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十四、端王府夜深有變
馬車順着官道駛進一片林子,夕顏閉着眼漫不經心道:“有人來了,前三後五,左四右四,還有個人正在過來,可能是夜。”
她的話音甫落,馬車四周已站了一圈黑衣人,赤焰勒住馬,只聽夕顏懶懶的一句低聲傳來:“記得留個活口,重傷以後敲暈了,好讓他可以回去報個信。”
青煙聞言不由瞥了她一眼,這個女人還真是……
不過片刻,所有的黑衣人都倒下了,赤焰與紫絡坐在外面,一甩鞭,馬車又跑了起來。青煙與藍鳶依舊鑽進車裏。夕顏坐起身來,一笑道:“怎麽每次都是這麽不堪一擊?”
青煙瞧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那是因為我們厲害好不好?”
夕顏笑着換上一身白衣,扯下了臉上的面具,道:“你們按計劃行事吧。”
一撩簾子,夜正一臉微笑地瞧着她,夕顏側身讓他進來,将手中的面具扔給他:“便宜你了,‘墨蓮公子’可比‘夜影公子’有名多了。”
夜接過來問道:“你要去哪?”
“京城。”
“去做什麽?”
夕顏沒有答話,細細地替他将面具貼好,半晌道:“放心吧,沒事的,我會小心的。”雖是這樣說着,神情卻是堅決的。
五個人都不再說什麽,皆是明白夕顏的性子,平素瞧起來是淡淡的、溫和的,然而一旦決定的事情便不會為他人所變。
不一會兒,只見一道白光從馬車中出來,只一瞬,便不見了蹤影。
春寒料峭,初春的夜晚仍是有些涼意,整個端王府靜悄悄的,孤月樓中燭火透亮,彥涼支着額頭瞧着對面不停喝酒的男子,這麽多天他日日在此醉酒,當初的宏偉志向怕是早已抛到了九霄雲外。
這般頭發淩亂、胡須拉紮、皮膚蠟黃、失魂落魄的模樣,任誰瞧見了都不會相信他是那個曾經叱咤風雲的大将軍吧。今兒是連雲婉燕都搬回了雲府,只是她最後的那一眼,似乎含着什麽深意。
彥涼想着眉頭微皺,心中沒來由地打了個突。甩甩頭,又想起了那個女子,也許她真的是被大哥傷到了。可是她必定不會料到大哥會因她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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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樣的一個女子,他撫弄着手中的酒杯,那麽淡的一個人,淡的像一陣風,像一朵雲,淡的似乎不存在,可偏偏就能在別人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只是再如何,她也不會是屬于自己的,微微苦笑,伸手去取酒壺。
正在這時,一邊的窗扇突然傳來了輕叩聲,彥涼一驚,下意識地看向秦楠羽,見他似乎正在慢慢地清醒過來,心中鎮定下來。輕叩聲又響了一次,彥涼出聲低喝:“是誰?”
窗外的人似乎頓了一下,好半晌才低聲道:“彥涼,是我。”
彥涼頓時呆住,幾乎不敢呼吸,就怕這只是個夢境,稍微大一點的動靜都會被驚醒。窗外的人等了一會兒不見人來開窗,便上了前來出掌輕拍,內力微吐,窗戶便應聲而開。
涼風立刻灌了進來,吹醒了呆了許久的兩個人。夕顏飄了進來,濃烈的酒味讓她不由皺了皺眉頭,然而下一刻,她已落入一個滿是酒氣的懷抱中。
“顏兒……顏兒……是你麽……真的是你麽……”
熟悉的呢喃聲在夕顏的耳畔響起,溫和得讓她有片刻的恍惚。忽而聽見“啪”的一聲,是風将窗扇吹的拍在牆上的聲音。
夕顏頓時回過神來,向後退了一步,掙開他的手臂。此時才瞧清他亂七八糟的憔悴模樣,不由鼻子一酸,她緊忙別過頭去,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回頭神色如常地朝他們微微一笑,道:“得罪了。”
說着一拂袖,兩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随即便閉眼倒在地上。夕顏一拍手,兩個黑影竄進來,抗起二人就消失在窗口。
夕顏捧着酒下了樓,将門打開,早已候在外頭的三個人進了來。四人坐下來,一副正在喝酒說話的模樣。借着燈火細瞧,其中兩個分明就是剛被帶走的秦楠羽和彥涼,只是儀容更為整潔而已,而剩下的哪一個,居然是秦楠瑾。
四人圍在桌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麽。秦楠瑾把玩着一塊令牌,若有所思。夕顏笑一笑道:“還不趕緊收好……”突然一頓,話鋒一轉,臉上笑意更甚,“來了。”
三人默默地站起身來,彼此對視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只片刻,便隐約聽見有喧鬧聲、馬蹄聲、佩刀敲擊铠甲的聲音,混雜入耳。
又聽見由遠及近的匆忙而又虛浮的腳步聲,夕顏與秦楠瑾身影一閃,便不知去向。接着便是一個焦急的男音在門外道:“二位王爺,不好了,沈丞相帶人将王府包圍了起來,還硬闖了進來,此刻在廳堂候着,讓二外王爺去見他。”
彥涼聞言一皺眉:“哦?居然有這種事,丞相膽子倒不小,賢弟,你我二人去看看他在玩什麽把戲。”
秦楠羽應一聲:“也好,免得被他說成是我們怕了他,也要順便告訴他,王府可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說着二人已出了孤月樓。
沈相立在廳堂中,捋着胡須,嘴角勾起一絲陰鸷的笑意,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轉過身也不迎上前去,只随意地一拱手:“下官見過二位王爺。”
彥涼也不答話,與秦楠羽二人徑直在上首坐了,捧着茶杯也不喝,只一下又一下地用杯蓋捋開浮在上面的茶沫。
過了許久,眼瞧着沈相已有些不耐煩的模樣,彥涼這才慢吞吞地開口問道:“不知沈相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沈相暗暗一笑,立即肅穆地起身,面北而立,朗聲道:“傳皇上口谕……”
彥涼與秦楠羽二人仍是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皇帝早已免了他們的跪禮,故而他們站定了便瞧向沈相,等着他的下文。
那兩道目光中有嘲笑,有戲谑,還有濃重的不屑,沈相心中一緊,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鎮定了一下道:“皇上口谕,近日聽聞端、熙二位王爺與西良賊人私自勾結,意圖造反,又據他人所言,王府中藏有打量與外賊勾結的書信,故特命丞相前往搜查。欽此!”
他一邊說着一邊注意着他二人的反應,卻發現他們始終是神色自若,心中不由有些打鼓,然而事到如今想退縮是不可能的了。定了定神便道:“二位王爺,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了。”
彥涼随意地一擺手,道:“無妨,既是奉命行事那就請吧,只不過無關的東西莫要損壞了便是。”說着兩人又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喝茶。
“一定,一定,”沈相應着,回身一揮手,候在門外待命的侍衛便魚貫而入,他低聲交待了幾句,便又回到了廳堂。瞧着兩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王爺,雖然下官也不相信二位王爺會做出那等喪權辱國之事,只是無空穴不來風,這……”
彥涼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語氣極為不悅道:“丞相這是何意?想我兄弟二人駐守邊關十年,一直勤于職守、保家衛國,怎麽會做出那等茍且之事?如今你一個小小的丞相居然也敢來質疑我兄弟二人的戰功?本王今兒就坐在這兒,好好看看你能搜出什麽來!你算的什麽東西,居然……”
“大哥,”一直不出聲的秦楠羽突然開口喚了一聲,“大哥消消氣,他什麽都不懂,你莫要和他一般見識。”
沈相見狀早已假意跪了下去,道:“王爺請息怒,是下官失言了,請王爺恕罪。”
彥涼“哼”了一聲沒理他,倒是秦楠羽在一旁輕描淡寫地道一句:“起來吧,丞相如今也年老了,想必身子也不是很好了,再這麽跪來跪去的怕是吃不住,不如早點告老還鄉回去歇着比較好。”
沈相低頭聞言,眉頭一蹙,口中卻仍是感恩戴德地連聲應道:“是,是,下官謝王爺體恤。”
三人就那般靜靜地坐着,看似漫不經心,實在各懷心思。風從門外灌入,吹起個人的衣角,誰又能知道這樣的平靜無波下,暗藏着怎樣的波濤洶湧。
不一會兒,卻見一個侍衛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手裏還捧着一疊紙:“啓禀大人,這是屬下在熙王爺的書房中發現的。”
沈相連忙接過來瞧,怔了一下,随即便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望向彥涼二人,語氣悲痛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我寧朝堂堂二位王爺,居然真的做出了這等茍且之事!”
二人見狀早已坐不住了,彥涼上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紙,看着看着眼睛越睜越大,随即一把拎起那個侍衛的前襟,厲聲吼道:“說,這根本不是從王府中找到的,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本王,你說,不是……”
沈相見狀忙把那個侍衛拉到一邊,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王爺,這确實是從您的王府中找到的,而今您也就不要再抵賴了,還是老實地跟下官走吧。”
“不,不可能!本王沒做過的事絕不承認,你妄想本王跟你走!”
沈相沒睬他,徑直朝門外道:“來人,将二位王爺押下去!”
彥涼擋開那些上前來抓他的手臂,一邊吼道:“滾開,本王沒有做過就是沒做過,你沒有資格抓本王,本王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