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陰謀詭計多生禍
那樣硬的青石地磚，不過片刻，膝頭處便已隐隐作痛，再久一點，已是開始發麻。可是再痛，也比不得心中的痛。
明顏……明顏……
這個名字，便如一根針，想一次，便刺進去一分，這樣得痛。然而即便是痛，仍是忍不住在心中一遍一遍呼喚着這個名字，怎麽了忘，如何能忘，原本只是拗不過爹爹，裝作與她巧遇。
那段日子，過得實在飛快，只到她被送進王府，才發現她已經被自己深深印在心裏，那淡如清荷的笑顏，豔比牡丹的嬌羞，冰雪聰明的才情，那句“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如今再想起來，只覺心中大恸。
那些光陰，與她一路走來，如今都成了枉然，然而任他如何，任他如何，也掙不過天命去，心中愁緒反複碾轉，卻盡是無窮無盡的悲涼，再無半點光亮。
用過午膳，雲婉燕随了雲秉賢進了書房，随即掩了門。雲秉賢在上首坐了，方無奈道：“燕兒，你這個回來是因着什麽事，此刻可以說了罷？”
雲婉燕嘟了嘴道：“爹爹，你不知道，那個沈明顏着實可惡，手段厲害的很，哥哥沒娶着她您的損失可真是大了。”
“哦？何出此言？”
“她未嫁過去之前，我還可以去王爺的園子裏找他，而她嫁過去第二天，王爺就在她園子裏一整天，晚上硬是我派人去請才過來的，用膳都是一聲不吭，匆匆用完又去了，”
“有這種事？為父可是聽說這沈明顏性子是極淡的。”
“哼，那八成都是掩人耳目的。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麽狐媚子手段，讓王爺成日往她園子裏跑，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今兒早上我去她那找王爺，還……”說着竟是哽住了，忙抽了帕子來：“還被王爺罵了一頓……”
雲秉賢瞧她哭了，只過來拍着她的肩膀：“好了燕兒，莫要哭了。”
“爹－－”她撲進他懷裏，只拉着他的衣襟不放：“您一定要替女兒做主，替女兒想個好法子好好治治那個狐媚子，爹……”
“好了好了，燕兒，為父幫你想便是了，你莫要再哭了。”
她聽了這話方才忍住，只用那帕子拭着淚：“那爹爹你快想。”
雲秉賢背手轉了幾圈，方有些遲疑開口道：“這樣吧，再過幾日會有宮宴，各達官貴人皆要攜了女眷去，看樣子那熙王爺必定會攜了沈明顏去，你且必須讓他同時也攜了你去，我瞧你哥對那沈明顏是仍是餘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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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哥哥還真喜歡她了？”雲婉燕目瞪口呆。
“可不是，瞧那沒用的東西，今兒可不是因着沈明顏被送進王府的事在朝堂之上公然和沈相作對，沈相再沒跟他作對已是我們雲家上輩子修來的了……”
雲婉燕聽了越發憎恨，咬牙道：“然後呢，爹？”
“你哥哥瞧見那沈明顏必然會有所動作，到時你只管在旁煽風點火就是，讓那熙王爺惱了她，自然就來對你好了。”
雲婉燕聽了咬牙陰笑道：“此計甚好，就便如此吧，我倒要看那狐媚子以後還怎麽興風作浪。”
待雲婉燕走後，林鳳嬌方進了書房道：“老爺，你給燕兒出注意，偏生扯上夕兒做什麽？我可不依。”
“你懂什麽，這樣一來可以讓熙王爺惱了沈明顏，二來，也可以讓夕兒那個傻東西斷了念頭，豈不一舉兩得。”
“讓夕兒斷了念頭？怎麽個斷法？”
“那沈明顏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如今嫁了人，還會與夕兒有牽扯不成？只夕兒還如此挂心罷了，如今只要夕兒去找了她，必定只有死心的份了……”
“那王爺不是十分寵愛沈明顏的，夕兒去找了她，熙王爺真能惱了她？”
“果然是婦人，糊塗的緊，你以為熙王爺是真寵愛她麽？只不過是因為她是沈相的女兒，他是因此才這樣的。此計一出，熙王爺算是有借口擺脫她了，何樂不為呢？”
林鳳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當是默許了這件事，自己就這麽個兒子，萬不能毀在一個不相幹的女人身上。
日頭漸漸短了，明顏也變得貪睡些，這日是辰末才起身，左右閑着無事，不知怎的就想起他那亮亮的眼睛，微微一笑，便做了些糕點，用食盒提了，因着已熟悉了，便不帶下人，一徑往幽獨軒去了。
甫進園裏，仍是禁不住驚嘆，滿院子的梅樹，枝條相錯，繁盛簇擁，雖是沒有到盛開的時節，這般氣勢已是極為洪大。再細細一瞧，密密的灰色花芽遍布，包得甚緊。
明顏順着左手邊的抄手游廊方行了幾步，便有小奴才過來道：“給王妃請安，二位王爺正在議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不知王妃此行所謂何事，待王爺事畢奴才方可轉告。”
明顏道：“不妨事，我只閑來走走，順路給王爺送些糕點，若是不方便我便回去罷了。”說着便轉身。那小奴才道：“恭送王妃。”
明顏方走幾步，便聽見身後一聲喚：“顏兒－－”
她轉身正瞧見他緊步走上前來，只微笑道：“閑來無事，送些糕來給你嘗嘗。”
他目光溫和，示意小奴才接了，輕聲道：“讓顏兒費心了，我這幾日事情太多，不然……”
未說完便被明顏搶道：“我知道的，你盡管去做好了，我只是來瞧瞧，這就走了。”
“也好，”他點點頭，瞧見她只穿了一件藕粉杭綢夾衣，外面套了件月白長比甲，又道：“眼下天涼了，出來再添件衣服，莫要着涼了。”
瞧瞧她身後又道：“怎麽連下人都不帶，連個照應都沒有。”
她微微笑道：“閑來走走，帶下人反是累贅。”正說着，猛然卻感覺一洌，擡頭正瞧見一雙冰冷的眸子，不由怔住。
他瞧見她往自己身後瞧，這才記起來，道：“顏兒，這就是我義弟……”
她回過神來行禮道：“名顏見過王爺。”只覺得他的目光審視着自己，如寒冬臘月間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直冷得徹骨。
半晌他才道：“彥涼不敢，彥涼見過嫂嫂。”
明顏一時窘迫，道：“王爺多禮了，那明顏先告退了。”
轉身朝園門走去， 背上那道目光冰冷刺骨，帶着探究，直讓她覺得身處數九寒冬一般，只走幾步路，便像過了幾個春秋，方出了門，拐了個彎兒，背上立時生出了一層冷汗。
明顏卻突然抿嘴一笑，心道傳言果然非虛，這個王爺好生厲害，難怪能鎮得住形勢，而且鎮了這麽久。然而這風雨，也必然用不了多久就會來了罷。
明顏回了園子，見滿園的菊花大都開始萎敗，不禁嘆一聲。青瑤瞧見她回來對着花兒嘆氣，便道：“主子，不如我們也尋了幾株梅花來種吧，不然冬天這園子着實是空了點呢。”
“不必了，枯萎着的也很美呢。” 明顏瞧着，又道：“替我在廊下設個書案，準備好筆墨。”
青瑤雖是不明她要做什麽，還是趕忙去準備了。一會兒又來複命：“主子，都按你的吩咐準備好了”
明顏“唔”了一聲，走過去，提了筆細細舔飽了墨，微微一凝神，便低頭就着那洛宣，寥寥勾勒數筆，已隐約是一簇菊花的摸樣，青瑤不禁贊道：“主子好生厲害。”
明顏只一笑，仍是運腕自如。半個時辰之後方撂下了筆。青瑤伸頭一瞧，只見烏枝墨葉，栩栩動人，那菊花更是形态各異，一眼瞧上去極為嬌怯，仿佛活的一般。
秋風正涼，一陣陣吹了來，明顏此刻方覺衣物單薄，不覺已打了個冷顫，青瑤擡頭正瞧見，忙道：“主子可是覺得涼了，快快進屋吧，莫要在受了涼，不然王爺可不會輕易饒了咱們了。”
明顏聞言瞧了她一眼，青瑤只覺那目光如寒冬風雪一般，不由低頭道：“奴婢失言，請主子責罰。”
明顏道：“責罰是不必了，只以後莫要再亂說，讓外人聽去了，不知要生出什麽事來。”
“奴婢知錯。”
“罷了，去收拾吧。” 明顏吩咐了便轉身往屋裏去，青瑤卻喚道：“主子……”
明顏回頭問：“怎麽了？”
那青瑤卻遲疑般，支吾了半晌才道：“主子的這畫兒可要了？如果不要了，可否送與青瑤……”話未說完臉上已是紅透了。明顏瞧着微微一笑：“你若喜歡便拿去好了。”
青瑤見她答應的爽快，眼睛一亮，極為驚喜道：“青瑤謝過主子。”
明顏只笑着往屋裏去了。
待青瑤收拾了回來，又替明顏取了衣裳來，明顏此刻方覺少了什麽，問：“怎麽不見曉菊？”
青瑤道：“回主子的話，曉菊姐姐見你去了王爺那，說是要出去置辦些東西。”
明顏聽了慢慢“哦”了一聲，又問：“青筝呢？”
“回主子，青筝姐姐向來在小廚房看管的，王爺吩咐主子的吃食要小心。”
明顏似是想了一想，又微微一笑問：“青瑤你是何時來王府的？”
“回主子，奴婢是三個月前來的。”
“哦？三個月前王爺可才剛回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