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兩情相錯愁無奈
她咬一咬牙，從袖中取樂一根銀針來，刺向自己的睡穴……
眼瞧着就是申時，曉菊輕輕扣門，喚道：“主子，主子……”喚了數聲皆不見她答應，又喚：“主子，此刻已是申時了，該梳妝準備了。”一邊凝神仔細聽着屋裏的動靜，等了許久都不見她應，心裏當下便有些着急，只道：“主子，您再不應奴婢就進來了。”
見仍是寂靜無聲，便一下子推開門，一眼瞧見她倒在床邊的地上，頓時大驚，急忙跑上前去，瞧她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只好搖着她的身子，一邊焦急喚着：“主子主子，你快醒醒呀，莫要再吓曉菊了……”
搖了好一會兒也未見她轉醒，遲疑一下，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朝她鼻下探去，感到仍是溫暖的鼻息，頓時心中大定，扶了她半靠在自己身上，仍是不停搖着她喚：“主子，主子……”
那銀針本就紮得不深，又因曉菊的搖晃扶動，早脫落了出來，再喚幾句，明顏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曉菊見狀大喜，只道：“主子你可醒了。”一邊已扶了她起來。
明顏緩緩回過神來，雖仍是面色蒼白，但情緒已然鎮定下來，站了一會兒方道：“先去擰個熱手巾把子來給我擦臉。”
曉菊替她細細梳了個鳳髻，知道這個主子向來不喜豔麗，便只疏疏在發間點綴了幾點珠翠，又道：“主子，你臉色太白，要不掃些胭脂吧。”
她道：“不必。”起身又道：“拿衣裳來。”
曉菊只得應聲取了來，明顏抖開一瞧，是件銀紅妝花繡金邊長袍，當下也并未說什麽，只轉道屏風後面換了來，曉菊瞧見了眼裏滿是驚豔之色，道：“主子穿這件衣服真真兒是好看。”
她卻問：“幾時了？”
“主子，三刻了。”
“走吧。”
說着已是出了門，曉菊緊忙跟了出去。一路上只默默無語，走了好一會兒，方瞧見大門，明顏低聲道：“曉菊你回去吧。”
曉菊伸頭瞧了瞧，見門口空無一人，便道：“主子，奴婢陪您等會兒吧。”
她聞言也并未說什麽，只在門檐下站定，擡頭瞧着那極遠的天空。
秦楠羽是同彥涼一并前來，遠遠瞧見她一抹身影，心下一片酸澀，再近一點，卻也眼前一亮，平日她的衣裳顏色都極淡，今兒難得穿一件銀紅的，映得那一張素面暈紅，她微微仰着頭，下巴尖瘦，腰身也是空落落的。只遠遠一個身影，便能讓人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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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覺已緊走了幾步，卻又突然頓了一頓，心中一片黯然，極是五味雜陳。
正恍惚間，身後便傳來了嬌聲軟語：“給二位王爺請安。”
回頭一瞧，果然是雲婉燕。只見她一身大紅妝花繡牡丹雲燕長袍，頭上是百鳥朝鳳金冠，長長的步搖幾乎要垂到肩頭，各色珠釵更是讓人眼花缭亂。
彥涼是頭也不回，徑直朝明顏走去，倒是秦楠羽道一聲：“免禮。”
雲婉燕頓時眉開眼笑，緊緊随了他身後。
曉菊瞧見彥涼先走了過來，卻見明顏仍是出神，便低低喚一聲：“主子……”語罷急急朝彥涼跪下行禮：“奴婢給王爺請安。”
彥涼擡手道：“免禮。”
明顏被曉菊喚了一聲，早回過神來，此刻亦福一福道：“見過王爺。”
因有外人在場，他只好道：“免禮。”一邊凝視着她，她卻只作不知，已回頭吩咐曉菊：“你回去吧。”
曉菊各福一福，便退了下去。
見了秦楠羽，明顏仍是行禮如儀：“見過王爺。”
他卻別過頭去，道：“免禮。”語氣淡然。她卻神色如常一般，直起身子垂手而立。
雲婉燕此刻卻走上前來萬福道：“給王妃請安。”
明顏臉色有一瞬的蒼白，輕聲道：“姐姐不必多禮。”
雲婉燕仍是微微笑着：“上次燕兒十分魯莽，還請王妃恕罪。”
明顏這才瞧了她一眼，驀地笑了笑：“姐姐不必如此，明顏惶恐……”
秦楠羽卻打斷她的話，對彥涼道：“彥涼，我們二人騎馬前去吧。”
彥涼瞧了他一眼，道：“好。”
于是他二人騎馬，明顏和雲婉燕各乘了一頂輿轎，帶了兩隊随從，朝着皇宮去了。
方行了數丈遠，雲婉燕突然喚停轎，秦楠羽見了撥轉馬頭轉了回來，行至雲婉燕的轎子，問道：“怎麽回事？”
只聽雲婉燕的聲音極為低微，道：“只覺得這轎子氣悶的緊，喘不過氣來，而且暈的厲害，怕是他們擡的不穩當罷了。”
他聞言皺一皺眉頭，眼睛卻朝明顏的輿轎一掃，見輿窗帷幕都不曾掀開絲毫，便回首道：“既是氣悶，便出來與本王共乘一騎罷了。”
雲婉燕頓時眉開眼笑，掀起轎簾的一瞬，立即便換上一副十分難受的表情，皺着眉頭只作楚楚可憐的模樣，道：“妾身謝王爺疼惜。”
明顏在轎中只閉眼坐着，鎮定自若一般，然而細看之下，一雙素手緊緊捏住衣擺，分明是在顫抖。
她只覺心口猶如被一把尖刀生生剖開，直痛得滿身虛汗。起初他亦是這般對自己，也不見得是多麽得在乎，然而此番，為何覺得連呼吸都十分困難？莫不是自己就這般動了心？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昔日對執夕也動過心，然而又是怎樣的結果？且此番還尚未動心，已是如此痛楚，若是真的把真心交與他，不知會痛到何種模樣。
萬萬不可呵……只是……先前，他是因着要給自己下馬威才故意而為的，此番，怕是不是故意的了罷，果然……果然……想到此處，竟慢慢平靜了下來，一顆心也漸漸灰了，只垂首默默無語。
彥涼瞧着雲婉燕上了馬，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明顏的轎子，終是一言不發，策馬先行。
因礙着宮中的規矩，至玄德門前便都下了馬和車，步行入了宮門，卻見早有許多軟轎早已在此等候，于是各乘了一頂，一路曲折迂回，到底是皇宮，亭臺樓榭，山水草木搭配得十分宏偉協調，氣勢非常，各主宮殿坐落有致，金碧輝煌，交相掩映。
一路上，明顏都怔忡着，木然地瞧着周遭的一切，那目光是虛的，仿佛什麽都看不見一般。
軟轎突地停了下來，明顏這次悚然回過神來，擡頭正瞧見“禦花園”三個大字，心中明了此次宮宴怕是就在這裏了。
她并未來過宮裏，只無聲跟着他三人的腳步，這禦花園本就極大，明顏亦是心不在焉，跟着跟着便落得遠了，再拐了幾個彎兒，已然不見他們的身影。
她也不着急，只信步走着，瞧着道邊栽種着兩人高的桂花樹。這個時節，枝葉依然繁茂清脆。
她正出神，猛然迎面來了人影，她一驚，定神一瞧，原來是彥涼。只聽他低聲道：“嫂嫂還是快些走吧，這園子大，走失了可不是好玩的。”
她低頭道：“謝王爺。”
彥涼卻凝視着她，道：“人前嫂子叫我王爺，此番是人後便可喚我彥涼。我與大哥名雖是換了，可字卻是沒換的。我的字彥涼，大哥字仲清。”
她低聲道：“明顏不敢。”
他也未再勉強，只遲疑一下，問道：“嫂嫂與大哥是怎麽了？”
她聞言心中一緊，面上仍是極鎮定，輕聲道：“明顏不懂王爺在說什麽。”
他卻笑一笑：“往日大哥見着我是必定要提你的，今兒卻是一聲未吭，且瞧見你也未說話，我便猜想這其中必有內情罷了。”
明顏見他說的直白，只低聲強作鎮定道：“他的心思并不是我能猜透的。”
她一直低着頭，所以并未瞧見站在彥涼身後不遠的身影。
秦楠羽本就注意到她被落下，心中正十分為難要不要回過去，不想倒是被彥涼搶了先，他見狀只對雲婉燕道：“你且在此處候我們一候。”
便匆匆追了去，一路只心中苦澀：這麽久，她難道還不懂自己的心意麽？即便已是自己的妃，自己仍是那般尊重她，然而，到了如今這種境況……
正想着，猛地瞧見前方不遠彥涼正在與她說話，不由頓下腳步，聽得彥涼如此問他，一顆心頓時直高高地掉了起來，然而，然而卻聽見她那般的回答。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一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如不來，不如不來呵，不然也不必聽到這樣撕心裂肺的答案，起碼心中還可以 存了一絲希望，還可以以為她其實是有那麽一點接受自己的。
此刻才明了，她并不是不懂自己的心，她只是在裝糊塗罷了，難怪她一直是不為所動的模樣，不，她确實是不為所動，她的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
她雖是說過她與雲執夕是不可能的，可是即便是不可能，她的心仍然在他身上，而自己，卻是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他只那般恍惚地想着，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瞬時抽空了一半：“錯了，錯了，全錯了……”
彥涼見她不說，也不便再說什麽，只道：“走吧。”說着已轉過身去，一眼瞧見站在不遠處的秦楠羽，怔了一下便喚道：“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