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幽靈船01
溫涼睜開眼睛, 看到一片黑暗。他伸出手,發現連自己的五根手指頭都看不到。
正想從戒指裏取出一個小型手電,突然腳下猛烈震動, 溫涼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狠狠抛到了空中。咚的一聲, 溫涼的腦殼撞到硬物,随後失重的感覺傳來, 溫涼又被狠狠摔向地上。千鈞一發之際,溫涼抱膝在地上打了個滾, 強行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撞到一邊牆上,停了下來。
吸了口冷氣緩了一下,溫涼用手肘撐地, 爬起身來。
身下波動的感覺持續不斷, 他整個人都在上上下下地晃動仿佛還在傳送密室的中途, 但溫涼知道他已經來到了密室裏。周圍空氣很冷,刺激得溫涼裸露的皮膚上立起雞皮疙瘩,一股魚腥味夾雜着腐爛的臭味同時撲入他的鼻端。
他現在是在船上?
“嚓”的一聲, 一團橘色的火光在離溫涼極近的距離點亮, 映照出一張陰森恐怖的臉。
溫涼:“……”
就算是溫涼, 在全黑的陌生環境下冷不丁看到這麽一張臉也是會心跳失序的好嗎!
火光下出現的是一張刻滿刺青的少女臉孔,正是E2班成員之一, 溫涼的隊友貞子。
“好慘啊, 我怎麽被分配到這裏了, 嗚嗚。”貞子的腦袋上不知什麽時候戴了一個鐵環,鐵環上還插着三根蠟燭, 她一邊抱怨一邊用火柴點亮了那三根蠟燭, 火光幽幽, 照得她的臉孔比平時還要恐怖,加上她那冤魂一樣的說話風格,溫涼懷疑就算是密室原住民見到她都會吓一跳。
又是一陣劇烈的震顫傳來,這次溫涼學乖了,在被抛上空中前,他伸手一把拽住了身邊的一根繩子,穩住了自己的身形,所以這次只有貞子摔了個狗啃泥。
“請你松手。”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溫涼一愣,扭過頭去,正看到冷着一張臉的無色魔女莉莉絲。她手裏握着一根權杖一樣的東西,将自己穩穩地“釘”在地上,随着身下的地板上下起伏卻紋絲不動,而溫涼剛剛以為自己抓住的繩子其實是……莉莉絲的一根馬尾辮。
溫涼趕緊松手:“……對不起。”
莉莉絲站起身來:“船馬上就要沉了,你們最好抓緊時間。”她說。
“船要沉了?”溫涼回過神來,側耳傾聽,四周到處是嘎吱嘎吱的木料呻丨吟聲和嘩啦嘩啦的海浪聲,冰冷的海腥氣彌漫在船艙裏,帶着驚人的涼意,證明了莉莉絲所言不虛。
“這、這到底是哪兒啊,為什麽我們在海裏啊嗚嗚……”貞子抽噎着,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她用兩手緊緊抓着一塊翻翹起來的木板,生怕自己再被抛翻上天。
莉莉絲并沒有理她,撂下剛剛那句話後,她便開始觀察四周,尋找出去的方法。
這裏應該是船艙下層的貯藏室。
溫涼也在觀察四周。
此時他、莉莉絲和貞子三人正處于一個封閉的四方形密室裏,整間密室大概兩米多的高度,大小不到十個平米,四面既沒有窗也沒有門,屋子角落裏堆放着一些陳舊的箱子和瓶瓶罐罐,沒有看到羅伯特、樸青山與馬罕馬爾泰的蹤跡,不知道他們被刷新去了哪裏。
突然一聲巨響炸開,仿佛就炸裂在耳邊,整個船艙都被震得發出嗡嗡聲響,船身傾斜,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撞在一起,乒乒乓乓的亂響成一團,像一個深陷恐懼的人牙齒咯咯打戰。
是雷聲,溫涼側耳細聽,他還聽到了呼呼的風聲和洶湧的浪濤聲,他們此時正在經歷一場海上暴風雨。
看來這裏就是正式比賽第一輪第一場的第一個密室,雖然不限定時間,但如果來不及離開這裏,他們很快就會沉入大海深處。
溫涼親身體會到了正式比賽和海選的不同,危險的訊號像過電一樣刺激得他渾身一顫。
“有意思。”溫涼想。
取出手電,溫涼照向四面,船艙木板已經隐隐開裂,随着船身晃動,海水正在一股股往裏滲,不知道這船還能堅持多久。
莉莉絲似乎發現了什麽,快步走到房間一側,擡頭看天花板。溫涼也跟過去,用手電照向上方,天花板上能隐隐看到深色的線條,四根線圍成了一扇門。莉莉絲回頭看了眼放罐子的地方,似乎在考慮搬什麽東西墊腳。
溫涼說:“我試試?”
莉莉絲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默默讓開了位置。
“謝謝。”溫涼身高一米八,踮起腳再将手伸直能夠勉強觸碰到上面。艙門是上下開合型的,溫涼用力推了推,在推開一指寬的縫後,他看到了一截鎖。
“門被人鎖死了。”溫涼說。
莉莉絲回過頭開始仔細打量四周。
溫涼招呼貞子:“一起找鑰匙,快。”
貞子“哦”了一聲,乖乖地找了起來。
很快,三人在船艙一角的黑暗裏,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大概有半人高,上面蓋着一張髒兮兮的油氈。溫涼對莉莉絲和貞子說:“你們倆退開一點。”他走上去,一手握着匕首,一把揭開了油氈,只聽嘩啦一聲,然後又是撲通一聲,一具已經僵硬的死屍佝偻着身軀重重倒了下來。
溫涼退開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反應,便蹲下身,将那具屍體翻了過來。
死者男性,西方人種,看起來二十出頭,他穿着一身老電視劇裏常見的中世紀西式繁複服飾,棕黃色的頭發散亂在腦後,渾身冰涼,顯然已經死了很久。溫涼試了一下,發現由于屍僵,無法将他放平。此人雙手緊緊攥拳,整個人縮成一團,眼睛瞪大,嘴巴微張,臉上凝固着驚懼表情。溫涼飛快地查了一下,發現他身上竟然沒有致命傷口,只有一些淤痕擦傷,難道他是吓死的?
他在怕什麽?
溫涼想了一下,将這具屍體重新扶起來,按照剛剛的記憶,溫涼将屍體放回了他原本的位置。看來這具屍體似乎是抱着膝蓋,窩在牆角無聲無息死去的,死的時候,他的頭仰着,好像透過油氈布在看什麽東西。
他在看什麽呢?
溫涼走到男屍所在的位置,挨着屍體坐下來,随後順着屍體頭仰起的方向,擡頭看去。
手電光束照在天花板上,一開始溫涼什麽也沒發現,過了一會兒,他才看出點端倪來。
“上面好像有什麽東西,你們過來看看。”
莉莉絲飛快地走過來,也擡頭往上看,随後她揮舞權杖,溫涼只看到頂上那一塊天花板的色彩逐漸變化,周圍是昏暗的黑褐色,莉莉絲能力範圍內的那一塊則是綠色,而綠色的正中是一點紅色。
“那是什麽?”黑長直貞子抽泣着卻也湊了過來。
“是人的眼睛。”溫涼觀看了一陣,得出結論。天花板上有一個小小的孔洞,大概就一顆荔枝大小,孔洞的那一頭是一團血紅色的東西,溫涼也是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一只死人的眼睛。
充血的眼球直直瞪着孔洞下面,正好對上了這具無名男屍的位置,就像是一個變态殺人狂盯住了因為害怕躲在藏身處的獵物,于是獵物被活活吓死了,可惜變态殺人狂的瞳孔對光線毫無反應,看來他也已經死了。
這艘船上似乎發生了很奇妙的事情。
溫涼将手電別在肩上,踩着疊在地上的罐子爬了上去,很快近距離觀察到了那只眼球。他伸手碰了一下,對方并沒有避開或是眨眼,看來确實已經死了。溫涼想了一下,摸索了一下位置,将匕首往上狠狠一插,匕首穿透木板,刺入了某種腐爛木頭一樣的東西裏,當溫涼把匕首□□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更為濃重的魚腥味。
想不到這個船艙裏的魚腥味居然是從上面這具屍體身上滲進來的。
又是一聲暴雷,船身被高高抛上浪頭,溫涼趕緊穩住身形,他腳下的壇子晃了一下,但很快穩了下來,溫涼低頭一看,發現是莉莉絲和貞子一起出手了。莉莉絲的權杖平放在溫涼腳踩的壇子上,壇身立刻變成了和船艙地板一樣的顏色,宛如施加了一股力量般穩了下來,而貞子的手裏出現了四根傀儡絲,下面吊着一個成人巴掌大的稻草人,這東西用兩條小胳膊努力抱住了溫涼的腿,似乎也算是貢獻了一份力量。
這個團隊還是很默契的嘛,溫涼心內微哂。既然不用擔心腳下,他就專心致志割起頭頂的木板來。密室逃脫不讓強行卸門,可似乎沒說不能卸天花板?
溫涼手裏拿的雖然是喵叽老板那裏買來的10塊錢一把的匕首,不過這塊木板顯然不是什麽特殊物品,所以稍微花點力氣他就将小半塊木板撬了下來,而上面那具屍體也顯露出了半張臉。
那是一個看着有四十多歲的男人,死時睜着眼睛,不過跟下面被吓死的無名男屍不同,他的臉上挂着得意洋洋的陰險表情,但就是這樣得意洋洋着,他停止了呼吸,恐怕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溫涼原本想從上面開個口子爬出去,但在又撬開了一小塊木板,露出了對方的整張臉後,溫涼卻發現旁邊的木板無論如何再也撬不動了。
“有好一點的匕首嗎?”發現自己的匕首沒用後,溫涼向他的兩位隊友求助。
“我試試。”莉莉絲讓溫涼下來,自己爬了上去,用她那根權杖去撬。只是試了一下,她便跳了下來,“是游戲規則,不能撬開更多了。”
“啊,那要怎麽辦啊,鑰匙找不到就出不了門,天花板又不讓我們爬,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裏啊嗚嗚。”貞子抱怨着,仰着頭一個勁看那張死人臉,“咦,你們看他嘴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好吓人啊。”
果然,仔細看的話,那具男屍的臉腫脹得厲害,兩頰微微向外鼓起,像是有什麽東西橫着卡在了他的口腔中。
溫涼重新爬上去,試探着觸碰了一下對方的臉頰後,心頭一動。伸手捏住對方的下颌,溫涼強行打開了他的嘴。
“小心!”莉莉絲喊了一聲,溫涼反應很快,當屍體嘴裏猛然射出什麽東西時,他已經飛快地側臉讓開,同時手腕一甩,10塊錢的匕首噗呲一聲直直紮進了男屍嘴裏。
入手的觸感像是紮進了一段柔韌有勁的東西裏,那東西是活的,受了驚居然還會往裏跑,但因為身上插着溫涼的匕首,所以連帶着溫涼的手也被往裏帶了一下。溫涼自然不肯撒手,他抓着匕首柄強行往外拽,與對方角力。
但溫涼此時人在半空,沒有着力點,能用上的手也只有一只,所以并不占優勢,還好兩只稻草人手适時伸了過來,它直接伸進男屍的嘴裏,幫着溫涼狠狠一拽,只聽嘩啦一聲,一股腥臭的黑色液體瞬間噴了出來,要不是溫涼借勢落到地上滾開,肯定得被噴一頭一臉。
當啷一聲,一團東西滾了下來,是被黑液噴了一頭一臉的稻草人。
黑色的液體一噴上去,剎那間就把稻草人給腐蝕了一個洞,可憐的稻草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小半邊身體。貞子哎呀一聲,嘤嘤地哭坐在地上:“怎麽會這樣,我的小稻,你好慘啊嗚嗚……”
溫涼擡頭警惕地望去,先确定上方再沒有腐蝕性黑液噴濺下來,這才去看剛剛掉下來的東西。黑色的腐蝕性液體中,依稀可見一把鑰匙。
“是門鑰匙。”溫涼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脆弱的船艙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終于支撐不住,釘子跳出,木板碎裂,瞬間出現了一個桔子大小的洞,冰涼的海水沿着這個洞飛快地灌進來。緊跟着,砰砰砰又是數聲響起,水從各個地方開始往裏注入。
這個艙的木板很快就會完全垮塌。
“快開門,抓緊時間出去!”
“鑰匙在腐蝕性液體裏!”溫涼喊,“貞子,你的小稻還能用嗎,我帶它上去。”
貞子嗚嗚哭着,不過還是站了起來,動了下手中的傀儡絲。失去了一小半身體的稻草人小稻努力做了兩下仰卧起坐,重新爬了起來,撿起黑色液體裏的鑰匙,飛快地跑到艙門下方。溫涼伸手,讓小稻爬到自己肩膀上,然後用力跳起,将艙門頂開。
“快!”
莉莉絲的權杖激射過來,卡住了那條一指寬的縫,小稻一面撲簌簌往下掉草,一面用力擠出去,黑液腐蝕了它的身體,它用力一擠,一半身體直接掉了下來。
“嗚哇,我的小稻!!!”貞子哭得更響了。
還好過了一會兒,溫涼終于聽到了鑰匙轉動的聲音,他用力往上一撞,沉重的木板艙門被轟的頂開。溫涼雙手張開卡住木板,用力一撐,整個人向上蹿了一截,借着這股升勢爬了上去。小稻奄奄一息地躺在一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旁邊躺着打開的鐵鎖。
溫涼伸手向下:“快上來。”
底艙裏的水已經沒到了小腿彎,莉莉絲先把嗚嗚哭個不停的貞子送上去,貞子似乎哭得都忘了自己要幹什麽了,莉莉絲冷下臉:“再哭,把你稻草人燒了。”
貞子:“……”
貞子噎了一下,打了個嗝,不過總算是不哭了,被溫涼乖乖拉了上去。
貞子上去後,莉莉絲一個助跑,用力往上一跳,伸臂抓住溫涼的胳膊,輕輕一蕩,整個人就跟沒有體重一樣輕盈地翻了上來,穩穩落在地上。
不愧是上一屆的人氣選手,溫涼在心裏叫了聲好,不過現在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此時他們上到了上一層的艙室裏,這裏應該是平時水手們生活起居的地方,但這會兒放眼望去,居然橫七豎八到處是屍體。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