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落花無意苦争春
明顏苦笑一聲，輕輕搖搖頭，道：“不礙的，我就在這站會兒好了。你們不用管我，不然被王爺瞧見了難免會說你們玩忽職守。”
說着已瞧向一邊，目光恍惚着沒有個落點，只那般靜靜地立着，一動不動。她素來畏寒，此刻被寒風吹着，不一會兒就凍的沒有知覺了。她仍是在那裏等着，什麽都不想、不看、不聽，就怔怔地站在那裏，仿佛天地間就剩了她一人，那般天長地久、亘古不變地等下去。天長地久、亘古不變，若是這樣的等待能等到心中的那個人也是值得了，最怕，只是一場空等。
不知道過了多久，陰沉的天空開始下雪，開始還是又硬又小的雪粒，打在四處“沙沙”作響，慢慢地就變成片片大雪，如棉似絮，綿綿密密地在半空輕盈地飄舞交纏着，落地亦是悄無聲息。很快一邊的樹木上已覆了薄薄的一層白，明顏的頭發上身上也有越來越多的雪花堆積。
那雪越來越密，雪片越來越大，落得亦是越來越快，明顏怔怔瞧着，漸漸只覺眼花缭亂，頭也有微微的眩暈，想動已經動不了了，嘴角僵硬得連一個苦笑都擠不出來。
自己等的那個人，終究是沒有來呵……
意識一松，便随雪花一同飄落。恍惚中自己似乎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便下意識地往溫暖處靠去，那處溫暖似乎有些閃躲，然而最後終于沒有躲開，任她靠着汲取着暖意。是他麽？原來還是等到了，陷入昏迷中的明顏，嘴角隐約綻放出一絲微笑來。
模模糊糊醒來，仍是有溫熱的水流入口中，意識慢慢清晰起來，忙迫不及待地睜開眼，卻是怔了一怔：“夜……是你……”
夜見她雪亮的眸子迅速暗淡下去，心頭一陣酸澀，勉強笑道：“頭還暈麽？”
明顏搖了搖頭，想起昏迷時那個溫暖的懷抱，問道：“是你把我送回來的麽？”
夜緩緩搖頭：“不是我……”
明顏猛然想起，夜怎麽能在王府中随意行走，不由笑一笑，看來還真的是他将自己送回來的呢，剛要開口，夜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果然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仔細一看原來是曉菊。曉菊見她醒了，十分歡喜：“主子您醒了，感覺好點了麽？可要吃點什麽？”
明顏心中略一思索，便低聲開口：“我這是怎麽了？”
曉菊見她聲音嘶啞，忙上前替她掖一掖被角，道：“主子，您發燒了，已經昏睡一天了，幸好端王爺請了大夫來給您瞧……”
“端王爺？”明顏十分意外，彥涼？怎麽會是他？“那也是他送我回來的？”
“是呀，端王爺人很好的，給您叫了大夫，還一直在這守着，直到大夫走了好一會兒，他才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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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顏怔怔地聽着，慢慢閉上眼睛，不是他，不是他，他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原來是真的，是真的，自己還在做夢麽？一次次在夢裏欺騙自己，現在，夢該醒了……
曉菊看了看她的臉色，又小心翼翼道：“主子，端王爺還讓奴婢帶幾句話給您……”
“哦，”明顏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瞧着帳頂：“什麽話？”
“端王爺說，我們王爺托他給您傳話，讓您不要再去找他了，等您想通了，他自然會來找您。”
明顏微微一笑，心中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辣，到底他還是顧惜自己的麽，不讓自己去找他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少受這種罪吧，還是怕自己給他找麻煩而使的緩兵之計呢？他是在告訴自己，他想見自己的時候自然會來麽？可是，什麽叫自己想通了？想什麽？哈，說穿了，不就是不信自己麽……
“你先下去吧，我乏了。”明顏疲憊地朝曉菊擺一擺手。
曉菊道：“主子，既然您醒了，就先喝點藥再睡吧。”
“好……”明顏閉上眼：“拿來吧。”
曉菊忙去取了藥來，伺候她喝下，這才退了出去。夜飄落下來，瞧着她蒼白的臉色，眼中閃過心疼，半晌才緩緩道：“你敢肯定那不是端王爺安慰你的說辭？”
明顏澀澀一笑：“那又如何呢？我能怎麽辦，也許等待是最好的方法，我累了，與其一直去碰釘子，還不如冷靜下來好好休息，等到那一天再說吧，我害怕去承受我不願看到的結果，可如果一定要承受，那我就要先做好充足的準備不是麽？也許等待能夠慢慢消磨我的恐懼，消磨我的痛……”
“夕……”夜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謝謝你，夜，”明顏感激地看着他：“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有時候我在想，我真的是個很自私的人呢，霸占着你的關心，享受着你的溫暖，卻什麽都不給你……”
“夕！什麽都不要說，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如果你不讓我在你身邊，那才是對我最大的殘忍！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夠了……”
明顏咬住嘴唇，見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突然想起什麽，支起身子道：“夜，你不要輕舉妄動，他怎麽說還是個王爺，而且手握兵權，弄不好就對暗冥谷極為不利。”
夜咬一咬牙，看着她半晌不說話，明顏皺眉搖一搖他的手臂：“聽到麽？我不希望你有事，答應我……”
夜終于點點頭：“我答應你就是。”
明顏瞧着他別扭的樣子不覺笑出來，夜也跟着笑出來，寵溺地捏一捏她的臉：“睡吧，醒了就能吃到你最愛的梅花酥了。”
明顏微微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嘆了口氣，目光變得飄忽悠遠，輕輕道：“不知道拈暮山上的梅花開了沒有呢……”
夜側身攬住她靠在床頭，低低道：“等事情都辦完了，我就帶你回去好不好？”
明顏沒有答話，靠在他肩頭沉沉睡去。許久，那一聲輕輕的嘆息，還未完全成形，便已輕輕散去。終究，還是奢望麽？
明顏的身體恢複的很快，又加上夜經常在身邊，不出一兩天，面色已有些紅潤起來。平常閑來無事，下棋、撫琴、對句聯詩都已經玩膩了之後。明顏讓曉菊在淩霜園專門拾掇了一間大屋子來做藥房，又讓她去知會彥涼一聲，買了一大堆藥材回來。
接着明顏便每日在藥房閉門不出，連飯菜都是送過去的，看起來一副十分忙碌的樣子。而其實，她确實是十分忙碌，只是忙碌的不止她一個人而已。
一開始是與夜鬥藥，即夜配制毒藥，而她則需配制出相應的解藥，到後來明顏對毒亦是十分有興趣了，便央夜教她，并承諾教他醫術。醫、毒本就是一家，所以學起來也十分輕松。雖然都是些普通的藥材，配不出什麽奇毒，但都是極為有效的。
明顏一邊将褐色的藥粉裝入小瓷瓶中，一邊道：“夜，暗冥谷中沒事麽？你怎麽能一直待在這裏？”
夜慢慢磨着藥材，無所謂地一笑：“和你比起來當然是你比較重要。”
“你……”明顏心頭一暖，看着他卻突然不說話了，兩人對視一眼，夜迅速消失了。明顏仍是慢慢裝着藥粉，聽見窗戶動一下，頓了一下突然笑了出來：“越，進來吧。”
南宮越落進來，回身将窗戶關好，笑一笑道：“這王府的屋子還真是怪，居然有後窗。”
明顏笑道：“還不是為了方便你這樣的人麽？”
“我這樣的人？”南宮越正疑惑，夜已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後，将他吓了一跳：“你怎麽在這裏？什麽時候來的？”
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尊一直在這裏。”
“那我怎麽……”南宮越突然意識到什麽，驚訝地看着夜。
夜再次瞥了他一眼，這次是帶着不屑的神色：“還有連內息都能隐藏起來的，何況區區外息。”
南宮越嘆了口氣：“只能說明你武功比我高出不少。”
明顏笑笑道：“你莫要嘆氣了，江湖上你與夜還有哥哥的排名相差無幾，你們流雲山莊可不是吃素的，如今你怎麽說起這種喪氣話了？”
“可是我剛才沒有感知到他哎，還好不是敵人。”
明顏笑了起來：“誰說他不是敵人，你那次中毒，可就是拜他所賜。”
本來明顏是準備看好戲的，誰知南宮越眉頭一挑，不屑地瞧她一眼道：“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我和夜是不打不相識，只是那個毒我跟他要了好多次都沒要着。”
夜拿開他勾着自己肩膀的手，在桌邊坐下來，慢慢道：“你要那個做什麽？那個毒我沒配解藥，普天之下除了我師傅師娘就只有顏兒能解，我可不希望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
“我哪樣了？”南宮越坐下，不服氣地問道，一邊随手拿起杯子。
夜瞧着他将杯子往嘴邊送，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一邊道：“跟我搶夕，雖然我不怕，可也是個麻煩……”
明顏本在一邊翻着藥材，聞言轉過身，見狀臉色一變，趕緊伸手将南宮越已經湊到唇邊的杯子拍掉，那杯中的水灑在地上，頓時一陣“滋滋”聲，接着着那塊地磚慢慢變成黑色。
南宮越怔了一怔，回頭用殺人的目光瞪向夜，夜無辜地看着他，明顏卻在一邊笑道：“越，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要怎麽謝我？”
南宮越撇撇嘴：“沒說你謀財害命是我口下留情……”
明顏笑而不語，依舊去擺弄藥材，南宮越疑惑道：“你怎麽不好好在寝閣待着，跑到這裏來，害的我匆忙來了好幾次都沒見着你人，這次是特地過來一間間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