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戀人未滿(下)
雖然是一時沖動才攬下這樁任務,但是冷靜下來以後,文雨卻并不後悔。
她本來就不是只想當個富二代,悠閑的混日子。她進公司是為了置一口氣,更是為了繼承父親的遺願,所以在內心深處,很想做出一番成績出來。
可是機會來臨的時候,還真的發了愁。這麽一大筆資金,去哪找啊?
沒有經驗更沒有人脈,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她心裏明白,這是正宏将自己一軍,可也只能硬着頭皮承擔。因為在這裏項目裏,她能深切的感受到父親對她傾注的感情,完成這項工程,成為她唯一可以抓住這種感情的方式,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
她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眼神癡癡的看着窗外,手上拿着一根筆,胡亂的塗鴉着,一直習慣保持這種狀态,好讓大腦高速運轉。
把認識的人在腦子裏一個個過濾,想看有誰能夠提供幫助,把所有的辦法都試想一遍,看能不能找出切實可行的一種。
想的太過入神,渾然不覺已經有人走進來。
“你在想什麽?”
他突然出現問這麽一句,文雨被吓了一跳,手裏的筆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下面。
定住神後,發現是胡泉:“你怎麽在這?”語氣有些憤憤。
看來吓得不輕,胡泉還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發現她正畫着什麽東西,順手拿起一張來看。
原來文雨不知不覺間,已經在一些文件的背面,畫了好幾幅服裝設計草圖。
胡泉看着有幾分欣賞,嘴上卻調侃她:“你在研究怎麽節約用紙嗎?”
文雨的“不務正業”被發現,有些不好意思,從他手裏把紙奪過來:“我問你怎麽在這,又找我幹什麽?”
“想你了,所以就來看看。”
文雨沒理會,只是慢慢的把桌上的文件歸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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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這世上只有他,才會把甜言蜜語這樣信手拈來,像家常話一樣輕松的說出。但也只有她,才會把這些話當做清風過耳,不留痕跡,頂多打個噴嚏。
但是這次,文雨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停下手裏的動作,擡起頭很認真的看着他,這種認真裏,還帶着一絲驚喜和希冀,甚至還有一些憧憬,像是一個饞嘴的小孩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美食。
胡泉立刻警覺起來:“別用這種眼神,我會以為你愛上我的。”
“給你看樣東西。”文雨拉他坐到了沙發上。
看她手裏拿着一摞紙,就問:“情書?”
“哎呀,你先看。”沒時間跟他貧嘴,直接把文件塞到他手裏。
幾分鐘後,好不容易等他翻看完,她迫不及待的問:“你覺得這個項目怎麽樣?”
“不錯,很有價值,”胡泉合上文件夾,淡淡的說,“為什麽讓我看這個?這好像是商業機密吧。”
商業機密?她倒沒想過這個,不過這都不是關鍵,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想法:“你不是專門幫人找賺錢項目的嗎?”文雨直接說出心裏的想法,“我這個項目正缺投資人,你好好看看,有沒有興趣?”
“投資人?”胡泉猜測的可不是這個,很是意外,“以你們公司的實力,應該不需要外部資金的吧。”
文雨無奈,于是只好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講給他聽,其中涉及私人情感的部分,她倒沒有提。
胡泉聽完,帶着幾分好奇的看着她:“沒想到你這麽有事業心。”
文雨看不出他的真實态度,只能繼續追問:“你到底怎麽看呢?”
“房地産這個領域我們從來沒做過,”胡泉見打岔不過去,只好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再說了,我現在正處心積慮的想追求你,可完全沒有想過和你做生意啊。我一向不習慣把工作和感情混為一談。”
這種反應,完全不在文雨的預料之中,他玩世不恭的态度,狠狠的傷害了文雨的自尊心,讓她突然發覺自己的熱情期望,已經變成了幼稚市儈。
文雨靜下來不說話,胡泉也覺得自己回絕的太過生硬,所以又說:“讓我回去和搭檔商量商量,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告訴你。”
即使他這樣說,文雨還是後悔不已,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卻不想當着他的面表現出來,只好佯裝無事。但是她已在心裏告誡自己,以後絕不再跟他談論這類話題。
她把計劃書收起來,放回辦公桌上,胡泉跟在身後問:“怎麽樣,可以走了嗎?”
“去哪?”
“陪我去吃飯啊。”
文雨不想去,可是既然要裝作若無其事,就應該裝到底,要像往常一樣跟他相處,所以最終答應下來。
只是她忘了,真正自然的她,才不會這麽刻意遷就。
吃完飯,胡泉又帶她去看了一場電影。由于一開始情緒就受到影響,又有公司的事壓在腦子裏,文雨一晚上都無精打采,胡泉看在眼裏,卻并不放在心上,送她回家的路上,仍然興致勃勃的談論着電影的劇情。
“我覺得最經典的還是那句:‘婚姻怎麽選,都是錯的,長久的婚姻就是将錯就錯。'”語氣中滿是欽佩。
“看來你收獲還蠻大。”文雨漫不經心的應着他。
胡泉笑着點頭:“受益匪淺,茅塞頓開。”
文雨看了他一眼,認真想了一下說:“不過我印象最深的是女主角那句:“‘時間可以把人拉近,也可以把人推得更遠。好感不能代替一切。’”
某個敏感的邊緣,被這兩句話輕輕觸及,胡泉突然微笑着問她:“你真的确定自己沒有愛上我?”
沒想到他話鋒轉的這麽快,文雨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笑道:“不是沒有,是不能。”
“為什麽?”
“因為我了解你,你是一個很精彩的人,各方面都很優秀,外表雖然平易近人,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內心深處卻有一種優越感,”文雨用輕柔的語氣,說出內心的分析:“你遇到了我,覺得咄咄逼人,尖酸刻薄,完全不買你的帳,大概因為這樣就引起了你的興趣,所以你想用魅力征服我,像你征服其他女人一樣……”
胡泉聽到了關鍵詞,趕緊抓住:“你也承認我很有魅力嗎?”
這個時候,文雨倒不介意多誇他幾句:“你當然有魅力,我很欣賞你,也喜歡你,卻唯獨不能愛你。”
胡泉苦笑:“這又是為什麽?”
“因為我不光了解你,更了解自己,”文雨無奈一笑,“我一旦陷入愛情,就會變得患得患失,變得卑微依賴,變得和多數陷進愛情裏的女人一樣愚蠢,沒辦法和你平等相處。你看上我的那些優點,都會蕩然無存,你的征服欲得到了滿足,時間一長,興趣沒了,激情沒了,遲早就會厭倦,然後,再換下一個目标……”她深吸口氣,篤定的說,“所以,我不能愛你。”
胡泉耐心的聽完她全部的話,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輕笑着說:“沒關系,現在能喜歡也好。”
文雨猜不透他是真的充滿自信,還是真的不在乎,但是能這樣坦然對話,已經讓她感到些許輕松。
胡泉想起了什麽,又對她說:“後天我要出趟差,可能要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
“哦,”她心不在焉的應完之後,又突然奇怪,“幹嘛跟我說這個?”
“我怕過幾天不能來找你,你又要說我對你忽冷忽熱,”轉過頭來看着她,“我怕你又生我氣。”
這下她倒是真想生氣了,“我有那麽無理取鬧嗎?”
“沒有,”他很嚴肅的說,“你都是得理不饒人。”
文雨大笑:“你知道就好。”
胡泉也大笑,笑完又說:“其實我是想問你明天晚上有沒有時間?”
“怎麽了?”
“我爸媽想請你回家吃飯?”
“啊?”
看着她大吃一驚的樣子,胡泉笑了:“不用這麽驚訝吧,我爸媽你又不是不認識。”
文雨當然認識,可也是好多年都沒見過的,怎麽突然這麽熱情起來:“好端端的吃什麽飯?還要去你家?”
“前幾天我媽見過小雪,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想見見你。”胡泉輕描談寫。
文雨聽完立刻頭大,肯定是亦雪跟她姨媽說過什麽,才會讓老太太胡思亂想。宴無好宴,這目的也太明确了。
如果是其他關系還要說,偏偏多了一層親戚關系,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絕,只能先往後拖。
“我明天還有事,”她說,“等你出差回來再說吧。”
“好。”胡泉答應後,沒再說什麽。
*****
文雨在家的時候,越來越習慣待在書房裏。因為這裏有很多書籍可以打發時間,也因為這裏珍藏着許多和過去有關的東西,可以讓她慢慢回憶。只要置身其中,就能深刻的感受到父親留下的痕跡。
為了找小時候那幅畫,她又把書房仔細翻了個遍,可是除了在書櫃的暗格裏發現一個保險箱,其他地方根本沒有。而保險箱又有電子密碼,根本打不開。
她打電話問張律師,張律師卻連有這個保險箱都不知道。也曾婉轉的問過家裏的人,也是一無所獲。
還有誰能知道呢?她還真的想到了一個人,但卻是怎麽也不肯去問的,所以只好把這事先放下。
可是世事往往就是這樣,想找的東西找不見,不想見的人,卻越是容易見到。
幾天後的早上,蘇瑾就到家來找她。
“你來幹什麽?”文雨冷冷的問。
“小安在家嗎?”蘇瑾神情緊張。
文雨和小安的關系一直沒有緩和,春節在家那幾天,總共說了沒有十句話。後來開學以後正安就待在學校,周末也常不在家,一個月連面都見不上幾次。
她也有心想修複姐弟關系,做過許多努力,最後卻還是徒勞無功。本來還以為他今天又像往常一樣去了蘇瑾家,可是她竟然沒去嗎?
“她不是去你家了嗎?”
“沒有啊,他已經兩個星期沒過來了,”蘇瑾更加焦急,趕緊說明了情況,“我今天早上接到他班主任的電話,說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去學校了,所以我才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文雨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也開始緊張:“可他沒回家啊,我一直以為他放假都去你家啊。”
“沒有啊,……他的手機一直關着,能去哪呢?……”蘇瑾幾乎已經亂了方寸。
文雨提醒她:“你知不知道他哪個同學的電話,打過去問問。”
“對!”蘇瑾立刻拿出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打過去。“你好,是鐘天齊家嗎?……天齊媽媽,我是沈正安的姨媽,是啊……我是想問你,我們小安有沒有跟天齊在一起?……這樣啊……那好吧,麻煩你了……嗯,再見。”
挂掉電話以後,告訴文雨情況:“鐘天齊不在家,他媽媽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再問一個試試。”
“可我只知道他這一個同學。”
“你知道他平常還去哪玩嗎?”
蘇瑾搖頭,想了想又說:“我現在就去鐘天齊家,等他回來問問小安的下落,說不定小安就跟他在一起。”
“我跟你一起去。”
“你別去。”文雨脫口而出的請求,卻被蘇瑾拒絕,她怕文雨介意,又急忙把聲音放柔,“萬一他回來呢,你還是在家等着吧。”
文雨想想覺得蘇瑾說的有道理,所以也不再堅持。
如果不是這種特殊情況,文雨相信自己絕不會跟她這樣平靜的,甚至是親密的交談。
可是蘇瑾臨走時,她卻鬼使神差的,又問出一句:“你知道我爸保險箱的密碼嗎?”
“你是說書櫃裏那個?”
她果然知道,文雨皺着眉,點頭。
蘇瑾想了一下說:“你試試你的生日。”說完就匆匆忙忙的去找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