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鋒說教
“……”宋羊被他攥着手腕,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昨日我請了大夫,他說你頭上傷的重,需要靜養,我問錢大夫,你身上還有沒有別的上,錢大夫的夫郎替你查看了一番,确實有一些舊傷和淤痕,但都不、嚴、重。”
程鋒目光幽幽,“你說,明天會不會就有人從錢大夫那知道你在我這一晚上就弄出一身傷來?”
宋羊頭上的傷口還沒愈合,一張小臉煞白,看起來很是可憐。“我、我就是聽到他們鬧起來,早上又看到後院的籬笆外有一些千裏急,就靈機一動……”
“千裏急”是一種植物,搗碎後的汁液可以在人的身上做出淤傷一樣的痕跡。
“靈機一動?”
宋羊覺得程鋒的表情有些吓人。“程鋒,我可以去跟錢大夫解釋。”
程鋒搖搖頭,“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去見官,到時候一驗傷,發現你造假,該怎麽辦?”
怎麽辦?什麽怎麽辦,就實話實話呗,他是僞造傷痕了,可是宋家人逼死原身也是真的啊。
程鋒看他兩眼茫然,心裏一嘆,“你刻意僞造,有理也變沒理,到時候定你一條欺瞞之罪,宋家人沒進去,你就先坐牢了!”
“哪裏會這麽嚴重啊……”
“如何不會?”程鋒冷冷一笑,“按照當朝律令,告假狀者,輕則杖打二十,重則發配邊疆,你可以去問問村長的兒子,問問陳秀才是不是這麽一回事。”
宋羊吶吶不說話了,他不了解這個世界,沒想到這麽多,把千裏急碾碎塗到身上的時候也只是想着要裝一裝可憐,坑宋家人一把,他其實也沒有把握一定會用上,只是話趕話,真的派上用場時,也沒有想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我又不懂律法,所以做錯了,我認錯可以了吧!”宋羊這麽說着,又覺得程鋒太迂腐了,應該說不愧是古代人嗎?這點兒小伎倆在末世都不夠看。
“……”程鋒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繼續吃飯吧。”
飯早就冷了,菜葉子上的油冷卻後口感很奇怪,宋羊可是吃過野草的人,這樣有菜有飯還有肉的餐桌,他一點兒都不挑,喜滋滋的吃完了。
他還主動把碗洗了,但直到夜幕降臨,程鋒的話始終很很少,宋羊起初還努力讨好他,後來看他的眼色,也不怎麽說話了。
程鋒家只有一間卧房,之前床讓給了宋羊,程鋒是在廚房的凳子上對付了一夜,現在他在卧室裏拿木板和墩子搭了一個簡易的小床,宋羊主動睡到小床上。
夜深人靜,宋羊睜開眼睛,悄悄掀開被子下床、走出卧房、溜進廚房裏,然後向院門走去。
“你要去哪?”
宋羊立刻摸上腰間的菜刀,認出是程鋒的聲音後,松了口氣:“你走路怎麽沒有聲?吓死人了。”
“那你半夜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麽?”
“我哪裏鬼鬼祟祟了?”宋羊搓了搓指尖,“我就是睡不着,起來轉轉。”
“帶着菜刀和打火石?”
“你怎麽知道……”宋羊驚訝,程鋒究竟是什麽時候醒的?還是跟他一樣一直沒有睡?
接連兩天睡不夠的程鋒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你要去宋家?”
“嗯。”
“想做什麽?殺人?
“……沒有。”
“你看着我的眼睛。有沒有?”
“沒有!”宋羊幾乎要炸毛了,他多久沒有過這種的感覺了,像被教導主任捉住小辮子,周一在國旗臺上做檢讨。
“還說謊!”
程鋒直接用手掐住宋羊的兩頰,逼迫他擡頭,而後看到宋羊眼睛裏隐隐的水光,驀地又心軟了。
“真的沒有,沒有沒有!”宋羊在他手下掙紮起來,他确實想去宋家,原身的一些東西還留在宋家的柴房裏,他想把原身的東西拿走燒了,大概手抖的話把宋家的雞舍也燒了,就當給原身出口氣了,反正宋家也沒有養雞。
“菜刀只是我拿着防身的。我沒有想殺人。”
程鋒想到宋羊把刀丢向宋大谷時那個殺氣騰騰的眼神,不是很相信,“那打火石呢?”
“弄個火把照路嘛……”宋羊乖乖交出菜刀,又把打火石放回竈臺上。
程鋒盯着宋羊看了幾秒,突然探向宋羊腰間,從腰帶裏抽出來一根削尖了的木筷。
“這個呢?”
“也是防身的!”
“宋羊,你已經跟宋家斷親了。”程鋒很是頭疼,這樣一個危險的哥兒,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我知道,謝謝你替我說話,還給我出銀子,我真的沒想幹什麽!你得相信我。”
程鋒沉默幾秒,才語重心長地說:“宋羊,惡人自有惡人磨,搭上自己,不值得。”
這一刻,黯淡月華中程鋒的身影是模糊的,但眼神清明又堅定,宋羊直覺程鋒的語氣有些沉重,但很快他就忽視了這點異樣。
“回屋睡覺。”
“……哦。”宋羊看着程鋒轉身,跟了上去,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原來程鋒是在擔心他啊。
躺回小床上後,宋羊在黑暗中感覺到程鋒還沒睡,于是道:“你睡吧,我不跑。”
“嗯。”程鋒真的疲憊了,但他一直等宋羊的呼吸變得綿長後,才放下心來。
一夜過去,宋羊睡了個好覺,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程鋒做早飯的時候他在一旁跟着學,吃完飯又把洗碗的活包攬了,就差把乖巧兩個字寫在臉上。
程鋒抱着胳膊倚在院門上,對揮舞着掃把的宋羊道:“看你這麽勤懇的份上,你欠的錢給你減一百文。”
“好嘞,謝謝老板!”宋羊露出八顆牙,标準地笑。
程鋒皺眉:“笑不露齒。”
宋羊立刻把嘴抿上。他怎麽又忘了,這是古代!
“古代古代古代,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程鋒對他嘀咕什麽并不在意,換了身衣服,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要去哪?”宋羊連忙湊過去,“我能去嗎?”
“去撈魚。”
“那我能去嗎?也讓我去吧!”
程鋒被他期待的目光注視着,最終還是沒能拒絕。
到了河邊,宋羊才知道原來撈魚的不止一家,近十個漢子在河裏,陳村長的兒子陳無疾也在。
岸上站着女人和哥兒,宋羊本也想下水,見狀自覺地留在岸上,不無遺憾地抱着木桶。程鋒把外衣解了交給宋羊,拿着網兜往水裏走,走了兩步又返回來,叮囑道:“少說話,待在這,別亂跑,我很快上來。”
宋羊無語,他看起來這麽不讓人放心嗎?不過被關心的感覺真好,宋羊燦爛一笑,還記得不露牙齒:“知道啦。”
程鋒不放心地下了水,想着速戰速決,陳無疾走過來,笑着招呼:“終于來了?還以為你不來了,還把羊哥兒也帶來了?”
“他說想來。”程鋒想起了什麽:“你以前見過他嗎?”
“誰?羊哥兒?”
“嗯。”
“見過一兩次吧,沒說過話,怎麽了?”
“沒。”程鋒搖搖頭,他只是覺得宋羊的性格很是與衆不同。
“宋家可無理得很,我雖然不認識羊哥兒,但也聽說過一些事,小時候羊哥兒生病發燒,宋家人可是一點兒不管,而且羊哥兒越長大,越拘着羊哥兒,不讓出門,你說這算什麽道理呢?”
程鋒越聽,越覺得別人口中的宋羊,和他知道的不像一個人。
村裏人都跟宋羊不熟,但這兩天村裏的新聞全是宋羊,這會兒岸上站着的都若有若無地偷偷打量他,宋羊坦蕩蕩地任他們看。
有個雙兒走過來,模樣清秀好看,笑起來特別溫柔,“宋羊,我叫你羊哥兒行嗎?我叫梅冬,是陳無疾的夫郎。”
原來是村長兒子的夫郎,“你想怎麽叫都行,我也叫你冬哥兒?”
“嗯。”梅冬是因為自家男人跟程鋒關系好,才跟宋羊搭話,沒想到宋羊的性格這麽開朗,梅冬很有好感,笑得更親切:“無疾愛吃魚,所以我們早早就來了,你看。”
“哇——好多魚啊!”宋羊也覺得梅冬很合眼緣,有意交朋友,便跟梅冬聊起來:“吃不完怎麽辦?”
梅冬見他是真的發問,便道:“拿個深一點的桶或者缸子養起來就行,用河水能養幾天。”
“羊哥兒難道沒做過?”一個婦人好奇地插話,語氣卻不那麽友善:“不是說你被宋家關在家裏幹活嘛?怎麽這都不懂?”
宋羊算是知道程鋒為什麽叫他少說話了,真有先見之明。他做出一副難過的樣子:“以前家裏沒有過這麽多魚。”
邊上的人一聽,都露出了然又同情的神色。
那婦人的八卦熱情沒有熄滅,又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程小子一直不娶親,年紀也那般大了,之前總有人說程小子是不是不行,這娶了你,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呢,呵呵呵。”
宋羊被她呵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這是什麽話題,光天化日的,這樣好嗎?
宋羊尴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下,“嬸子還好奇這個啊?”
“胡說什麽呢,我當然不好奇!”
“哦——”
“你……”
“程鋒好像捉到魚了呢,我去看看。”宋羊抱起空桶,遠離那名婦人,跟梅冬走到離河近一點的地方。
“羊哥兒,再走就要濕了鞋子了。”
“嗯。”
“剛剛那是劉嬸子,話多得很,你別理她就是。”
“冬哥兒,謝謝你。”
“客氣什麽……”
跟梅冬聊着天,宋羊的視線忍不住移動程鋒,衣服貼在身上,顯出優秀的倒三角身材和緊實的肌肉,水珠從他身上滾下時還要幾經颠簸,宋羊咂舌,這怎麽可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