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千裏流雲又生事
秦楠瑾不由微微笑了起來,執着酒壺看了一看,終于還是沒有再往嘴裏倒。起身慢慢走到斷崖邊,想起那一年,那一次碰面,兩人剛來了沒一會兒,便下起了雨,于是自己提議去崖壁上自己偶然發現的山洞避雨。
那時自己的武功還不是那麽厲害,一個人用輕功下去自然不費事,但是帶她一個自然就不好說了。可是又怕她會着涼,最好只好脫下外袍将她緊緊綁在自己身後,再順着樹藤慢慢爬下去。
到了洞中她說了才知道,其實她的輕功比自己的還厲害,正要生氣,她卻笑了,聲音軟軟地對着自己說謝謝。那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笑吧?雙眸亮晶晶的,唇角扯出一個巨大的弧度,那般真誠的笑容讓自己不由自主地就跌了進去。在往後的每個午夜夢回,都會思念,都在期盼。原來是從那時,自己就想守護她了吧,可惜,那是自己是自身難保呢,所以才會選擇後來的遠離。
也就是在那一次吧,她因為淋了雨,可能是覺得難受,便撕下了面具,惹得自己驚豔不已,聽她說了才知道是她師傅讓她易容的,而普天之下,知道她真正樣子的人只有三個,她、她師傅,還有資金。
也是從那一次起,她跟自己說不得話慢慢多了起來,雖然也并不是很多,但是比起之前的半天應一聲要好上千百倍。自己其實也不是個多話的人,然而不知為何,只有和她在一起,即使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仍然覺得十分放松。
自己是個戒心很重的人,卻在根本不知道她來歷的情況下,無條件地給予她十足的信任。因為當她靜下來的時候,渾身無時不刻不在散發着一種随性、一種真誠,還有莫名的傷痛。
她總是看起來很堅強,只有仔細去發現,才能瞧見她平靜的目光下暗藏的悲傷。這一點和自己是多麽的像,原來我們一直是一類人啊,還好,你回來了,否則,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繼續撐下去了呢。顏兒,謝謝你,回來了。
秦楠瑾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寒風吹拂過他的衣擺,他的目光看向極遠處的黑暗,然而眼底卻泛起真切的笑意來。
夕顏心中有事,一夜翻來覆去,始終沒有睡得踏實,早上模模糊糊地醒過來,只覺得頭暈不已。叫丫鬟換了涼水來,雙手掬起往臉上一撲,頓時清醒不少。
換了衣裳去用早膳,進門就見洛玄墨已經在等着了。一眼望去就發現她氣色十分不好,臉色蒼白,一雙水眸也有些黯淡,微微陷了下去,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色,洛玄墨不由脫口問道:“顏兒昨夜沒睡好麽?”
夕顏頭也未擡,聲音也因為疲倦而有氣無力:“還好吧。”
洛玄墨覺得有些奇怪,又疑惑着問:“那,是身子不舒服麽?”
夕顏暗暗嘆了口氣:“不是,是我餓了,快吃吧,等等還要趕路。”
說着已坐到桌邊,拿起筷子,洛玄墨無奈,只好也坐了下來。因為該交待得事昨晚已經說清楚了,用完早膳,夕顏與洛玄墨只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離開月宮,直奔流雲山莊。
下了馬,夕顏擡頭看了眼那金光閃閃的四個大字,心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将凰佩取出來給守衛瞧了一瞧,立刻見他二人跪下行禮:“恭迎二小姐回莊。”
夕顏暗暗嘆了口氣,聲音平靜:“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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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莊內,早有下人迎上前來,道:“見過二小姐,老爺在書房等着您。”
夕顏點點頭,示意他帶路,沒注意到一邊洛玄墨飽含擔憂的眼神,伸手揉了揉額角。
甫一進屋,坐在梨木大案之後的南宮莊主便站起身來,滿面笑容:“是顏兒回來了,快坐吧。”
兩人分別行了禮,夕顏不自覺地又去揉了揉額角。南宮莊主瞧着她,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随即語氣略含擔憂道:“顏兒身子不舒服麽,為父讓越兒請大夫來給你瞧瞧吧。”
夕顏聞言心頭“咯噔”一聲,不由就想起昨晚秦楠瑾的話,心中不由有些百味雜陳,然而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不必麻煩了,哥哥本來就很忙,顏兒就不給哥哥添亂了。”
“你這孩子,這有什麽麻煩的,身體是最要緊的,越兒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吧,我這就打發人去知會他一聲。”南宮莊主語氣親昵。
夕顏忙一把将他攔住:“爹爹,真的不礙事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呃,對了,不知道小舞在不在?”說着不露痕跡地瞥了一眼洛玄墨。
洛玄墨本還在猜測南宮莊主的話,猛地聽見小舞兩個字,不由一怔,随即皺了皺眉。南宮莊主一愣,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洛玄墨,道:“那丫頭好幾天都不見人了,為父也不知道她現在幹嘛,玄墨啊,既然顏兒問起了,那你就先去瞧瞧吧,那丫頭聽到顏兒來了一定很高興。”
洛玄墨看了夕顏一眼,點了點頭,出了門去。南宮莊主這才回過頭來,笑眯眯道:“顏兒,你對越兒……”
“啊,義父,上次我跟你說的店鋪的事情怎麽樣了?”夕顏放下茶杯,一臉認真。
南宮莊主無奈地笑笑,遂正色道:“都準備好了。”回身捧了個黑漆雕花匣子出來,從中取出一疊紙遞給夕顏,“這是地契。”
夕顏接過來一張張看下去,然後從随身帶來的包袱裏取了一疊銀票:“爹爹,我要買下來。”
“為什麽?”南宮莊主有些吃驚,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夕顏歪歪頭:“我不能連累你們。”
南宮莊主愣了,若有所思地瞧着她,随即也不說話,取了文房四寶來立了字據。夕顏收了地契,南宮莊主卻怎麽也不肯收銀票:“只當是為父送與顏兒的好了。”
“這怎麽可以……”
“顏兒,”南宮莊主一臉溫和地打斷她,道:“這些都不重要,為父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越兒的一份心。”
夕顏見躲不過去了,暗暗嘆了口氣,看向他道:“您還當我是您的義女麽?”
南宮莊主與她對視了好一會兒,才別開目光嘆了口氣:“罷了,越兒的事情就由他自己去解決吧,你也趕了那麽久的路,就先去歇息吧。”
夕顏聞言忙起身行了禮,出了門去。南宮莊主盯着她身影消失的地方,好半晌才轉過頭來,視線落到她留下的一疊銀票上,不由嘆了口氣,伸手拿起來,卻見那銀票下壓着的赫然就是那塊凰佩。
夕顏匆匆出了門,又轉了兩個彎兒,這才有些定下心來,想起昨晚秦楠瑾所說的,一遇到感情就糊塗了,不由苦笑,糊塗麽?如今自己哪裏還敢碰,而且往常自己遇事從不逃避,如今卻變成這般模樣了。
揉一揉額角,便往南宮舞的園子去尋洛玄墨。夕顏本就是順着牆根走過去,眼瞧着大門就在前面,正要加緊上前,卻突然聽見一陣話語聲,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腳步,仔細一聽才發現是女子的哭聲,其中夾雜着哀哀的話語:“玄墨哥哥,你說啊,為什麽不喜歡我,我到底哪裏不好,你說,只要你說我就改,好不好,好不好?”
半晌才聽見洛玄墨有些悶悶的聲音:“沒有,你很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
夕顏不由心中暗暗感嘆,有些懊惱那天讓南宮舞說出那樣的話來,她一眼瞧上去就知道是執拗的人,自己還讓她做出那樣的決定,若是洛玄墨真的不喜歡她,不能去接受她,以她那樣的性格,自己無異于是害了她啊……
正暗暗失悔間,突然聽見南宮舞變得急切的聲音:“玄墨哥哥,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求你……唔……”話未說完便是痛苦的悶哼。
夕顏心頭一緊,忙疾步走到垂花門邊,卻見洛玄墨正将她從地上抱起來,口中是略顯焦急、無奈的語氣:“小舞,小舞,你沒事吧……是不是很疼,不要哭了……我帶你去上藥好不好……乖,別哭了……”
接着是南宮舞低低的聲音:“那,那玄墨哥哥不要走……”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
夕顏側過身,瞧着天上暖洋洋的太陽,雙眸微眯,唇角輕揚,歡喜地笑了起來。本來是想要走的,如此看來倒是還要再留一會兒了。
夕顏走進一個涼亭,石凳冰涼,将她寒得一驚,突然想到自己可以一個人走麽,就讓他留在這裏好了。微微一笑便站起身來,卻見一個小丫鬟急急地走過來,行禮道:“見過二小姐,原來您在這裏,讓奴婢好找。”
夕顏沒來由地心頭一跳,勉強笑道:“有什麽事麽?”
“回二小姐,莊主打發奴婢來請您去用午膳。”
“哦,”夕顏點點頭,示意她在前面帶路,“走吧。”心頭卻在疑惑,原先南宮越不是說過,南宮莊主不是喜歡在書房單獨用膳?
一進膳廳,卻見三個人已經坐在桌邊等她,南宮越瞧見她更是溫和一笑,夕顏只作未見,正色行禮道:“顏兒見過義父、義母、義兄。”
南宮夫人聞言起身來拉住她的手,一邊道:“你瞧這孩子,什麽義父、義母、義兄,就叫爹娘。” 卻沒有說就叫哥哥。
說補就補,說話算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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