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昨日種種惹心傷
他又躊躇了一會兒,見明顏神色并不為所動,方才不情不願地去了。
明顏收拾了屋子,方覺身上有些倦怠,本想叫廚房熬點粥罷了,想想還是去做了些桂花糕,命人送往他的園子。晚膳也是胃口大減,只用了些粥。洗浴之後連書都不願意瞧了,昏沉不已,想起昨晚是他在這裏歇息,又命人撤換了被子床褥,方才歇下。
第二日是到辰末時分才醒過來,只覺頭痛鼻塞,呼吸不暢,口中焦渴,心知自己是受了寒,撐起身子剛要喚人,只聽曉菊大呼道:“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明顏不由皺眉:“這般大呼小叫作甚?”
“主子你不知道,昨兒晚上王爺過來,聽說您歇下了,便回去了,今兒一大早就來了,聽說你還未起身,便在外堂候着,又問奴婢你平日何時起身,奴婢便照實說是辰時,王爺說此番已是辰末,不放心,便讓奴婢過來瞧……”
“好了曉菊,莫要再吵你主子了,先下去吧。”未見着人,聲音先到了,曉菊應了一聲先退下了。
他掀了珠簾,見她臉色蒼白,不由驚道:“顏兒你病了?快躺好,我去傳太醫。”
轉身欲走,卻被她一把拉住,笑道:“你忘了我就是大夫?沒什麽大礙的,只受了些風寒,估摸是後半晌吹了風,你莫要擔心。”又道:“煩請王爺替我取了筆墨來,我且開個方子,好讓曉菊去抓藥。”
他忙取了過來,見她掙紮着要起來,急忙上前按住道:“你莫要再起來受了涼,你說了我來寫便是了。”
寫罷交與曉菊,明顏只覺得昏昏欲睡,勉強道:“有勞王爺了。”
他卻不甚在意,道:“你莫要再說話了,快些睡會兒吧。”
明顏再沒有半分力氣說什麽,直墜入昏沉裏去了。他替她掖了被子,瞧着她蒼白的臉出神,不知想些什麽,半晌才別開頭,又去案上取了書來,坐在榻邊慢慢翻着。
明顏這一覺,睡到天色擦黑才醒過來,喚曉菊取了藥來,滾燙的一碗湯藥喝下,出了一身薄汗,頓覺身上輕松不少。
曉菊卻問道:“主子可要用點粥?王爺午時就吩咐備下了,你一直沒醒,便一直用小火溫着。”
“王爺吩咐的?”
“是呀,王爺守了你一天了,一步都沒離開,只方才聽說端王爺有什麽要緊的事,這才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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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顏怔了一會兒,慢慢“哦”了一聲道:“拿過來我吃點吧。”
正吃着他就來了,見着她醒了只問:“可好些了?”
“謝王爺垂詢,好多了,方才又用了粥,已是好了九分了。”明顏放下碗又道:“還要多謝王爺命人備的粥。”
“唔。”他聽得此話不由微微一笑:“謝我是不必了,趕快好起來才是真的,上次下棋被你分了心,讓你鑽了空,我可很不服吶,待你大好了,可還要再一決高下。”
明顏也笑了:“王爺莫要再笑我了,明顏知道上次是王爺故意讓着我的。”
他瞧着她的笑顏,直如花朵初露,芳香宜遠,未入口已先醉人,不覺呆住了,只怔怔瞧着她看。她的臉慢慢紅了,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輕聲道:“王爺--”
他仍是瞧着她的眼睛問道:“顏兒,你喜歡雲執夕的什麽呢?”
她怔住,他卻像突然回過神來一般,別開目光,輕輕咳嗽一聲道:“顏兒,你早些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明日再過來瞧你,”
第二日明顏已覺神氣如常,擡手拭了額頭,熱度已是正常,只還微微有些眩暈罷了。便下了床在園子裏随意走走,只當是吃了藥,出來發散發散。
他卻不曾來了,只派了一個小奴才來詢了明顏是否好些了,說是今兒有事進了宮,待回府了再來瞧他。
那小奴才傳了話方才退下,又見三四個人進了園子來,明顏凝神一瞧,扶着打頭女子的丫鬟,分明就是那個采玉,不由抿嘴一笑,便低了頭裝作賞花。
聽着腳步聲漸漸近了,方才擡起頭來,只作錯愕的表情。那女子卻十分高傲,道:“你就是沈明顏?”眼裏滿是不屑。
明顏仍是疑惑的眼神,小心道:“是,不知姐姐是……”
方未說完,那女子便打斷她的話:“誰是你姐姐?”只上下打量她,又問:“就是那個沈府的大小姐?”
“是。”
那女子眼裏突地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知道我是誰麽?我是熙王爺唯一的侍妾,也是王爺唯一寵愛的女子,我記得王妃的洞房花燭夜,可是我伺候王爺的,真是不好意思的很呢。”
原來是為此事而來,明顏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也不出聲,只靜靜站在那裏。
那女子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怕了,越加肆意起來:“以後如果你乖乖聽話,不要去勾引王爺,我也不會為難你的。”
一邊斜眼瞧明顏一邊圍着她走,又道:“還有哦,知道我雲婉燕的哥哥是誰麽?”
明顏聽到這話卻突然緊張起來,莫名的不安,聽着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沒來由地一陣眩暈。
她說:“我哥哥就是雲執夕,”又道:“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麽?他不過是照着我爹的吩咐和你家攀親而已,可恨他實在太沒用,這麽久都沒什麽結果……”
明顏攥緊了手,指甲深深嵌進肉裏去,也不覺得痛,只緩緩道:“你爹太擡舉我了,若論攀親,沈府三小姐四小姐才是最佳人選。”
“我爹說了,那三、四小姐注定是皇上的人,能利用一下的也只有你了,只是你爹的動作太快,一轉手就把你當作籌碼送進王府了。”
“你不是也被送進來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明顏只覺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顫抖。
痛嗎?很痛啊,雖然早已猜到執夕的目的,然而讓別人如此直白地說出來,便如一把刀生生剖開那顆心,直痛得全身顫抖。
明顏竭力自持,一旁的雲婉燕只自顧自地說道:“我可不像你,我是求爹爹把我嫁進來的,你不知道熙王爺是多麽溫和儒雅,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宮裏的晚宴上……”
明顏聽着她自顧自地眉飛色舞,只恍若未聞。執夕,執夕,腦中不斷想起從前的點滴,他的笑顏,他指尖輕觸的溫暖,他瞧着自己的眼神,他在自己耳邊說過的話,他用溫和的聲音喚自己:“明顏……”
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呵,女子一旦陷入情,果然就是盲的,為了那些虛假的東西,心甘情願地欺瞞自己。那一場夢,一旦醒了,原來是如此痛不欲生。
明顏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癡,笑自己傻,她的嘴角剛勾起一絲笑意來,只覺眼前一黑,變直直倒了下去。意識徹底模糊之前,只來得及對撲上來的曉菊道:“不要驚動王爺……”
醒來便覺頭痛不已,不由呻[吟一聲,一旁的曉菊忙喚道:“主子,你可醒了,吓壞奴婢了。”明顏只無意識道:“水……”
曉菊立刻倒了水來,又慢慢扶起明顏讓她半靠着,明顏喝了水,意識才慢慢回複過來,神色卻是怔忡着,曉菊瞧她呆在那裏,便輕聲問道:“主子可餓了?奴婢備點粥來給你用吧?”
她只若未聞,目光似乎渙散着,半晌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主子,申時了。”
只這一句,又是許久不出聲,曉菊擡頭瞧她,仍是怔忡着,眼底卻似有什麽在劇烈變幻着。突然,一滴淚從她眼角滲了出來,迅速滑落,曉菊呆住了,只見越來越多的眼淚流出來,曉菊回過神來卻亂了手腳,不知道要做什麽,只焦急地喚她:“主子……”
猛然間卻聽到什麽響聲,回頭一瞧,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從窗戶進來,曉菊越發慌了,也不知道叫人,只把明顏護着道:“你……你是誰?”
那男子不屑一笑,方要說話,卻瞧見她身後淚流滿面的明顏,幾步走過來,一把推開曉菊,扶着明顏焦急道:“顏兒,顏兒,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此刻明顏的目光似乎才凝聚起來,慢慢轉過頭,見着是他,怔怔地喚一聲:“哥哥--”突然“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洛玄墨忙在榻邊坐下,伸手把她攬入懷中,輕輕撫着她顫抖的背,轉頭對目瞪口呆的曉菊道:“去擰個熱毛巾把子來。”曉菊在慌亂中也沒了主見,忙應聲去了。
洛玄墨執了熱毛巾在手,扶正了明顏的身子,輕輕擦着她臉上的淚痕,一邊微笑道:“瞧我的小顏兒,哭成大花臉了,莫要再哭了,不然這麽好看的眼睛哭腫了,哥哥可就不喜歡了。”
那樣溫柔的動作,那麽寵溺的語氣,仿佛她就是這世上最無上的珍寶一般。明顏慢慢止住了哭聲,只靠在他肩頭抽噎着。
洛玄墨輕聲道:“顏兒可累了?”一邊扶着她躺下:“乖乖睡會兒好不好?哥哥就在這看着,看誰還敢來欺負我的顏兒。”
許是真的累了,她慢慢閉上眼。洛玄墨替她掖了被子,理了理她略略淩亂的鬓發,聽着她的呼吸漸漸均勻起來,又瞧了一會兒,方才起身對呆立在一旁的曉菊低聲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