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天晴有雨 還能更可惡
自己的心思被窺破, 還被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張志逸氣得臉都紅了,從椅子裏噌地一下站起來:“你胡說什麽!誰讓你來的?我有請你來嗎?你來我家幹什麽?”
江慕悠悠走過來, 把顧碎碎帶來的包整理好:“來接你老師回去。”
“你為什麽要接她走?”張志逸覺得自己遇到了勁敵,扭頭問顧碎碎:“老師,你跟他什麽關系?”
唐娜在外頭聽見,過來斥責了張志逸幾句, 跟江慕解釋:“不好意思啊, 小孩子不懂事, 我會說他的。”
她拿出一個紅包交給顧碎碎:“辛苦你了, 這是這幾天的家教費。”
顧碎碎接過來道謝。
她新拿了工資很高興, 等從唐娜家裏出來, 興奮地說:“哥, 我請你去吃飯吧?”
江慕問:“想吃什麽?”
“火鍋。”
“行。”
他帶着她往外走。顧碎碎反應過來什麽, 說:“不對!是我要請你吃飯, 該我問你想吃什麽才對!”她清清嗓子,很正式地問:“哥,你想吃什麽?”
江慕:“火鍋。”
“……”
兩人到了一家火鍋店, 有服務員過來點餐。
坐下沒多久,門外跌跌撞撞走進來一個人。
岑子念喝了很多酒,沒走幾步就摔在了地上。店員要過去扶她, 被她一把推開。
Advertisement
正是夏季,她身上穿得少, 一件裹身的裙子幾乎沒有多少布料,露着兩條白花花的長腿。
幾個正吃飯的男人看見她,立刻來了興致,過去把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半拖半抱地按進椅子裏。
“這我們朋友,”其中一個男人對服務員說:“沒你的事,你先走吧。”
服務員答應了聲離開了。
岑子念已經喝得爛醉,可幾個男人還是不停給她灌酒,其中還有人朝岑子念傲人的胸脯處抓。
剛要碰到,手被人咔噠一聲擰斷了。
那人連連慘叫,疼得跳起來大罵:“你他媽誰啊!”
江慕什麽也沒說,照着那男人的臉狠揍了一拳。男人鼻子都快被打斷,趴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其餘幾個男人一湧而上,卻哪裏是江慕對手,三兩下被打得癱倒一地。店裏的人吓得飯都不敢再吃,跑出去了一半。
江慕找前臺要了條毯子,過去把岑子念裹住,抱着她走了。
顧碎碎看着他走遠。
湯底沸騰,桌上擺着滿滿的食材,一口還沒被動過。
這個時候她發現,其實她是有點兒自作多情吧。
江慕明明對誰都好啊。
她沒吃一口飯,出了餐廳走到最近的公車站旁。
江慕的消息這時候發了過來。
【我讓王乘過來接你】
她本來不想理會,又怕王乘會白跑一趟,到底還是給他回:【不用了,我已經搭上公車了】
江慕沒再回複,應該是在忙着照顧岑子念。
她不想回江慕的家,可是自己又沒有家,最後只能撥通了李柔的號碼,問她能不能收留她一晚。
她也知道自己的醋吃得很不該。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江慕冷眼旁觀,并不去救岑子念,反倒會讓人瞧不起。
道理她都清楚,可她還是忍不住不講道理地吃醋、心煩意亂。只要想到江慕小心地把岑子念抱在懷裏的場景,她就恨不能再也不要見江慕了。
她去了李柔家裏。李柔見她臉色不好,問:“怎麽了?生病了嗎?”
“沒有,就是心情不太好。”她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告訴李柔:“我今天跟我喜歡的人出去吃飯。”
李柔一臉驚詫:“啊?你又去找那個海王啦?”
“他不是海王!我那次是喝醉酒亂說的,他只是身邊有太多女生跟着而已,沒有見一個愛一個。”
李柔勉強接受她的解釋:“那行吧,就算他不是海王好了。那你跟他去吃飯發生什麽了?不是應該很開心嗎,怎麽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他見義勇為了。”
李柔聽不懂:“見義勇為怎麽了?見義勇為不好嗎?”
“不是,是我一直以為他只會對我一個人好,可是今天我突然發現,他其實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他會對我好,不過是因為我需要他的這份好。而有一天如果我不需要了,或許他就不會對我這麽好了。如果換了別人站在我的處境上,他會跟對我一樣對那個人。所以,”顧碎碎最後得出結論:“他對我的好不是針對性的,而是普遍性的,只是恰好碰上了我而已。”
李柔聽得一臉困惑:“你的意思是他是中央空調?那不還是個海王嘛!”
“怎麽又回到海王啦!”顧碎碎有點兒抓狂:“行了,不說了,睡覺吧,明天我還要上課。”
李柔很不能理解她,覺得這丫頭對那男人實在是迷戀得太過,好奇那男人到底長得有多好看,能讓她一邊受傷一邊忘不了他。
難道能比江慕還帥?
江慕把岑子念帶到附近的酒店,給她開了個房間,把她丢在床上就打算走。
原本還醉得爛泥一樣的岑子念爬起來拉住他:“江慕!你別走。”
江慕把她手拿開,仍邁步往外走。
“你是不是在查張貴!”岑子念突然喊:“你想知道他在哪兒嗎?”
這件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江慕回過頭,滿是打量地看她:“你知道什麽?”
“也不知道什麽,只是有過耳聞,聽說張貴是A級通緝犯,逍遙法外了整十年,跟人間蒸發一樣,怎麽找都找不到他。”
“所以?”
“你可能不知道,張貴曾經在我爸的公司待過。”岑子念雖然仍有醉意,可并不像剛才表現出的醉得那麽厲害:“後來我爸發現他手腳不幹淨,把他開除了。然後就聽說他手上有了人命,還跟東南亞那邊最大的制毒窩點扯上了關系。我爸怕他會對公司形象有損,所以把他在公司的履歷打掃得很幹淨,就連你們警局都不知道張貴曾經給我爸當過司機。”
江慕面無表情:“你這麽說,是生怕你爸沒有麻煩?”
“誰讓我喜歡你,”岑子念從床上下來,赤着腳走到江慕身邊,白藕一樣的手臂圈住江慕脖子:“你不知道,跟你分手後我有多後悔。是我太沒有耐心,總要得到你的肉/體,嘗到你什麽滋味再把你甩了的。”
江慕不帶半點兒溫度地笑,把她的手拿下來:“那你可要失望了,你就是再等上一百年,我對你也提不起興致。”
“對我沒有興致,對顧碎碎有興致?”岑子念問出口的時候心裏疼了一下:“江慕,我怎麽沒看出來,原來你喜歡幼的。你是什麽時候對顧碎碎有心思的,跟她上床了嗎?”
“你該知道我脾氣不好,如果你再說些不好聽的,我會理解成是你自己好日子過夠了。”
“你脾氣是不好,跟你交往的那一年裏我可是深有體會。你毫無耐心,不懂憐香惜玉,不記得我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我過生日不會花心思給我買禮物,看見別的男生接近我你從來不會生氣。”
岑子念越說越委屈,眼睛慢慢紅了起來:“最近我才想明白,你不是脾氣不好,而是你不會對除顧碎碎以外的人好。你為了她,甚至連前程都可以不要,執意去碰誰都不敢碰的顧琮舊案!”
她深吸了口氣,等情緒平複了些,說:“既然你這麽想把案子查清,那你應該對我好點兒,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你。”
江慕臉上終于有了表情,眉頭不可察覺地動了動:“你能怎麽幫?”
“多虧了你,最近張貴的處境好像不太好,已經在病急亂投醫了,威脅到了我爸頭上,想讓我爸給他找個安身之處。你也知道,這種窮兇極惡的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我爸為了自保,說不準真的會聽他的。我會幫你盯着我爸,一旦有了張貴下落我會告訴你。”
江慕冷笑:“岑小姐可真是會大義滅親。”
“誰讓你長得這麽好看,整天誘惑我。說實話,我可是饞了你很久了。”岑子念爬回床上,身體埋進柔軟的被子裏:“你在這守着我,不許走。如果明天醒來我看不見你,剛才的話就全都是我的醉話。”
顧碎碎在李柔家的客房睡了一夜,次日很早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呆了呆,最後還是忍不住點開手機看。
如果江慕昨晚回家了,發現她不在,是會聯系她的。
可手機裏靜悄悄的,什麽都沒有。
她心裏無比失落,正要關上手機,卻收到一條陌生的短信。短信裏詳細羅列了一條地址,讓她去那裏找江慕。
她把電話撥過去,那邊沒有人接。給江慕打電話,江慕的手機關機了。
外面天剛微微亮,她打了輛車直奔酒店,找到517號房。
在外面敲了敲門,沒過多久,門被人打開。
她看到了江慕,以及出現在江慕身後的,只拿了條浴巾裹住自己的岑子念。
岑子念頭發散着,滿臉慵懶中帶了些耀武揚威的嬌媚。生怕顧碎碎不理解一樣,她裸露着的肩膀上還分布着幾個不規則的草莓印。
這樣狗血的一幕,狗血到讓顧碎碎恍然覺得自己身處在哪個拍攝現場,旁邊有導演、燈光、攝影,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着他們,讓他們走完被安排好的劇本上的內容。
那麽按正常發展來說,顧碎碎接下來要有什麽舉動?是流幾滴眼淚落荒而逃,還是強作堅強假裝自己什麽事都沒有。
似乎無論怎麽表現,都會把她的一敗塗地呈一條沒有盡頭的射線拉扯出來。
所以她什麽話都沒說,什麽舉動都沒有,默默地在原地站着,等着他們某個人打破這段寂靜。
“碎碎來了,”岑子念手按着胸前的浴巾朝前走了兩步:“來得還挺快的。”
江慕這才注意到岑子念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浴室裏走了出來。意識到這一幕落在顧碎碎眼裏會被她怎麽誤會後,他冷了臉色,嗓音放得極寒:“你讓她來的?”
“是我啊,”岑子念一臉無辜:“怎麽了?你還怕她知道我們倆關系啊。”
“我以前一直覺得,你也就是喜歡死纏爛打而已,多少還有點臉,”江慕毫不留情:“是我高看你了。”
岑子念還從沒被人這麽罵過,臉唰地白了。
江慕已經不想再看她一眼,拉住顧碎碎的手往外走。
他握得很緊,顧碎碎掙脫不出來,一直被他拉到酒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你是笨蛋嗎,她讓你來你就來,”江慕質問:“為什麽不打我電話?”
“我打過,沒打通。”
江慕的話被噎死,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的手機因為沒電,昨晚就自動關機了。
他平複了下情緒,開始跟她解釋:“我沒碰她。”
“那你為什麽會跟她開房?難道是被她綁在裏面的嗎?”
“沒被綁,不過也差不多。”他臉色和緩了些,甚至能開玩笑了:“如果不是我寧死不屈,可能已經被她劫色了。”
“那你是不是還挺遺憾的,其實巴不得被劫色吧。”
他咬牙:“我就這麽饑渴?”
“難道不饑渴嗎,都一把年紀了。”
江慕:“……”
顧碎碎不想再理他,往一處公車站那裏走。
江慕在後面跟着:“我送你。”
“不用。”
“你這是生我的氣?”
“沒有。你跟誰開房跟我都沒有關系,只是下次告訴你女朋友,別再玩這種無聊的把戲把我叫過來,我沒興趣當個觀衆。”
江慕氣笑了:“這是沒生氣?”
“沒有就是沒有!”她猝然轉身,像只被惹急的兔子一樣說:“你別再跟着我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怎麽辦,”江慕朝她逼近了兩步,俯下身,離得她極近,幾乎用氣聲跟她說:“哥哥可是很想見你。”
顧碎碎氣結,剛要再說什麽,感覺身體驀地騰空,被他抱了起來。
“你放我下來!”她掙了兩下,但自己的力氣微乎其微,男人不費什麽力氣就把她牢牢箍在了懷裏。
他把她抱去自己車上,剛放下,見她還要逃,把她按在座椅裏,抽出安全帶給她系上。
“你最好別動,”他說:“我不想被人當成拐賣少女的人販子。”
“你比人販子還可惡!”她說。
他笑,伸手在她發頂憐惜地揉了一把:“哥哥還能更可惡,哪天給你見識見識。”
“……”
他開車送她去學校。期間她一直沒再理他,腦海中過電影般回放着剛才在酒店看見的那一幕。
江慕說他跟岑子念并沒有發生什麽,這或許是事實,但他們兩個人整整一夜都共處一室卻是十成十的事實。依江慕這人我行我素的性格,誰能威脅得了他做他不願意的事?
她越想越生氣,等下了車不回頭地跑走了,至始至終沒有給江慕好臉色。
江慕看着她背影,比無奈更多的是欣喜。
他已經能确定,這小姑娘是真的因為他而吃醋了。
上課時顧碎碎有點兒走神,老師講的內容傳進她耳朵裏,她卻沒辦法靜下心消化掉。
中午的時候從教學樓出來,剛走不遠,一眼看見岑子念坐在一棵茂密梧桐下的長椅上,已是等了她很久的樣子。
“碎碎,”岑子念若無其事地笑,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這裏坐。”
顧碎碎并不想跟她有太多交流:“你有什麽事嗎?”
“當然有事啦,不然我為什麽來找你?”岑子念堅持讓她在旁邊坐下,問:“我聽說,你現在跟江慕住在一起?”
“……是。”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岑子念說:“你跟江慕畢竟有過幾年兄妹情分,他多照顧你一點兒無可厚非。可是不知道你們關系的,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
顧碎碎緊張起來。果然,很快聽見岑子念說:“他們會覺得,你是江慕包養的女學生。”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可別人不知道啊。人言可畏,尤其對于江慕來說更嚴重,一旦有人傳他的桃色新聞,他或許就再也沒辦法在警局立足了。”
岑子念扭頭看她,一副諄諄教誨為了她好的樣子:“你早已經成年,不再是幾年前的小孩子了,就這麽單獨跟江慕住在一起不太合适吧。江慕對你這麽好,你就算不會回報他,可也不能害他呀。更何況,你就這麽跟他住一起,他談戀愛也不方便啊。”
“我哥沒有談戀愛。”
“你怎麽知道他沒談?他跟我都上床了,難道還不算談嗎?”
顧碎碎什麽話都說不出了,木雕泥塑一樣僵在當場。
“他是不是不承認?”岑子念嬌羞一笑:“那是因為他不好意思跟你提。你想想,孤單寡女共處一室,我又長得這麽好看,但凡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把持不住的。如果他真是柳下惠,那他為什麽整整一夜都陪着我,寸步不離?碎碎,你要知道,男人的話都是不可信的,為了自己某些目的,他們是可以撒謊的。”
顧碎碎從長椅裏站起,強忍着沒讓自己紅了眼睛:“他怎麽樣我自己有眼睛會看,不用你告訴我。還有,你跟他談沒談戀愛,有沒有發生關系都跟我無關,你不用跟我來說這些。”
“是跟你無關,可你住在他的房子裏就跟我有關系了。将心比心,如果你男朋友家裏藏了個貌美如花的女生,你會怎麽想?你能這麽淡定的允許這件事發生并且長期存在嗎?你有手有腳,上的學校又是全國頂尖學府,你會掙不到錢嗎?人貴在自知,做一時的寄生蟲可以,做一輩子的寄生蟲可就有點兒不要臉了。”
“所以你過來找我是想讓我從江慕家裏搬出去?”
“是,你現在能明白還算你不是太笨。”
“那你直接說就好了,何必說那麽多廢話,浪費我的時間。”顧碎碎語氣轉冷,目光寒涼:“你是很閑,可我的時間很寶貴。聽你說話的這十分鐘全都被你糟蹋成了一文不值的糞土,這個損失誰來賠我?”
岑子念沒想到這小丫頭脾氣這麽硬,氣得從椅子裏霍然站起:“你敢這麽跟我說話!”
“你是玉皇大帝嗎,跟你說話前我還要沐浴焚香,三跪九叩?”顧碎碎滿臉譏嘲:“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你既然這麽想纏着我哥,那我會給你們騰地方,讓你好好跟他談。等你什麽時候爬到了他床上,我會給你發賀電的。”
岑子念氣得臉色一時青一時紫,可說又說不過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走了。
顧碎碎不想再去江慕那裏。
她知道岑子念的話沒幾句是可信的,可被人這麽指着鼻子罵是寄生蟲,她實在沒臉再繼續回江慕家裏。
她不想再追究江慕和岑子念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就算他們真的在交往,上了床,她也不想在乎了。
反正至始至終,對江慕的這場單戀裏,她不過是個演獨角戲的小醜罷了。江慕只把她當成需要照顧的妹妹,就算全天下只剩下她一個女生了,他也不會把她從妹妹轉變為女朋友。
她昨天明明還興奮得不得了,覺得自己跟江慕之間有暧昧絲絲縷縷地生長出來。不過一夜過去,她發現那些都是她的錯覺,哪有什麽暧昧,都是她的想象,她的過于在意才會把他的行為放大放大繼續放大,放大到了一個暧昧的位置。
她不應該再抱有幻想,只有放棄他才能早點兒從無望的暗戀裏脫離出來。
晚上江慕過來接她,卻沒有接到她人,她從學校側門偷偷離開,暫時去了李柔那裏。
江慕給她打電話,她接起來,在他開口前搶先說:“我在李柔家住。”
電話那頭靜了很長一會兒才說:“顧碎碎,你鬧沒完了?”
“我沒有鬧,”她認真地說:“我會盡快找到房子,到時候會去你家把東西都收拾出來。我現在已經攢了些錢,自己可以租得起房子了,你不用擔心。”
她說完把電話挂了。
江慕原本還覺得她偶爾吃吃醋還挺可愛,現在卻煩得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
他不知道李柔在哪裏住,再給顧碎碎打電話那邊卻不肯接了。
他簡直氣得要瘋。明明女朋友還沒有追到手,卻提前被冷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