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無奈塵緣輕易盡
明顏忙起身去開了門，正是洛玄墨：“哥哥。”
洛玄墨目光一掃，神色一凜，倒也未說什麽，只緩緩道：“你不去麽？”
明顏側身讓他進來，道：“你還不知道我麽？”
是了，她素來不喜喧鬧的。洛玄墨遲疑了一會，凝視着她道：“顏兒，既然毒已解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你這一日一夜也累壞了。”
明顏微笑道：“知道了哥哥，只是難為你了。”
“不礙的，”洛玄墨知道自己不該多想，然而仍是忍不住低聲開口：“這般孤男寡女必定惹人閑話，所以……”他微低着頭，不敢瞧她的眼睛。這是流雲山莊，有誰敢議論南宮越的是非？只是自己不願她待在這裏罷了。即使只是個病弱的人，那也是個男子……
明顏只當他是憂心，輕笑道：“哥哥不必擔心的，我過一會就回去了。”
洛玄墨聞言這才出了門。
明顏依舊上前替他揉捏，手法輕柔，極為舒适，南宮越慢慢放松下來。這樣前所未有的放松讓他有些慵懶起來，聲音也變得慢慢的，問道：“剛才那是你哥哥？”
明顏不料他有此問，只奇怪地瞅他一眼，輕聲道：“是。”
南宮越搖搖頭，緩緩道：“不像。”
“哦？哪裏不像？”
南宮越側頭瞧見她疑惑的眼神，道：“你真的不知道麽？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尋常呢。”
明顏怔一下，掩飾一般道：“我們是親兄妹。”
南宮越聞言笑而不語，若有所思一般，半晌才又問：“昨兒夜裏是你守在這裏的？”
明顏本想着心事，這才回了神，微笑道：“是我，不過是為了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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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事？”他倒是疑惑。
明顏笑而不答，示意他翻過身來，去捏另一只手臂。南宮越身上無力，只無辜地瞧着她。她這才會了意，不由掩嘴一笑，明眸波光欲流，南宮越不覺有些癡了。
不想她卻喚了玉璃進來，道：“脫了鞋去床裏替你家公子揉捏。”
玉璃雖是為難，但也不得不遵命。南宮越欲言卻被明顏打斷道：“你想一直躺着麽？早點好起來才有力氣來打我。”一邊笑着，已走至桌邊倒了茶來慢慢喝着。
南宮越啞口無言，只氣結地瞪着她。玉璃卻被吓了一跳，公子很久沒有這樣的表情了吧？
待從南宮越那裏回來天色已暗，明顏吩咐玉琉備了熱水沐浴。突見屏風上有人影一閃，明顏頭也懶得回，輕聲喚道：“夜。”
夜輕笑一聲：“夕還是這般聰明。”
明顏也笑一聲，道：“等我一下。”
“好。”夜在桌邊坐下，慢慢喝着茶，目光卻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屏風後的人影，那個讓自己日思夜念的人兒呵。
明顏穿好衣服轉出來，朝他微微一笑，一頭青絲随意散落在身後，發梢仍凝着晶亮的水珠，臉上是熱氣熏出來的胭紅，映在她瑩白如玉的臉上，越發嬌豔迷人。
夜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幹手巾來，裹住她的長發輕輕揉擦，幽薄的香氣撲面而來，熏的他有些醉了：“夕……我找了你許久……”嘆息般的低語：“你真的好狠心……這次若不是我使了新毒，你根本就不會出來吧……”
明顏本是任他擦着頭發，此刻聞言卻是一驚：“你……是為了引我出來？”
“對……”夜丢掉手巾，緊前一步抱住她的腰，灼熱的呼吸直噴她耳後。
明顏卻渾身一凜，直欲顫抖起來，聲音亦是低低的，帶着不敢相信的窒息：“夜，你怎麽可以這樣？這都是人命啊，你要是想見我，只要送信去月宮，自然會有人聯絡我的啊……”
夜将臉埋在她頸窩，輕嗅着她的芳香，悶聲冷笑：“你若不想見我，我送再多信也是徒勞，這次，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明顏頓時沉默下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實話，過一會兒才又道：“那你也不能這樣做，若是我這次不來，流雲山莊可不會輕易放過你呵。”
夜的聲音悶悶的：“你一定會來的，即便你不想來，月宮也一定會讓你來的，流雲山莊對你們很重要不是麽？”
明顏再一次顫抖，這個聰明的男人啊，突然讓她産生深深的害怕，她掙紮着想要掙開他的手臂，他卻抱的更緊，一邊低聲呢喃着：“我好想你，夕，真的好想你，你去哪裏了？”
明顏怔怔地放棄掙紮，任由他抱着，聞言不由想起遠在京城的他，聲音低低的，卻又是堅定的：“我嫁人了。”
“什麽？”夜迅速擡起頭，怔了一怔，将她的身子掰過來，凝視着她的眼睛：“你說什麽？”
明顏亦直視他的眼睛：“我說，我已嫁做人婦。”
“是誰？他是誰？”他的腦中亂成一團，聲音也不由自主地發顫，仿佛不能思考，仿佛不能呼吸：“你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他拼命地搖着她的肩膀，想要逼她把話收回去，逼她說她是說着玩的，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明顏只靜靜地看着他，目光微沉，竭力平靜着。然而心底還是痛，痛得不可自抑，這個從小便遇見的男子，多少個日夜，學醫的辛苦，成功的喜悅，她都與他分享過，那麽多的歡樂和痛楚，他都陪她走過。而今，她卻傷他最深，她突然恨透了自己，然而她也知道，長痛不如短痛，長痛不如短痛！她在心底苦笑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開口：“熙王爺。”
“熙王爺？”他喃喃念着，驀然想起前段日子确有傳言沈府嫁了女兒去端王府，當時只是一聽而過，并未留意，只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是自己最愛的人！哈，他能怨誰？只能怨自己太粗心，只能怨上天太殘忍，讓他和她有緣相遇無份相守。
他怔怔地在桌邊坐下來，嘴角牽起一個冷冷的笑意，滿含悲哀：“原來是他。”頓一頓又道：“當初月華讓你進沈府博沈相歡心，以借機進宮，你還寧死不願，我只當你一心只想過平凡的生活，也只當你不會留在沈府。真是沒想到，我的一個疏忽，竟然讓你躲開了我的視線，難怪這麽多年我翻遍寸土都沒有你的影子，我怎麽能想到，你居然還在沈府，居然還嫁給了王爺，原來你仍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也對，月華教出來的女子怎能出淤泥而不染？哈，我看錯你了對麽？夕……夕……我真的看錯你了麽……”他喃喃着，再也沒有瞧她一眼，失魂落魄地開了門，墨黑的身影一閃，便再也瞧不見了。
明顏仍是怔怔地站着，燭光搖曳，雪白的手巾盤堆于地，她上前拾在手中，微濕的涼意寒痛了她的手指，她的眼淚終是掉落下來。貪慕虛榮？原來他心裏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麽？本以為他是懂自己的，哈，不過如此……
若是自己貪慕虛榮，當初又何必因為不願進宮而與娘撕破臉皮？而嫁給仲清，一開始是因為執夕——那個傍晚，沈相以不再為難執夕為條件逼她嫁入端王府，如若不然執夕以後的日子必定不好過。而現在，是愛上仲清了……
自己的一生，也許只這一件，只愛上仲清這一件事，是自己願意的，而不是聽憑他人安排、受他人逼迫的。這一路走來，何其委屈，而如今，往日最信賴的人居然說自己貪慕虛榮。明顏只覺得胸口堵得喘不過氣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呵……
一夜無眠。
第二日明顏辰時便起身，梳洗用膳後便去瞧南宮越。
天氣越發寒冷了，庭院中稀疏的幾株臘梅已争相綻滿枝頭，一團團淡黃簇擁，冷香襲人漸近，随風若隐若現、似有似無。
明顏在廊下怔了一會兒，直到玉璃來喚她才回了神，只問：“你說什麽？”
玉璃只好又說一遍：“公子讓您進去。”
明顏點點頭，便進了門去。
因為昨夜沒睡好，她自是神色恍惚，臉色亦是蒼白如雪。南宮越早已醒了，見着她進來，一眼便瞧見她的眼睛腫的着實厲害，不由自主皺一皺眉，問道：“昨兒晚上沒睡好麽？”
明顏聽他這麽一問，忙別開目光，只若無其事道：“我素來有擇席的毛病。”
南宮越見她目光閃躲，心知她未說實話，但她不說，自己也不能勉強。當下只岔了話道：“你的法子還真是管用，玉璃方才給我捏了一遍，我感覺好多了。”
明顏勉強一笑：“是麽？那就好，這般再過幾日便可試着下來走走——你先将手臂擡起來我瞧瞧。”
因着昨兒晚上喝了許多酒，洛玄墨直到巳時才起身，用了早膳便徑直往南宮越這邊來，果然瞧見明顏的身影，按規矩向南宮越行了禮，便立在一旁瞧着明顏正認真地叮囑着玉璃什麽，而他心裏卻掙紮着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昨兒晚上的事——
昨日晚宴上他見到了秦楠羽。
當時他自然是大為震驚，然而表面上仍是十分疑惑地模樣問道：“請問這位是……”
南宮莊主見狀忙道：“老夫來引見，這位是洛玄墨洛少俠，此番便是其妹洛姑娘解了小兒的毒。”又轉過頭來道：“洛少俠，這位是熙王爺。”
洛玄墨連忙作恍然大悟并崇仰的表情：“原來是熙王爺，久仰，久仰。”
秦楠羽只靜靜地瞧着他，半晌才回了禮：“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