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不顧一切(上)
文雨臉色驟變,讓吳向遠一下子慌了手腳,他急道:“沒有……不,我是說,至少現在沒有。”
“什麽叫現在沒有?你到底什麽意思?”文雨早失去了耐心。
“你先別急,”讓她這麽焦急,吳向遠自責極了,趕緊說,“據我所知,鐘天齊已經離開學校了,正安現在還在學校裏,最近一段時間,并沒有跟鐘天齊接觸。”
正安曾經答應過會參加完高考,看來他真的遵守了承諾,文雨的心裏終于稍稍感到一絲回暖,只是面對着眼前這個人,終究還是溫暖不起來。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她盯着他問。
“我無意中查到的,”他回避了她的眼神,輕輕的說,“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他們現在雖然沒有聯系,但畢竟是個隐患,你是他姐姐,應該早做防範。”
文雨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去查這些?突然想起來,自己上次在大伯家說起正安的事時,他也在場,難道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擔心,所以就默默的幫忙去查?
印象中,他一直是這樣,上學的時候,文雨最煩的科目就是化學,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抄筆記,曾經一度在吳向遠面前,慷慨激昂的痛斥這種教育方式的不科學,為的是他能幫自己分擔一些抄寫任務,可是無論文雨再怎麽軟磨硬泡,吳向遠都是充耳不聞不為所動。想他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肯定是不屑于這種事的,文雨也只好作罷。但是沒想到幾天之後,她自己都忘了這件事的時候,他居然會把抄好的筆記擺到她面前,滿滿的好幾本。
他總是這樣,在她已經完全放棄憧憬和期待的時候,卻出其不意的把深厚的感情,用最具體的行動表現出來,讓她深刻的感受到。
可是此時此刻,再想起這些時,她的心卻像腐朽的碎木般被狠狠的絞在一起,痛貫全身。如果現在還把他的所作所為當成是對自己深情厚愛,不是太滑稽諷刺了嗎?
按照文雨的設想,應該冷冷的對他說幾句感謝的話,感謝他這麽熱心的關心正安,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可是當心痛和憤恨全部充斥在心裏的時候,她卻已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腳步也無法挪動。
吳向遠看着她目光閃爍,以為她還是為正安憂心,所以勸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正安馬上就要考試了,等他畢業以後,你幫他換個新環境,多接觸一些新的朋友,別再跟那些人來往應該就不會有事。其實我覺得正安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人,只是有些叛逆,我們都是從這種時候過來的,你只要不跟他硬來就沒事。”
文雨牽起嘴角,突然就笑了:“什麽叫‘我們’?我跟你有關系嗎?”眼神裏閃動着的凜冽寒光,吳向遠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你以為你做這些事,我就會感謝你嗎?”她冷冷的問。
“我沒有要你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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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什麽?”文雨打斷他,然後不等他回答,就笑着說,“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妨礙你跟亦霞之間的感情是嗎?你心裏盤算着,只要能跟我盡釋前嫌,就不會破壞你的好事了?”恨恨的說,“你以為只要做出一副內疚悔恨的樣子,再對我施一些小恩小惠,我就會因為感動原諒你了嗎?”
“你會嗎?”吳向遠沉聲問她。
文雨斬金截鐵的說:“不會!”
“我知道,”他的聲音沒有多少起伏,只是多添幾分沉重,“所以我沒有想那麽多,我只是做自己能做的事,如果這些讓你不舒服,我只能說對不起。”
“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什麽?”文雨的憤怒已經難以抑制。
吳向遠無言以對。
這時,文雨身上帶着的手機,突然響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悅耳的歌聲響徹在整個停車場。
文雨仿佛剛從噩夢中被驚醒,機械似的掏出手機準備去接,可是當她把手機拿在手裏的時候,突然一個閃念,慌忙挂斷了電話,鈴聲戛然而止。
擡頭看吳向遠,他竟然也是一臉錯愕,半晌後才艱難的問出:“你還在聽這首歌嗎?”
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文雨惱怒到了極點。只因為她用的鈴聲,和吳向遠有着莫大的聯系。
像所有女孩子一樣,文雨沉浸在愛情中的時候,也會做很多幼稚無聊的事,比如,纏着吳向遠給自己寫情書,如果不寫就證明他不是真愛自己。吳向遠雖然嘴上不答應,但是從來沒有讓她的希望落空過,于是真的寫了一張紙出來,而且通篇都是英文,标題是:Us against the world,可憐文雨的英文水平實在差強人意,完全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只好逐字逐句的去查字典,最後功夫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她查出,他寫的原來是一首歌的歌詞,中文名字:《不顧一切》。
她永遠忘不了歌中那幾句:
Sometimes I feel like
有時候我感覺
The world is against me
如同全世界都在與我作對
The sound of your voice, baby
然而寶貝,每次都是你甜美的聲音
That's what saves me
拯救了我
When we're together I feel so invincible
當我們在一起時,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愛無可替代
她更忘不了他曾說過,就些歌詞就是他想對她說的話。所以這首歌成了她的最愛,吳向遠消失以後,她覺得這似乎是曾經被愛過的唯一證據,所以即使心痛如絞,也會一遍遍的聽它,甚至還把它設置成了手機鈴聲。
十年來都未曾更改。
其實,她只是想用這種自虐的手段,盡快讓自己麻木。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被他發現這件事。
面對他的質問,文雨冷冷道:“我不能聽這首歌嗎?”
“不,”他急道,“我只是以為……”
“以為什麽?”文雨再次搶斷他,“以為我還對你念念不忘無法割舍嗎?”冷森一笑,“你放心,我就是為了讓自己反感這首歌,才不厭其煩的去聽,已經聽到對它一點感覺都沒有。而我對你……”她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連恨都懶得恨。”
文雨毫不停歇的痛陳完自己的話,就快步離開,完全不給吳向遠反駁的機會,而他這時似乎也完全沒有反駁的能力。
文雨曾經發過誓,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提前消失,所以她便養成的一個習慣,在局面超出承受能力之前,率先逃開。
等到她進了電梯,關上門以後,才靠在牆上,長舒一口氣。仿佛又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只覺得心力交瘁。
甚至在辦公室裏坐了一早上,心情也沒有恢複。一想到正安的事,也無心再辦公,猜想吳向遠肯定已經離開,所以開着公司的車,直接去了正安的學校。
正安過幾天就要高考,所以今天學校下午就會放假,讓學生回家備考,正因為聽過吳向遠的提醒,所以她才臨時起意,決定親自去接他。
在學校門口等了幾個小時,終于看到正安走出來,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似乎只有讓他保持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她才能感到安穩。
“你怎麽來了?”看到文雨,正安很是驚訝。
“來接你。”文雨柔聲說。
“我不是說了不用接了嗎?”語氣中有一絲埋怨。
雖然他這話是對蘇瑾說的,文雨并不知道,但文雨也不以為意,輕笑着說:“我出來辦事,順路而已,上車吧。”
正安不好再說什麽,悻悻上了車。
一路上,文雨沒有詢問任何關于他同學的事,也沒問他學習上的事,正安不說話,她也不開口。
在沒有找到更好的溝通方式,也許沉默就是最安全的方法,至少吳向遠有一句話,她是愛聽的:正安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人,所以她想,也許自己真的應該改變一下對待他的方式。
高考前一天,正好是端午節,全家人準備聚在一起吃頓飯,也順便為正安打氣。
為了兌現對大伯的承諾,文雨邀請胡泉一起來。胡泉爽快答應下來,所以便堂而皇之的以文雨男朋友的身份,參加了沈家的聚餐。
像文雨在胡家受到他父母熱情的款待一樣,胡泉在沈家也是受到了周到的接待,作為這個大家庭又一位新成員,也受到了相當的關注。
對于可能要面臨的被衆人調笑的處境,文雨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畢竟是自己的主場,心裏自然有底氣的多,而且就算有什麽,她也會推給胡泉擋着,這樣一人一次才公平。
真正讓她糾結的,還是吳向遠,他身為亦雪的男朋友,也一同出現,不論任何時候面對他,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可是不論再怎麽痛苦,也必須裝作若無其事。
沈家所有成員,再加上兩個準女婿,一共十二個人,沈家最大的那張桌子也已經坐不下,所以只好分坐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小博嚴作為兒童,被安排坐到了婦女這一桌,可他認為自己男生,所以鬧着要坐在他爸爸身邊,最後還是他爺爺出馬,對他恩威并施,他才乖乖的安靜下來。
對于這樣的安排,胡泉也頗有非議,曾小聲的對文雨抗議:“怎麽頭一次來你家吃飯,就要被拆散啊?要不然讓我跟博嚴換換位置吧?”
文雨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要不要連輩分也換了?”
胡泉讪笑道:“那算了吧,我可不是楊過。”乖乖服從調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