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愁向風前無處說
洛玄墨搖頭:“不清楚,你不是不知道她的規矩。”過了一會兒又問:“顏兒,你當真要等到除夕麽?”
“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明顏閉上眼睛,不願再提。
洛玄墨瞧了她好一會兒,只好岔開話道:“前些日子雲秉賢明裏暗裏都與沈老賊狼狽為奸了,現在朝堂上有大半都是沈老賊的人,他是越來越嚣張了,甚至開始左右皇上的意思,兵權又在這兩位王爺的手上,所以皇上現在很為難,估計不久就要對這兩個王爺下手。”
明顏睜開眼,微微皺眉:“這樣動他們,兵權能保證不落到沈相的手中?可有計劃是如何動他們的?”
“聽說一開始沈老賊就暗示要動他們二人,在接着的密謀之時更是主動請纓安排。”
“狼子野心!皇上答應了?”
“沈老賊施壓的,畢竟當時皇帝是靠了他的力量才登上了皇位。”
明顏點點頭:“真是難為他了,若不是先皇交待不必摻和皇位之争,也不至于會有今天的局面。”
“這也是不能怪先皇,都是自己的兒子,能幫誰呢?不如讓他們自己去争。只是,顏兒你……現在還要保他們二人麽?”
“我……”明顏咬住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洛玄墨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皺眉道:“你要保他們,那可是要用我們月宮的兩條人命去換的!他們到底哪裏好了?根本就沒有一個是真心待你的,值得你這般護着麽?!”
“哥哥我……”明顏語塞,咬一咬牙道:“再說吧,當務之急是探出沈相要用什麽法子動他們,若是真的救不了那也就罷了……”
洛玄墨嘆口氣,點了點頭:“也罷,你早些歇着吧,明兒還有事,我先走了。”
明顏怔怔地瞧着他消失在窗口,融入那暮色之中,心下卻是一團亂麻。如今還要護着他們麽?想起那日在流雲山莊發誓要保他周全,然而事過境遷,此番已是天翻地覆,再比不得從前了,那,還要護着他麽?
她突然動了一下,起身去開了門,瞧見廊下有個身影正匆匆地向遠處跑去,不由淡淡一笑。
回了暖閣,照例是沐浴,之後便應是看書,今兒她卻取了琴來。曉菊正要依慣例退下去,卻被她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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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了一會兒,也不說話,雙手撫上琴弦,行雲流水般的樂聲随之傾瀉而出:
歌盡琵琶
吹罷鳳簫
酒醉笑指銀月小
燈花落半不知夜
夢也恍惚離別少
閑看芭蕉
獨賞紅藥
不盡相思盡無聊
日日花前輕彈淚
難慰寂寥秋顏老
一曲歌罷,明顏仍是怔怔地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曉菊立在一旁心中不由忐忑,連曲子都聽不下去,只低着頭焦躁不安。
半晌才聽見明顏輕聲道:“曉菊,去書案上把那個朱漆描金的匣子拿過來。”
曉菊應聲去取了來雙手呈與她,她卻不接,微微笑道:“打開看看吧。”
曉菊心下十分奇怪,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慢慢打開了,見是一張張細長的小紙條。她緊緊咬住牙,顫抖着手取了一張來瞧,頓時徹底呆住,那分明是自己的筆跡,她不相信地一張張瞧着,發瘋似的瞧着,全都是自己寫的,真的全都是自己寫的!手上一松,那匣子掉落在地,裏面的紙條也随之散落一地。
明顏嘆了一聲,也不去瞧曉菊那驚愕至極的神色,緩緩地似是自言自語:“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是沈相的人,只是你傳出去的消息都在中途被換過了。這麽久了我也沒說你什麽,只是這王府我怕是待不久了吧,那往後,你該去哪裏呢,還要回去給沈相賣命麽……”
曉菊從驚愕中緩過神來,“撲通”跪下,臉上是複雜的神色:“主子……”
明顏輕笑一聲:“你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對麽?沈相讓你一直跟着我呢,你若是就這樣回去了怕也是死路一條吧?不如好好在這待着,趕明兒我給你尋個好人家吧……”
曉菊不敢相信地擡頭瞧她:“主子……奴婢願一直伺候在主子身邊,奴婢不要嫁人……”
明顏輕笑:“曉菊,我沒有滅口已經是寬待你了,你莫要再說什麽伺候我的話,我也沒那個膽。”
“主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求您再給奴婢一個機會……”曉菊不停地磕頭哀求着。
“這麽久了,還不知道我的性子麽……你下去吧,好好收拾,這幾日就換個人來伺候吧。”明顏說罷,又開始撫琴,琴聲哀婉,如泣如訴。
曉菊跪了半晌,終于起身出了門去。緊緊地咬住下唇,目光終是慢慢堅定起來。
第二日明顏早早地起了身,果然不是曉菊來伺候。她微微一笑,也未說什麽,穿衣,梳洗,用了早膳便出了門。
自那日雪中昏迷之後,已有多日沒有出過那淩霜園。此時沿着府中的小路慢慢走着,反倒有幾分新奇之感。
遠遠就瞧見石山處有幾株早梅,粉白的花瓣已綻滿枝頭。明顏已不覺走上前去,猛然想起幽獨軒中那滿園的梅樹,上次去時還是空枝,現在必定已是花團錦簇,只是,再無緣欣賞了。
明顏怔忡地想着,直到耳邊傳來一陣嬌笑才回過神,回頭一瞧果然是雲婉燕。只見她身着粉色雲紋夾襖,外頭是件半長的白貂皮裘,頭上依舊是珠光滿目,臉上倒還顯出些粉嫩,只是胭脂掃得多了點,便顯得厚重。
此刻這張臉上滿是驕傲與不屑的神色,她輕笑道:“這不是王妃麽?”
明顏一笑,并未答話,瞧了她一眼後便又回頭瞧那梅花。難怪前人說:梅花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幽幽的香氣,當真是能沁入肺腑。
明顏甚至覺得有些醉了,然而這梅香突然被濃烈的脂粉氣給蓋了下去,原來是雲婉燕見明顏根本不理睬,便又湊近了來:“王妃怎麽孤身賞梅呢?王爺怎麽沒有陪着王妃呢?”
這話擺明了就是明知故問,有誰不知道這麽多日王爺一直住在雁來閣。明顏微微一笑:“王爺公務繁忙,我可不敢讓王爺陪我賞梅,我自認擔不起那狐媚惑主的罵名。”
雲婉燕咬一咬牙,突又笑道:“我也是擔不起,可是王爺根本就不聽我勸,仍然日日與我耳鬓厮磨……”
明顏聽着忍不住“撲哧”一笑,這雲婉燕居然是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只道:“那姐姐還在這裏與我浪費口舌作甚,還不趕緊去與王爺‘耳鬓厮磨’,再不去王爺可要等急了呢。”
雲婉燕見她不怒不惱,還笑着催促她,不由奇怪,然而口上仍是不認輸:“哼,我自然會去,不用你提醒!我只是要告訴你,別以為自己有多麽了不起,敢跟我搶王爺!”
明顏一愣,不由掩嘴道:“我确實沒什麽了不起,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跟你搶王爺的,我根本不稀罕,而且,我也搶不過你不是?”
雲婉燕被她說的半信半疑,但最後一句無疑十分受用,即便如此,仍是不放心道:“你不用在這假裝,王爺總有一天是我一個人的,爹爹已經答應我了。”
明顏心中一怔,随即笑道:“那可要恭喜姐姐了,真是羨慕姐姐有個好爹爹呢,可不像我一般,到什麽地方都不受寵。”
雲婉燕見她仍是笑着,心中憋的難受也無處可發,只好“哼”的一甩袖,帶着一堆下人揚長而去。
明顏心中卻有了計較,想起雲婉燕剛才那句話,不由深思起來。出了王府,在洛玄墨的幫助下很快就甩掉了跟着身後的眼線。随後七拐八拐地進了個院子,明顏認得是月宮的分舵。
洛玄墨示意她自己進去,明顏卻在門口停下,想了一想道:“哥哥,我懷疑沈相的法子可能會與雲婉燕有關。”又将剛才雲婉燕的話說與他聽。洛玄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顏已推了門進屋了。
屋裏卻有兩個人,明顏驚訝地喚道:“小七,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叫小七的男子有着一雙狹長的眼睛,閃爍着慵懶而邪氣的光芒。聞言微微彎腰行禮:“見過小姐。”
明顏一擺手,這次喚了月華:“娘。”
月華似是嗔道:“還好意思問小七為何會在這裏,若不是你偷懶太多,我又何須讓小七來幫忙。”
明顏默默無語,月華嘆口氣道:“顏兒,你聽娘的話,趕緊回來可好?”
明顏仍是沉默着,半晌才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要動他們二人,我回來不過是遲早的事,何必計較這幾日的時候?”
月華皺眉:“我聽說了那日你回去發生的事了,他那般對你,這麽多日還對你不理不睬的,你還待在那裏做什麽?你早一日回來,我們也好早一日做好打算。”
“你又要做什麽打算了?”明顏諷刺一笑,語氣淡淡的。
“顏兒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他根本不愛你!他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
明顏顯然不相信:“哈哈,是麽?若是真的有什麽目的你還會讓我順利地嫁過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