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臘月三十這一天,各個衙門過了晌午就不當值了,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沒甚事可做。
鄒季峰早已成家,對妻子和兒女百般好,家庭和睦。于是在臘月二十八時,他就迎着整個京兆府羨慕的目光,“被”妻子和大兒子接回家了,樂得像是要找不着北。
三十這一天,衙門落鎖早,然而打更的依然按着習慣前前後後地走了一圈,路過一間值房時住下腳步:“嚴大人!今兒可是三十,這個時辰,該回了!”
這是有一次打更的把嚴彭鎖在京兆府裏積累的經驗,每次落鎖前屢試不爽。
嚴彭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直到打更的把卷宗從他手裏搶過來他才回過神:“怎麽了?”
打更的樂呵呵地把他拽起來:“都晌午了,嚴大人快回去拾掇着過年罷!”
北風一吹嚴彭才想起來,過年了。
一年又過去了。嚴彭輕嘆一聲,同打更的道了別走出了京兆府。
街上比往日裏還要蕭條,然而家家戶戶已經挂上了紅燈籠,門戶也收拾過了,不時還有細碎的爆竹響,倒顯得比平常要喜慶。
不過嚴彭眼裏,年不年節,無非是個日子,勞苦了一年的百姓總該給自己找個盼頭和歇着的由頭。畢竟翻過去這一篇,日子該如何過還是得如何過。
嚴彭租住的這間小院子離京兆府不遠,本來這樣好的地段不該便宜他,但據說此處出過一起兇殺案,殺人者的手法無比兇殘,剜眼,剖屍,鑿骨……幾乎無所不用其極。
真假不知道,但這一事确實是拉下來了房租,嚴彭藝高人膽大地就住了進來。
平日裏他回來得也晚,巷子多數時候都是漆黑一片,今日還算早的,天才微微擦黑。
他緩步走着,腳步忽然一頓,猛一擡頭,就注意到了一些不同——誰把燈籠給他挂上了?
由于他離京早,和他同年的進士不認識幾個,一些朋友也多在湖州,所以一時還真沒想出來是誰。
他有些猶豫地推開門,院子裏果然有一個人,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烏晟?!”
烏晟聽見了他的聲音,忽地一下沖過來:“我要去北原辦你吩咐的事!順道……就來了。”
嚴彭一挑眉:“當真?”
烏晟笑容一僵,半晌輕嘆一聲:“你……唉!你就不能裝一裝?”
嚴彭沒接他的話,邊把他往屋裏引邊道:“京都裏不太平,你來做甚,這不是還有劉叔和十二呢。”
“你七歲我就跟着你,連你師父都誇我靠得住!”烏晟憤憤道,“你倒嫌棄起來了!”
嚴彭七歲時帶着小妹遷到了宛縣,剛到那邊時人生地不熟,然而遇上餓暈在路邊的烏晟時,嚴彭還是勻出了一口飯給他。
都是流離失所的人,加上烏晟确實也無處可去,于是慢慢地就成了一家人。
烏晟長嚴彭十多歲,但言語間仍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和自小就離家闖蕩不無關系。
“我哪敢嫌棄你啊,”嚴彭生了火,屋子裏漸漸暖和起來,“只是京都不是甚好地方。你要去北原,那順便到宛縣看看小妹,給她報個平安……但別告訴她我來這了。”
烏晟冷哼兩聲,明顯的不同意。
雖然言語舉止間随意,但嚴彭還是稍稍把炭火往烏晟那邊推了推,還倒上了熱茶:“已是陳茶了,将就喝罷。”
烏晟端起茶杯暖手:“你這次不打算走了?”
“也說不準,萬一被貶谪了呢。”嚴彭并沒有認真回答,“要是以後實在沒去處了,我就去混個賬房,和你們一道走南闖北去。”
烏晟翻了個白眼,懶得與他理論。
半晌,嚴彭輕笑一聲:“今日三十,你不會要一直與我冷着臉罷?笑一笑,共同守個歲,過個年。”
烏晟哼哼幾聲:“哼……我是看在你小妹的份上。還有,這一年我幫了你多少事,光是湖州我就費了多少心!你給我結工錢!”
嚴彭:“……”
他一個月只有幾十兩的薪水,飯都要吃不上了,他拿什麽結工錢啊!
“不許賴賬!聽見沒有!”
“好,等我什麽時候當上了內閣首輔,這些年的工錢一并結了。”
“……還不如你之前當上甚衙門的尚書靠譜呢!”
這個年節,整個京都熱鬧得過分。
因為過完了年,九月份就是皇上五十歲壽辰了,這可是個極重要的數,年前就放出消息,三月要開恩科。
以往會試三年一次,考上了鯉魚躍龍門,考不上就比較慘了。但一旦有機會開了恩科,那之前落榜的士子就不必再等三年了,只要考上了就和那些進士一樣出身!
所以在京都滞留的人格外多,因為上一次會試入選的人數非常之少,以至于很多人不甘心。
一時間南腔北調,五湖四海,只擠在一間酒樓的大堂裏,十分熱鬧。
宮裏更是不輸任何一處。
因為近些年國事平順,甭管太平的幕布下是什麽,但看上去總歸是平順的。加上方效承要過五十大壽了,所以今年的年尾宴極其隆重,讓人目眩神迷。
在聽賞時,方晏清還沒來得及高興自己多了賞,就聽見方俞安竟然也多了。他瞟了一眼,對方垂着頭,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看上去就不太有出息。
哼,且讓你再茍活一陣!方晏清冷笑,随後心情暢快了不少,他依然是皇子中賞賜最多的,恩寵可見一斑。
方俞安其實也很高興,因為他年年都是一樣的賞,可今年多了一些,手頭可以更寬裕了。
似乎是被這種熱烈的氣氛沾染,方效承多飲了幾杯,有了些醉态。席間,方俞安給他敬酒時,他一下把住對方的胳膊:“俞安吶,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婚姻大事,也該有個定奪。”
方俞安怎麽也沒想到是這麽個場景,但仍勉強維持理智:“臣全憑陛下做主。”
方效承胸有成竹:“年末的時候,商原侯他家的孫女從西北回來了,是陪着父母回京複命的,而且那姑娘的母親也得在這休養,幾年是走不了的。”
商原侯,多大的功臣,可如今在西北領兵,已經到了把兒女孫女都要召到京都來的地步。方俞安眨了眨眼:“……可是武寧郡主?”
“對對,就是那姑娘。”方效承有些忘形,看起來真的醉了,“武寧蕙質蘭心,而且是商原侯的孫女,出身品性都相配……”
方俞安有些手足無措,好在方晏清那邊看不下去了。他看着兩個人眉飛色舞地在大庭廣衆之下暢聊,心裏有些別扭,忙端起酒杯也來敬酒。
多謝皇兄了。方俞安趁機脫身,如釋重負。
還要用他來牽制商原侯?未免也太看得起他的份量了!方俞安有些無奈,只能期盼第二天皇上就忘了那些話。
何況他目下這個處境,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裏拉麽,他暫時還沒對哪一位良人有這麽大的仇。
一頓年尾宴下來,正好過了子時,這才各自散去。
方俞安喝得有些多,畢竟他已經在朝中有了些根系,來往是要有的。此時冷風一吹,原本就針紮似的頭更疼了。
他踉跄着走出宮,好在常安知道他什麽酒量,已經在外面等良久了。
“好在,你雖然是……呼,一杯倒,但,不耍酒瘋!”常安把他往床上一摔,“王爺,不用我給你脫衣服罷?”
方俞安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明日還要早起到宮裏拜年,你得跟着我一道去。”
看他不太清醒,常安只好長嘆一聲,把本來想說的事咽回去了。
好在沒破五,方俞安起了個大早後,便匆匆打宮裏回來了,十分頹廢地閉門謝客。好在本來也沒人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他,無論他睡到何時,是奈何不了的。
然而方俞安睡得并不踏實。
“俞安,俞安——”常安大搖大擺地闖進來,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寒氣和對方想要睡到地老天荒的願望,“快起來拾掇拾掇,準備迎客呢!”
方俞安艱難地翻了個身,只給他留了一個幽怨的後背和淩亂的頭發。
常安年紀輕,但在錦衣衛也不是白待的,攪和人的功夫一等一的好。于是,沒過一會方俞安就被折騰得不得不理睬他:“做甚!”
“起來迎客。”
“……這才初一,哪有人來我這,都趕着去父母叔伯家呢……滾一邊兒去,沒睡醒呢……”
常安一把掀開他的被子:“肯定有人來啊!”
“……誰啊……”
“嚴玉聲呗!”
“啧,他……”
“他從栖梧先生那出來就該到這,反正也沒有爹娘,哪不一樣?”
“你嘴上積點德!”
常安猛地湊過去:“現在就開始護短了?”
方俞安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那……他總不能現在來啊……”
“你想想啊,就算你再快,也得兩刻能收拾好自己。然後呢,你這王府裏的人都回去過年了,連只耗子都沒有,總不能讓人家喝西北風罷?你還得備酒菜。”常安的嘴皮子非常利索,“而且,冬日裏天黑得早,把人留到天全黑了不太好,你得有更早的準備。”
方俞安非常之絕望地睜開了眼。
“這就對了,”常安奸笑,“起來罷大王爺,明日再睡!”
方俞安:“你去年初一也是如此說的。”
“這會你醒了,我和你說件事。”常安忽然嚴肅起來,“木兒昨晚上要自殺,被我手下的兄弟攔住了,這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方俞安只是一點頭。
“你知道她用的什麽!”常安像是個蹩腳的說書先生,明明是個老掉牙的故事,偏要聽衆給他喝彩,“一把匕首!要命的匕首!”
“啊?誰給的?”
按理說到了鎮撫司裏的,能活着出來就不錯了,還帶着什麽匕首純屬妄想,所以只能是她進去之後別人給的。
“那個手藝,搞不好都是延元年間北邊來的東西。”即使王府裏算上他們倆還不到十個人,常安的聲音還是很低,“她怎麽還留着這種東西,真是活膩了!”
方俞安輕嘆:“當時找到這個人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結果,好在東西在她自己手裏,沒出亂子。”
常安冷笑:“那匕首誰給她的?是真的沒有亂子,還是有人要玩一手請君入甕啊?”
“那就請罷,”方俞安用手随便通了通頭發,“遲早都有這一天,躲是躲不掉的。”
常安一時沉默,只是一直盯着他看……
……最後在高難度的頭發即将束好時一把搶走了簪子。
“小長安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雖然常安其人可氣又狡猾,但他說得不錯,嚴彭果然來了。
因為方俞安是皇子裏面比較窮困潦倒的一位,所以他還有一手做飯的手藝,而且味道不錯。年節下,王府裏只有兩個管家和幾個灑掃的仆役,所以方俞安只能親自上手做菜。
常安蹲在竈臺旁邊給他生火,忽然感慨起來:“诶俞安,沒想到都過去八年了!八年前這時候,誰有心思做飯啊!”
方俞安不甚熟練地切着菜,默默聽着他唠叨。
“商原那一戰險吶,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麽吓人的場面。”常安道,“要是那時候能想到有今天……那一群救駕來的,早就揭竿而起了。不對,他們哪裏用揭竿,連我手裏都拿過火铳。”
才過去八年。方俞安短暫地走了個神,可那些事對于他來說,像是上輩子的了。
八年前,景平五年,河東府的商原那裏,曾有過一戰。
景平五年八月,方效承前去獵場圍獵。然而胡人早已把北原軍蛀了個底朝天,北境防線粉飾出來的太平終于強撐不過,在那時完完全全地爆發了出來。
這場特殊的圍獵一直持續到景平五年的十月中,方效承帶出去的禁軍的屍骨幾乎壘得和行宮的城牆一邊高。
可北境防線上的北寒關已經破了,掌握了這一咽喉要道,胡人幾乎在北境沒有過敗仗。
最後,在商原落了第一場雪時,胡人将行宮最後一處與外界的交流切斷。外面救駕而來的軍隊參差不齊,有的甚至直接被胡人策反,将兵戈對準了大周的皇帝。
兵制的種種問題,全在這一戰中顯露無遺。
可這時候沒人去關心這個問題,存亡懸而未決,連命都要沒了,誰還會去想自己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呢?
方效承一病不起,幾乎到了咳血三升的地步,他這一趟還帶着自己的寵妃和幾個皇子,眼見着大周就要亡在他手上。
齊貴妃出身武将世家,國難時自然是手持刀劍站上城牆的。當時方俞安才在她膝下養了五年,她還不甚了解這孩子的秉性,然而在一次殺退一波胡人後猛然轉身時,卻看見了那個背着長弓手執長劍的小孩。
“好小子!”齊貴妃爽朗一笑,“有氣魄!”
方俞安不說話,也沒什麽表情,和現在很像。
在之前就有人教過他,身邊的人陷入困境,是理當出手的。只是時間太久,他不敢提罷了。
可雙方兵力懸殊,行宮被圍已成定局。
齊貴妃身上挂了彩,但仍堅持守在城牆上,商原的烈風像是撲面而來的箭矢,也在助長胡人的氣焰,嗖嗖地刮着。
“咱們可能回不去長安了,怕不怕?”齊貴妃朗聲問方俞安。
方俞安坐在女牆上,也不怕掉下去,語氣很平淡:“不怕。”
“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好在學得了我齊家的風骨。”齊貴妃把長劍一收,“等下輩子,我還投到我家裏去。你小子呢,接着給我當兒子,讓你徹頭徹尾地學一學!”
方俞安并沒有理這個不着調的娘親,他只是看着茫茫的風雪。
“長安是你的家。”
他的腦中不适時地想起了這句話,受了傷都沒掉眼淚的人,現在卻眼眶一酸——他回不去家了。
然而彌天的大雪後,卻不是胡人更猛烈地沖擊,而是一聲爆炸。之後,他們在城牆下看見了火铳,是大周的火铳!
絕處逢生的極大喜悅幾乎沖垮人的神智,連苦戰了這麽長時間的禁軍統領都打了個晃,一時反應不過來。
來救駕的是錦衣衛,在別處清掃叛軍的,是他們指揮使不惜矯制聖旨召來的南疆軍。
然而在不是很多的救駕軍進到行宮時,齊貴妃眼尖地發現了一個比別人矮了一截的盔甲。那裏面的人似乎心有所感,無知無畏地擡起頭,毫不畏懼地迎上了刺骨的風雪:“……姐姐,你長得可真好看!”
常安一開始沒有名字,只有個常姓,被收養後,齊貴妃就叫他長安,和國都一個名字。
長長久久,安安穩穩。
往事歷歷在目,然而當年的兩個孩子再不是不堪重負的樣子了。
“你說,将來你被踢回封地喂蚊子,這府裏人是不是可以跟你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去!”常安忽然道,“诶,俞安,說真的呢!就像前朝隐士那樣,多好啊!”
“……拉風箱。”
常安:“……”
方俞安的廚藝只能入口,實在談不上什麽好吃,但今天卻意外的聞着很香。常安裝盤的時候忍不住嘗了一口,頓時控訴方俞安不該是個皇子,該去北客來當廚子。
“哪有那麽誇張,”方俞安失笑,“什麽時辰了?”
“唔……總是該是吃飯的時辰了……”
這一聲把兩個人都吓了一跳,張望時正看見竈房門口站着嚴彭,手裏還拎着禮盒,不知道等多久了。
“怎麽不叫我們?”方俞安迎上去,随後又想起不知道誰說過的“君子遠庖廚”,腳步一頓,“等多久了……長安。”
然而嚴彭并沒有他這麽見外,徑直走了進來:“在下剛到,只是王府裏似乎沒人,只好冒犯,擅自順着香味兒找過來了。”
常安在湖州就和他混了個半熟,此時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更是倍感親切。不過他的親切全化作了對禮盒的注視中:“嚴玉聲,這什麽好東西!我看看我看看!”
雞飛狗跳了一陣,已經半涼的宴席才算擺上了桌。
“楊芳齋家的點心!”常安看着嚴彭手裏的端盤,一個餓虎撲食搶走了一塊龍須糕,“嗯!還是……唔新鮮的……”
方俞安:“……你能不能有點志氣,一塊糕點就把你收買了。”
嚴彭笑眯眯遞上一塊:“殿下也嘗嘗?”
三菜一湯,加兩盤糕點,還有兩壺酒,并不豐盛,但好在吃得飽。大年初一,三個人也沒那麽多公務,一頓飯也沒注意時辰,慢慢悠悠地就吃到了黑天。
除去官場上避不開的争鬥與試探,單看這三個人,年紀相仿,又同是無牽無挂的飄蓬,湊在一起共同話題最多。
常安雖然是錦衣衛鎮撫,但查辦案子的時間是很少的,他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外處置各地瑣碎。因此他見識廣,尤其是官場中一些人的本相,他看得也更清。
嚴彭少時走南闖北,又同着劉鳳枝游學,見過得自然也不少。而且因為烏晟做生意的原因,他也去過北原,到過北寒關。自他這聽得的天下也是另一個模樣。
“北寒關是收回來了,可是……嗝,可是我看着,遲早還得被胡人……奪回去!”常安平時酒量很好,不知怎麽的今天就醉了。
方俞安知道自己斤兩,沒敢沾酒,此時被常安吓出一身冷汗。
“殿下也不必驚慌。”嚴彭也喝了不少,但看起來總歸是比常安正常的,“鎮撫說的不無道理。這只有咱們幾個人,出他口,入咱們的耳罷了。”
方俞安輕嘆一聲:“嚴玉聲,我看你是喝醉了。”
“還沒,”嚴彭睜着眼說瞎話,“我……咳咳咳,我還能認出來,你是誰呢。”
方俞安明顯感覺到他的姿态更放松了些,笑容不像平時那樣文雅,反而有點風流的意味。平日裏裝得人模狗樣,可誰知道喝醉了卻像個隐居名士。
“北寒關确實是……讓盛威侯家的孩子守着,但是……嗝,”常安趴在了桌上,“他們,他們哪能趕得上白家啊!”
“人才代出,常安這話說得不對。”嚴彭道,“何況目下……胡人暫且沒有異動,北原那邊最好按兵不動。若是……若是突然有甚變故,再提防,就來得及。”
方俞安有些奇怪,嚴彭這話說的不像是個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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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存稿,生病了,狀态不是很好,調整幾天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