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29
這群神智錯亂的妖鳥數量可不少, 其中還藏着不少将近元嬰期的大妖。
飛舟的第二層禁制開啓後,正只大舟都閃爍着冰寒的光芒。鳥妖撞擊在了飛舟上,不住地發出了砰砰砰的大響, 鮮血如霧,散發着一股不祥的氣息。
方極夜背着手站在了舟頭, 神情極為冷峻。就算飛舟被妖鳥掀得搖晃, 也站得筆直。鳥群中尖利的嘯聲傳出,一道道青芒如同薄刃一般朝着飛舟上掀開,似乎要将惡意揮霍殆盡。方極夜看了許久, 望着從舟中樓閣裏出來的一行人, 淡聲道:“飛舟上的禁制, 憑借這群鳥妖破不開,你們正好可磨煉自身。”
天風凜冽如刀,刮面而來。
慕聲聽見了一道倒抽冷氣的聲音, 正是從夏盈盈的口中傳出的。嬌生慣養的她顯然不能接受天衍宗這般的“歷練”方式,要知道那群鳥妖裏有着近乎元嬰的大妖, 這一旦露出了破綻, 根本等不到回飛舟的時候,留給他們的結局不就是死麽?!
魔門的三個人站着不動。
孟炎已經祭出了自己的劍, 犀利的劍光在鳥群中穿梭,很快便被更強的薄刃打得崩解。方極夜淡淡地望了孟炎一眼, 而感知到了這抹視線的孟炎面色一赤, 深呼吸了一口氣,運轉着周身的靈力,催動着劍光更快、更疾地朝着鳥妖殺去!
劍峰的弟子可禦劍殺敵, 沒有出飛舟。孟炎如此,溫情愁同樣是如此。慕聲的視線飄動着, 落到了溫情愁身上的時候,呼吸陡然間一滞。溫情愁手中的不是劍,只是一截泛着青光的竹枝,可偏偏就是這一截竹枝,爆發着不亞于劍芒的寒光,只是往前一飚,便清出了一大片空隙。在青芒範圍內的妖鳥炸成了血霧,而方極夜捋着胡須,欣慰地點點頭。
慕聲:“……”她望向了蒲白,作為晴雪峰的弟子,她修的是丹之道,而丹之道可救人也可殺人。此刻丹爐被丹火催動着,發出嗡嗡嗡的響動,爐蓋一掀,便有一道細瘦的青煙朝着飛舟外飄去。那喪失了神智的鳥妖更是混亂,不過它們不再追逐飛舟,而是自相殘殺。至于遙夜峰那位走煉器一道的靈素師姐,她的手中一疊符箓,同樣威力不減。
方極夜開口道:“你為何不動手?”
慕聲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位長老是在同自己說話。她背上的琴一翻,落入了手中。
可她修的不是琴道,只能抱着琴砸人啊,難不成要出飛舟砸死那鳥妖?不成,一旦出去了,她就沒命了。
方極夜板着臉道:“就算你是外門弟子,不管你選的是什麽道,那也不可斷了向道之心。”
慕聲苦哈哈地應了一聲是。
她的手指落在了琴弦上,識海中那枚劍種因為被長老逼出來的那點戰意,也變得振奮了起來。慕聲怕長老看出什麽,忙不疊地将劍種給壓了下去!铿然一聲響,琴弦被慕聲撥動,但是指尖的靈氣流轉,傾瀉的是森森的劍意,與走音之一道的音修截然不可!
方極夜的眸光驟然一亮,望向了慕聲的視線探究之色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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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聲悄悄地瞥了溫情愁一眼,她還在那兒殺敵呢!說什麽做“保護”,連替她掩飾都不會!慕聲硬着頭皮撥動琴弦,但是很快便停了下來。在方極夜的視線中,她驀地将琴一收,重新背在了身後。袖中抖出一把靈丹驀地往外一散!
她如今能夠煉制的只有黃階靈丹,這一把便是名為“化血丹”的武丹。在那本看着就是騙子寫的《從黃階到神階速成寶典》的丹書中,将靈丹分成文丹和武丹這兩大類別,文丹是用于救人的,而武丹則是适用于戰鬥的。化血丹沾血便化,藥力會一絲絲地滲入血跡的主人體內。但由于丹藥的品階比較低,只對築基以下的鳥妖有用處。
方極夜見狀眉頭一皺,他看不明白慕聲的行為。
那頭的夏盈盈尖聲大叫了起來,指着慕聲道:“我就知道是她,她會煉丹,當初就是她害我!”
慕聲懶得理會夏盈盈,反正有長老在,她夏盈盈也不敢将自己如何。
蒲白原本在煉丹,但是見慕聲撒出去一把化血丹,眼眸頓時一亮,她将丹爐一收,假裝沒有看到方極夜的視線,竄到了慕聲的身側問道:“師妹這莫非就是武丹麽?以成丹對敵,而不是在煉丹中催動藥香!”頓了頓,她又道,“我聞着那氣息,似乎都是極品丹吧?!師妹自己煉制的麽?”
慕聲道:“在觀星仙城買的。”
蒲白眼神閃了閃,又笑道:“哦?不知是丹盟的那位前輩煉制的?”
慕聲微微一笑道:“此人姓應,名無愁,號藥到無愁。并非是丹盟的前輩。”
蒲白若有所思道:“原來不是丹盟的,怪不得我沒有聽說過。”
溫情愁的聲音驀地響起,不知不覺間,她也朝着慕聲靠過來,笑道:“蒲師妹到底是去的少。”
蒲白詫異道:“溫師姐的意思是也見過這位大師?”
溫情愁從容笑道:“自然是見過的。”
蒲白點點頭,正色道:“等這回歷練結束,我便前往觀星仙城去拜訪這位前輩。”
慕聲:“……”聽着這兩人煞有其事的開口,連她自己都要覺得當真有一位前輩住在那邊了。她抿了抿唇不搭腔,那頭溫情愁和蒲白也終于靜了下來。
飛舟在彌布着血霧的雲層中快速地穿梭,那瘋狂的鳥妖一半死亡,一半則是被甩在了後方。雖然沒有見到失樂門的修士,可那落于舟上散發着邪氣的妖鳥屍骸,無一不是指向那為非作歹、惡貫滿盈的邪魔組織!之後的時間中,飛舟不住地遇到了各樣的攻襲,一直到了太乙宗的地域內才停了下來。
九州各大宗門之間早已經打過招呼,故而飛舟也沒有在太乙宗山門外停歇,而是一直奔向了終雪山山腳下的營地。
因路上遇到了攻襲,他們的時間被耽擱了些許,可仍舊是第一個抵達營地的。同太乙宗的修士一提,衆人這才知道,不僅僅是他們,天機門、佛宗、七弦門等玄門弟子也在半道被埋伏。其中的七弦門領隊的修士受傷,太乙宗已經派出弟子前往接應。
孟炎皺着眉,恨聲地開口道:“這失樂門實在是放肆。”
慕聲聽到這話瞥了孟炎一眼,邪派組織的确是放肆,到時候得由這位大男主帶着小弟們前去料理了。
夏盈盈道:“玄門難道沒辦法清剿失樂門麽?”
衆人聞言奇怪地望了夏盈盈一眼。
夏盈盈不明所以,咬着唇眉頭緊蹙,眼中怒火不斷地上浮。最後還是蕭喧天開口解釋道:“失樂門的人藏得極好,不知道駐地在何處。他們平常混入了修士群中,也無法清晰地辨認出來。與邪魔不同,他們是邪惡侵染了心,可能是人族,可能是魔族,也有可能是妖族。”
數日後,餘下的宗門弟子陸續抵達。
慕聲對這群人的興趣并不大,然而在聽見了“天機門”三個字的時候,忍不住朝着那邊望了幾眼。這群修士的衣服統一,都是白底藍紋,用金線勾勒出了日月星辰。為首的是個梳着馬尾的少年,他的眉眼間得意,望向其餘人的視線都充滿了倨傲。
溫情愁在慕聲耳畔低語道:“此人名沐春霖,是天機門司星沐朝士的兒子。”
慕聲被突然出現的溫情愁吓了一跳,等到緩過神來,她才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天機門門主之下有三司,分別是司星、司蔔和司律,他們的子嗣和門人弟子也能夠争奪門主之位的。葉星遙是門主的弟子,在幼時便被立為少主,可耐不住其餘的人不服氣,這沐春霖便是同她争奪少主之位、害得她“虎落平陽”的罪魁禍首。
溫情愁挑了挑眉道:“你怎麽對天機門的弟子感興趣?是因為天機門少主麽?”
慕聲扯出了一抹虛假的笑,她盯着抱臂而立的溫情愁,道:“我不明白師姐在說什麽?”
溫情愁哼了一聲道:“你也不必瞞我,我知曉觀星仙城那位的身份。”
慕聲:“……”各大宗門之間多有來往,溫情愁如今修到了金丹期,認識葉星遙似乎也不太奇怪。但是她在自己的跟前挑出,這也太刻意了吧?眸光沉了沉,慕聲道:“溫師姐,雖說我們之間有共同的秘密,不過——”
“你同溫師姐有什麽秘密?”蒲白的聲音倏然傳過來,打斷了慕聲的話語。
那股氣勢降下之後便難以複還了。
慕聲幽幽地瞪了蒲白一眼,轉身就走。溫情愁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也跟着離去,倒是留蒲白一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半晌後,她也聳了聳肩,不再想這些事情。
這回各大宗門派出來歷練的大多數真傳弟子,修為至少是化氣期,他們的人數不如天衍宗的多,可将天衍宗兩位築基期的排除後,也相差無幾。
各宗弟子到齊之後,便由太乙宗的長老開啓邪魔之眼的那道封界之門。當初邪魔之潮發生後,得虧太乙宗行動快,直接以法器鎮壓的,使得邪潮被封在了終雪山中。只可惜這片地域,再也不見山上皚皚的雪,只能夠望到無盡的陰霾。
與原本駐守在這裏的弟子不同,他們這群前來歷練的人是有獎勵的,誰斬殺的邪魔數量多,誰就能夠獲得一件地階的長生扇。別看長生扇僅僅是地階,但它是由元嬰真君親手祭煉的,對于金丹之下的弟子有着不小的助益。
在踏入了邪魔之眼後,便有一股壓抑的氣息迎面而來,仿佛咆哮聲,又像是終年不絕的哭泣。
慕聲跟在了溫情愁的身後,她的眉頭微微地蹙起,回憶着劇情中與之相似的一幕。“原身”在劇情中是以臨川峰真傳的身份進入終雪山的,始終跟随在孟炎的身後,而那個時候夏盈盈也是在的,後來發生分歧後,原身獨自行動,等到再度與孟炎等人相聚後,便已經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就是邪魔之眼的封界之門被破壞,最後由太乙宗宗主親自出手,才得以鎮壓邪魔。不過也是在那時,太乙宗宗主受傷了,之後便是她同孟炎的眉眼官司了。
那劇情不清不楚的,始終籠罩着一層迷霧。
慕聲被迫前往邪魔之眼歷練,但也不想遇到什麽危害生命的事情。她若是沒記錯的話,太乙宗宗主乃是分神期修為吧?而溫情愁只有金丹……她能夠抵禦可能發生的危險嗎?這棵大樹牢靠嗎?
進入邪魔之眼後,各大宗門的弟子并未一起行動,而是直接分散開來。天衍宗一行人倒是走在了一起,但是心不在焉的慕聲腳步慢下來,自然而然地掉隊了,而溫情愁也刻意放慢了腳步,一時間,前方的同門只餘下了一個淡影。
“你在想什麽?”
熟悉的音調在耳畔響起,慕聲回過神,望着溫情愁半晌,才道:“魔門的怎麽不同我們一起走?”這劇情變動太大,加上記憶的朦胧,這根本不知道危險會來自何處。
溫情愁解釋道:“長生扇又不能夠拆分,當然人人想得,他們跟随着我們沒有什麽好處。”
慕聲挑眉道:“夏盈盈可是魔主之女,她還缺法器麽?”
溫情愁輕哼了一聲道:“若是魔門得到了,那不就無法落在玄門弟子手中了?別看結成了同盟,可互相之間的小争奪可不會少。”
慕聲若有所思道:“那我要是拿了,豈不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溫情愁聞言似笑非笑地望着慕聲,慢悠悠道:“我倒是沒有看出來,慕師妹還有争奪長生扇的心思。”
法器誰不想要?但是一想到要同他們做鬥争,慕聲又笑不出來了,她讪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頓了頓,又道,“快跟上師姐他們吧。”
溫情愁道:“不必,我們兩個人走。”她本來就打算将慕聲從隊伍中拉出來,現在那夥粗心的人沒有注意到,豈不是更好?
慕聲飛快地望了溫情愁一眼,眸中滿是警惕。雖然劇情裏沒有溫情愁,但是她們現在就觸發了脫離大部隊這一場景,誰知道後面大危險會不會跟着一起出現啊?
溫情愁道:“我帶你去找好東西。”
慕聲擰了擰眉道:“什麽好東西?”不管是什麽,那也得有命消受才是,她現在才築基期,處于整個修仙界的最底層。
溫情愁挑眉道:“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
慕聲遲疑了片刻道:“邪魔之眼?終雪山?”
溫情愁笑了笑道:“這裏是邪主的封印之地。邪主被封印之前,這邊定然經歷過好一番厮殺,你以為落在終雪山的只有四大神器麽?就算找不到高品階的法器,尋找一些高級的材料,那也是可能的。”
慕聲狐疑道:“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孟炎知道很多事情是因為戒指裏的老爺爺,難不成溫情愁身上有個老奶奶?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溫情愁,只不過并未從她的身上發現可能藏着東西的首飾。
“我拜入天衍宗時間并不長,未曾得到宗門的幫助。”溫情愁望着慕聲,緩慢地開口道,“你以為在入宗之前,我是如何修到金丹期的呢?”
慕聲聞言一怔。
九州人不計其數,可能夠踏入道途的有幾人?能夠走到上境的又有幾人?如果沒有宗門和家族的傾力支持,一介散修能夠走多遠?在想明白這點後,慕聲豁然開朗,忽然間明了溫情愁身上偶爾浮現的深邃和莫名冷意是從何而來的了!
這是她自己殺出來的通天路,她怎麽能和各大宗門親自培養的芝蘭玉樹般的弟子一樣?
溫情愁幽幽道:“我已經立過法誓,我不會害你。”
慕聲遲疑了片刻,點頭道:“好。”
前方。
蒲白注意到了慕聲和溫情愁二人落在了後頭,還以為她們要說些悄悄話,可好一陣子,都不見她們跟上來,蒲白的眉頭不由得蹙起。她喊了一聲“停”,便停下了腳步,往四面望去,可哪裏還有溫情愁和慕聲的身影?
靈素溫聲詢問道:“溫師姐和慕師妹呢?”
孟炎道:“可能她們要另外走吧。”他撫了撫戒指,并不想在這裏耽擱。要不是他只有築基期,他也不想同兩位師姐一起走。寄居在了戒指中的殘魂告訴他,在這終雪山還埋着一些天階的法器,如果能夠找到它們,那什麽長生扇也不用争了,邪魔更不需要獵殺。
蒲白擰眉,師尊的話還在耳邊呢,可要是找過去了,這邊剩下孟師弟和靈素師妹,未必應付得來。她只能夠按捺下那抹焦急的心思,道:“溫師姐已經結丹了,她們一道走倒也不會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