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蕭子谌在次間并沒有等多久,便見宋嘉言趿着絲鞋從裏頭出來。
宋嘉言衣襟松散,頭上也未曾着冠,要不是看着他今日上朝了,蕭子谌險些都要以為他青天白日在睡大覺。
他這副衣冠不整的樣子,讓蕭子谌心裏生出些許厭惡,穿着這般來見他,分明是在羞辱他。
蕭子谌按住那幾分不适,拱手行禮:“臣見過楚王殿下。”
宋嘉言在蕭子谌對面的紫檀圈椅上坐下來,他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擱在扶手上,一副姿勢懶散的樣子。
他淡淡開口道:“什麽事。”
這個動作令他的衣襟敞開了更多,蕭子谌一擡頭,便看到宋嘉言肌膚上用朱砂畫的紅梅。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嘴巴咬上去的痕跡,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用筆畫上去的,而且那畫工隐隐有幾分熟悉。
他認出來是宋姮所畫。
怪不得宋嘉言要敞開衣裳來見他,原來是想在他面前炫耀。
蕭子谌的眼睛一陣刺痛,他收回眸光,咬牙道:“楚王殿下,工部已經将楚王府的建造圖紙繪出,請殿下過目。”
他這般憤恨的模樣豈能逃過宋嘉言的眼睛,不過他并不在意,道:“拿過來。”
宋嘉言将圖紙看了一眼,秀長的眉毛皺起,将圖紙重新合起來,他道:“不合本王之意,重新改了再拿來。”
這是工部将作監的官員們沒日沒夜畫了五日才畫出來,他只看了一眼就說不好,蕭子谌壓着怒火道:“哪裏不好,請王爺提出來,臣好讓手底下的人去改。”
宋嘉言淡淡道:“哪裏都不好。”
蕭子谌聽出來了,宋嘉言分明就是有意刁難他。
蕭子谌将那張圖紙握在手裏,指腹發白,圖紙也擰出了褶皺。
他僵硬的站了一會兒,跟着冷笑道:“殿下讓臣改,臣自然會改。”
須臾,他又冷聲道:“姮兒還未出嫁就被你染指,你到底有沒有為她的名聲考慮過?”
宋嘉言對他發怒并不意外,他的臉上勾起一抹嘲諷,揚眉道:“她已是本王之人,要嫁也自然是嫁給本王,本王自會三媒六禮娶她做本王的王妃,倒是你與姮兒早無瓜葛,她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你,你還是收了你那點心思吧。”
蕭子谌也被宋嘉言激怒了,他怒道:“楚王為了重回皇室,這雙手染了不知多少鮮血,你怎麽配得上她?”
宣王之死,旁人都懷疑太子,可蕭子谌知道,宣王是個廢人,太子犯不着對他這個時候動手引起皇帝的猜疑,宣王是宋嘉言殺的,他看過傷口,一劍畢命,也只有赤霄劍能将人的頭顱這般輕易的割下來。
可他知道的事情,其他人未必不知道,可這件事卻被瞞了下來,未曾傳到皇上耳朵裏,也不知宋嘉言在中間使了多少手段。
宋嘉言譏诮的笑了笑:“蕭子谌,本王如何是本王之事,總比你這種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人強。”
蕭子谌平生做的最後悔之事,便是和雲歡有那麽一次,這是他畢生的污點,如今這個傷疤被宋嘉言揭開,他心裏又是一痛,他不想和宋嘉言繼續争論下來,拱手告辭。
離開露園後,蕭子谌騎馬經過鬧市時,遇到黎王沈晏的馬車,沈晏邀請他上馬車一敘。
蕭子谌正窩火,但沈晏主動相邀,他不好拒絕,只得翻身下馬,上了沈晏的馬車。
見過禮之後,沈晏朝他露出一抹微笑道:“本王一直很欣賞小王爺的才華,只可惜那時小侯爺一直為四哥辦事,本王與小侯爺也一直沒有機會親近。”
蕭子谌見沈晏繞彎子,便道:“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沈晏也不繼續兜圈子,他道:“小侯爺此番負責修建楚王府邸,不知府邸的圖紙有沒有畫好?”
蕭子谌一聽此話,便明白過來了,他皺眉道:“不知王爺問這個做什麽?”
沈晏見蕭子谌并不願意告訴他,他笑了笑道:“楚王對小侯爺并不友好,小侯爺何不為自己早作打算呢?”
蕭子谌眯了眯眼,他思慮片刻後道:“待圖紙改好,臣自當給殿下過目。”
沈晏見他識時務,笑着點了點頭。
隔了幾天,又是一場大雪,厚厚的積雪讓車馬難行,京城通往外面的道路許多都堵起來了,大河也結冰,南方的糧食根本運不過來,導致京中糧食價格暴漲,之前宋姮囤積的糧食,如今可以賣個好價錢。
等道路疏通,宋姮抵達自己的“白氏糧鋪”後,便看到鋪子外頭排了一條長長的隊,宋姮從後門進去,掌櫃的見了她,臉上帶着一團笑,雙眼發亮道:“東家,現在京城的糧價比三個月前長了兩倍,咱們這次能賺不少,東家真是有遠見啊!”
宋姮對這種恭維之詞也只是聽一聽,冰雪災害還未來,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宋姮問:“鋪子裏還有多少糧食?”
黃掌櫃的道:“咱們屯的糧食本就不多,如今庫房裏只剩下一半了。”說着,黃掌櫃有些後悔,當初就應該聽東家的多屯些糧食,等他反應過來,糧食都被京中的隆惠商行給搶走了。
宋姮當然想糧食賣的越多越好,可問題是她現在沒多少糧食,正發愁,店裏的夥計過來傳話說孫希來了
宋姮讓他将孫希帶進來。
她的門店能順利經營下去,孫希幫了不少忙。
孫希進來,見過禮之後,便同宋姮笑眯眯的說道:“宋東家,最近店裏生意忙得很,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宋姮搖頭道:“沒有。”如今糧食價格暴漲,買糧艱難,孫希一個外地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孫希見宋姮竟然不問他要糧食的事情,暗自笑了笑,他是專程給宋姮來送糧食的,這糧食若是送不出去,到時候在主上面前可沒辦法交差。
他道:“東家不知,我家主子在南方有些根基,與當地糧商關系甚好,自從來京城做糧食生意之後,便陸續從這些人手中購了許多糧食,如今都屯在大良巷的倉庫裏呢,東家這裏的糧食若是不夠,可以從那邊的糧倉調貨。”
宋姮眼底露出驚喜之色,這孫希當真是個及時雨,她需要什麽便給她送什麽過來。
她怎麽就忘了自己還有位合夥人呢,孫希這個主子來自南方,在南方有些人脈很正常,她真沒想到,那人竟然能如此深謀遠慮。
宋姮一時驚喜不已,她道:“既如此,那就再好也沒有了,明日我便派人去拉糧食過來。”
糧食問題得到解決後,宋姮心情甚好,坐上馬車回宋府,馬車行到一半,忽然停下來,畫眉問外頭的小厮發生了什麽,小厮回答說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宋姮只好讓他繞道而行,這一饒,回府的時候便經過露園。
宋姮挑起簾子往外看了看,見鳴筝等在路邊上。
鳴筝朝她拱手行禮道:“四姑娘,我家公子想要請您去園中喝杯茶。”
宋姮紅唇微張,露出一絲訝異之色,宋嘉言怎麽知道她要從這裏過,難道那條路是他堵的?
宋姮一陣無語,要她來露園傳個話不久行了,何必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心裏雖然這樣想,但她還是從馬車裏下來。
帶着畫眉,春莺跟着鳴筝進去了。
鳴筝将她領到宋嘉言的書房。
宋姮進屋後,繞過一扇山水素絹屏風,便看到宋嘉言坐在屋內的紫檀長案後,他手裏執着筆,正在畫什麽東西。
宋姮見他今日帶着金鑲玉冠,身上穿着象牙白繡金雲蟒紋袍子,低垂着頭,長睫在如玉的俊臉上打下兩排扇形。
宋姮款步走過去,輕聲道:“哥哥在畫什麽?”
說着,眸光就往那幅畫上看過去,只見畫上一個穿着紫貂鬥篷的姑娘站在冰天雪地裏,手裏握着一枝綠梅,不正是她那日去梅園的打扮麽?
宋嘉言擱下手中的筆,轉過頭來問道:“哥哥畫的可好?”
宋姮點頭道:“和我真是一模一樣。”連她本人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宋嘉言微微一笑,将手裏的筆擱下,他吹了吹上頭的墨跡,道:“改日裱好了挂在書房裏。”
宋姮嗔了他一眼,嘴角彎了彎。
待墨跡幹了,宋嘉言将畫給收起來。
轉頭見她身上換穿着鬥篷,手裏抱着紅狐貍毛手暖,他轉過身,替她解下鬥篷上的帶子,又去掉她手上的手暖,将她抱着一起坐在圈椅上。
書房內燒了地龍,她就站了這會功夫,雙頰已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耳珠嫣紅欲滴,他伸出舌尖在她的耳珠上輕輕一舔,他道:“今日我還畫了其他的一些畫,你可想要看看?”
宋姮面對着書案,沒聽出他聲音裏有什麽異樣,她不假思索道:“可以。”
宋嘉言擡手就從書案上拿出一個冊子來,冊子上沒有字,宋姮也不知他畫得是什麽。
宋嘉言修長的手指将冊子翻開,看到第一頁上面,男子與女子在床榻上交卧,兩人身上不,着,一物,每一處都格外細致,女子微微蹙眉,表情似痛苦又似愉悅。
仔細一看,宋姮認出那女子的臉,竟然是自己。
他竟然将自己畫在避火圖上,宋姮的小臉登時通紅,她羞得用手捂住臉。
宋嘉言見她羞成這樣,低低笑了一聲,擡手抓住她的手拿開,他笑道:“怎麽這個時候了還害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