樣被文雨的話驚到的胡泉,看到正宏氣勢洶洶的沖出來,立刻搶前一步,大半個身子都擋在文雨前面。
事情到這種局面,文雨也已經無所顧忌,把在心中埋藏了許久的一個推斷全部說出:“你害怕挪用公款的事被我爸發現,更為了獨霸他的家産,所以就狠心殺了他!!”更賭咒發誓的說,“沈正宏,你等着,我絕對不會罷休,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正宏咬牙切齒的看着文雨,雙拳緊握,像是恨不得要出手打人。
無奈的是,文雨的身邊偏偏還站着一個身形偉岸的胡泉,如果真出手,恐怕也是後果難料,經過一番快速的衡量和掙紮,正宏終于強忍下胸中惡氣,轉身走過去打開房門,沖外面喊道:“保安!把保安給我叫上來,把這倆人給我轟出去!”
胡泉終于忍無可忍,厲聲呵斥:“夠了!我們自己會走。”轉而緊緊握住文雨的手,低聲說,“我們走吧!”
他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情緒幾近崩潰的文雨也無從反駁,于是被他攬着腰際,快速帶離這個戰場,把一些聞聲來看熱鬧的員工遠遠抛在身後。
胡泉就近把文雨帶回了自己家,耐心的安撫和勸說。
到了晚上,文雨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之前查到的所有線索都告訴他,胡泉聽完以後,也陷入了沉思。
“你真的認為是正安雇兇殺死你爸爸?”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他轉移公司資産我信,可是謀殺……這可是刑事罪,你看正宏是有那種膽量的人嗎?”
聽完最後一句話,文雨也不免覺得沮喪:“我确實是沒有直接的證據指證他,可是你知道嗎?我找人查過,那輛卡車登記的公司,跟正宏偷偷在外面開的那些公司,也有生意來往,這些不可能只是巧合!這麽多疑點加起來,讓我怎麽能不懷疑?”
胡泉緊鎖眉毛,默默點頭,現在,他已經完全理解文雨之前的所有舉動,連她此時所面臨的矛盾和掙紮,也能體會:“所以你現在需要的是時間,一方面收集更多證據,一方面還要考慮最終怎麽決斷,是嗎?”
文雨點點頭:“嗯。”聽他說的都是自己心裏的話,才知道他是真的理解了她,不禁感到安慰。
是啊,雖然是為自己的生父尋求公道,可對方畢竟也是親人,身陷在親情糾葛牽絆中,一旦出手,可能又是一場家破人亡,想要對付惡魔,恐怕到最後自己也會變成惡魔。胡泉自問,如果換做自己,也會難以決斷,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嘆出聲來。
“可是,”他想了想又說,“我看正宏的态度,根本不會坐以待斃,在你做出決定以前,可能還會有更多動作。”
心情本就沉重的文雨,聽他這麽一分析,更加氣惱:“他都已經把我趕出來了,還想怎麽樣?”
“難說,”胡泉神色凝重,“如果他真的害死你爸,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呢……”
文雨聽完,無助的看着胡泉,臉上一片愁雲慘霧。
胡泉心裏卻還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親歷了這場沖突,都不知道文雨心裏竟然裝着這麽多事,又忍不住嘆道:“發生這麽多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對于把胡泉卷進來這件事,文雨心裏已經有些不安,現在聽他語帶埋怨,更覺得歉疚:“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啊,也不知道說了以後你會是什麽反應。”
原來,她對自己的信任,竟是這樣有限,胡泉忍不住在心裏苦笑,真不知道自己這條路,什麽時候才能走到終點。
但是當他發現,文雨看自己的眼神裏,已經帶着幾分依賴,便很快将心裏那些失落的情緒統統趕走。
他坐到文雨身邊,握着她的手,鄭重的說:“亦雯,不要等年底了,我們現在就結婚吧。”
前一刻還在嚴肅讨論正宏的事,這會卻突然開口求婚,文雨實在有些反應不及:“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個?”難道這就是他想出的解決目前困境的對策?
“你忘了正宏剛才是怎麽拿話戗我的?”胡泉提醒她以後,再說明自己的用意,“如果我們結了婚,我就更能名正言順的為你出頭。”
面對又一次催婚,而且還是這樣充分又感人的理由,文雨一時竟然真的想不到反對的借口。
胡泉又繼續耐心的說服她:“你現在等于已經跟正宏撕破臉,以後要是還住在家裏,擡頭不見低頭見,搞不好又會發生今天這種事。如果我們結了婚,你就可以搬出那個家,不是就能避免很多尴尬嗎?”
不得不承認,胡泉的話總是很有說服力,文雨的确不想再回家去面對那些人,可是要在短時間下決心答應他的話,她又真的很難做到,所以只好繼續采用拖延政策:“結婚可不是小事,我現在這種狀況,哪裏還有精力辦婚禮啊。”
“那我保證這次絕不像訂婚那麽麻煩,一切從簡好不好?”
胡泉見招拆招的本事,實在讓文雨有些無奈,忍不住苦笑着說:“咱倆婚都訂了,結婚是早晚的事,你這麽着急幹什麽,難道還怕我賴賬不成?”
本以為胡泉聽完以後一定會依樣回敬,沒想到他卻是一臉嚴肅,深深的嘆道:“是,我真的很怕。”
本來只是一句調侃的話,卻引出他這樣的感慨,文雨有些不知所措,擡頭看見,胡泉黑色的深眸中,竟然蘊聚着無盡的憂傷,真的像是時刻都在擔心着,可能要面臨的失去,文雨整個人都被怔住。
面對一個深愛着自己的男人,如此迫切的想要給她婚姻的時候,文雨的內心也是溢滿了幸福和感動,可是與此同時,心底卻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焦慮,讓她始終難以輕松面對。
胡泉已經從她的沉默裏得到了答案,一次努力又以失敗告終,無可奈何下,他只好慘然一笑,把所有的失落和悲傷,都抛到心底深處。
“好了,別發愁了,”他故作輕松的說,“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說。”
文雨心裏如釋重負,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輕輕的點頭。半晌後,想起胡泉之前的話,她又輕嘆道:“不過有一件事你說的也對,那個家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得想辦法搬出來才行。”
胡泉聽完也只是微微點頭,雖然自己的建議被采納,但卻早已偏離最初的目的,他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那今晚怎麽辦?”胡泉試探着問。
文雨不置可否。
于是他便幫她拿定主意:“那你還是在我這睡吧。”
文雨不禁蹙眉:“又讓你當廳長?”
“心疼我啊?”胡泉兩眼突然發亮,鬼笑着說,“那就把半張床借給我吧!”
“你少來!”心情如此慘烈的情況下,還被他揶揄,文雨實在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