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掌櫃的
第32章 掌櫃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來得要更加寒冷一些, 镯兒左一層右一層的套上衣服,把自己捂的圓滾滾的。
安晴拿口中熱氣呵着手,有些發哆嗦:“真是馬上進到臘月了,越發冷的刺骨。”
白清凝走在一旁, 雖看起來比安晴好上一些,但白淨的面上也有些被凍得發紅, 更多了一抹俏色。
安晴回過頭, 看了看镯兒,一個沒忍住撲哧一笑:“镯兒, 你的臉好紅呀。”
镯兒正把自己縮在棉衣高高豎起的衣領中, 只露出半張臉在外, 一雙眼照舊睜得大大的, 露在外面的臉蛋處皮膚已經紅成了一團。白清凝側頭看了一眼,也跟着笑開:“镯兒好像年畫上的娃娃。”
镯兒被她們講的不好意思, 更把頭埋到衣領中:“別再說啦。”
今天是三人難得的一道出來轉轉,屋中太冷, 甚至還沒有外面暖和。
三人在街上信步閑逛, 正漫無目的的走着, 卻見幾人皺着眉向着自己這邊的方向走, 一邊憤懑道:“吵死了!每天砸砸砸個不停,吵得人直頭痛!”
這幾人說的是镯兒上次在街上見到的那家已經在外面被蒙了布的小樓, 他們這段日子每天都在忙着裝潢。每日裏不停的運着木頭、各種家居等物;裏面鋸木頭、砸鉚釘的聲音只要路過便能聽見, 已經持續了月餘, 過路人聽的煩躁, 有時候镯兒路過時也會覺得有些吵鬧,也不怪這些人去說。
镯兒向着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裏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改做什麽,蒙着布從外面什麽都看不清楚。”
安晴用手去暖自己的臉,笑呵呵的道:“總不能還是做酒樓吧!有咱們知味樓在,沒腦子的才會再做酒樓呢。”
***
随着時間再過,也逐漸到了臘月十分,街上比往日還要多熱鬧了幾分,那些不讓在白日裏出現的小攤也多了起來,此外也多了許多賣字畫、幹貨、各色喜慶擺件的年貨小攤。對此巡查的人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不讓大家多賺些錢,如何回家團圓呢?
知味樓一早已經說過不會在春節時守店,也就是說衆人在春節時可以回家過年。在這般熱鬧氣氛的帶動下,知味樓的衆人也都有些心不在焉,镯兒每日裏聽他們讨論過年時要回家做什麽,一想到再過幾日就可以回了家陪着奶奶,心裏也有些開始發飄了。
這日镯兒正在大師傅的指導下下廚做飯,卻見有一小二推門進了來,把大師傅叫了過去,那小二對着大師傅低聲說了些什麽,镯兒明顯能看到大師傅露出了個十足訝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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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二走了,方嬸問道:“什麽事啊?”
大師傅歪了歪頭:“掌櫃的今天要來。”
方嬸一驚,手中菜刀從手中掉落到案板,發出一聲響來。方嬸面色有些慌張:“怎麽在這個時候來?又不是什麽大日子!說了什麽時候來?”
衆人也聽見了這話,紛紛回頭去看,大師傅皺着眉搖了搖頭:“只說讓咱們今天打烊後留下,好像是有話要說。”
方嬸連連搖頭嘆氣:“怎麽也不和咱們提前說上一聲!”說着對衆人一招手:“出來幾個人,趕緊把廚房裏收拾一下,可別讓掌櫃的見到這般髒亂。”
不只是後廚,前廳與二樓也都是一片手忙腳亂的模樣,耳邊一下子嘩了起來,镯兒出去打水的功夫,也能見到有許多小二手裏拎了個抹布,東擦擦西擦擦,別說是打水的桶子都被擦得十分幹淨,就連一向沒什麽人願意去打理的柴房都被用小布巾抹得看不見灰塵。
镯兒不知道這位掌櫃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他并不向其他店中的掌櫃一般每日留在店裏,镯兒偶爾聽方嬸講過,他們這位知味樓的掌櫃經常會要外出辦事,十分忙碌的樣子。
镯兒看着衆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便下意識覺得這位掌櫃一定是一個嚴厲又不好講話的人。
待到打烊後,掌櫃的已經來了,卻并沒有先來到廚房,而是在前廳與衆位小二與溫酒娘子們講話。衆人等待在後廚裏,每個人都不講話,只是呆呆的站着。
镯兒隐約能聽到前廳傳來的講話與偶爾發出的哄笑聲音,也許是那位掌櫃正在說話,正發着呆的時候,新哥用手肘戳了戳镯兒,小聲道:“我覺得有點發抖。”
镯兒側頭看了下新哥,他正靠着後面的桌子站着,面色的确有些發白,于是也小聲回道:“你怎麽了?生病了?”
新哥又抖了一下,面上是一副大義凜然,偏偏說出口中的話少了些氣勢:“我害怕。”
镯兒撲哧一笑,大師傅聽見動靜,一個眼神掃了過來,镯兒與新哥一縮脖子,不敢再講話。
恰在此時,後廚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人悠哉邁步了進來。
方嬸最先出聲叫了那人:“掌櫃的!”
镯兒連忙擡頭去看,只見來人穿着一身墨藍色錦袍,外攏了一件帶着白絨的披衣,長靴蹬在踝處。腰間垂了兩塊盈盈玉佩,随着走動微微擺動。那人皮膚蒼白,五官淺淡,面上帶了許多和氣笑意,讓人看得十分舒适,只是镯兒不太能分辨出來這人年齡,許是三十幾歲,也可能要更大上一些。
這倒是和镯兒想象中那般嚴厲的人有些出入。
掌櫃的擡起眸笑着将衆人望了一圈兒,看過镯兒時挑了挑眉,将目光在镯兒身上定了幾瞬的功夫。
這邊兒已經有人熱切的紛紛叫了起來:“掌櫃的!許久不見!”
掌櫃笑起來,有人向他搬了個椅子過去,掌櫃的搖搖手,并未坐下:“我只是來浔州城辦事,順路過來看看你們。”
又是一笑,将面轉向了大師傅:“最近還好吧?”
大師傅點了點頭,面上竟是從未見過的有些拘謹:“很好。”
掌櫃的笑道:“我們知味樓今年又多了好多人,好事。”
目光一轉,對上镯兒看過去的目光,似乎是在打趣:“今年還多了個小丫頭。”
镯兒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沖着掌櫃嘿嘿一笑後又伏了伏身。
大師傅見着镯兒這般反應,抿着唇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掌櫃的,這女娃還算不錯,我叫她跟着我學習做菜呢。”
掌櫃點了點頭,并未再問,而是轉了話題與衆人閑談了幾句,他為人溫和,與衆人說起話來毫無架子,镯兒覺得這位掌櫃除卻穿的十分華貴外,倒是十分像醫館裏的郎中,或是教書先生——雖然镯兒并不曾親眼見過教書先生。
掌櫃似乎恍然記起了什麽:“是了,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情。”
衆人向着掌櫃看過去,掌櫃道:“現在浔州城的知味樓已經做得十分好了,我心裏想着,咱們再去其他地方開一間分鋪。”
衆人一時有喜有驚。
“開分鋪!”
“掌櫃要去哪個城開?”
“開了分鋪,也要記得常回來看我們啊!”
掌櫃聽着紛紛議論,嘴角笑意漸濃:“現在我只是想想,還并未真正去做,但去開分鋪這件事兒是我這兩年一直想的。如今咱們在浔州城的基業也穩了,現在正是時候出去打拼了。”
衆人面色各異,都有些拿捏不準掌櫃的态度。掌櫃的溫和道:“我只是将我所想的與你們說出來,許多事情還需要再考慮。知味樓的廚子是最重要的一環,所以我才特意過來與你們說這些,要是咱們真想做大,往後還需要你們多多照應。”
衆人頓時惶恐:“掌櫃這是哪裏的話!哪裏需要和我們這般客氣!”
掌櫃又是一笑,面上露出了更多的神采出來:“這只是第一步,我心裏想的是把知味樓真正的做大,往後你們每走到一處,都能見到咱們知味樓的招牌。”
镯兒安靜的聽着衆人交談,總覺得掌櫃要做的這事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她在心中假想了一想,如果真的每走到一個地方,便能見到一處知味樓,這副景象,可真是……相當的氣派。
掌櫃的與衆人讨論了一會兒,一轉頭卻見到大師傅微低着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麽的樣子,于是問道:“阿良老弟,可是有什麽想法?”
镯兒這些新來的人還是第一次知道大師傅的名字,頓時一個個的睜大了眼睛,好奇的望過去,大師傅并沒在意衆人帶笑的目光,兀自低頭沉吟思考了一會兒,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掌櫃的将目光轉回到衆人:“也快到臘月了,咱們都過個好年,你們的工錢我已經對賬房說了,提前些發給你們,你們拿着去置辦些年貨。”
衆人紛紛對掌櫃道謝,新哥更是誇張,感動的眼圈紅紅,連連道掌櫃是好人。
掌櫃講過話,也并沒有其他的事了,也不再停留,轉身向着後院處走去。
镯兒知道後院中有個被分隔出來小小庭院,裏面有一間獨立的小房。一般他們是不過去到那邊的,方嬸說過那是特意為掌櫃的辟開的小院子,也不知道今天掌櫃的會不會在這邊住。
掌櫃的走到一半,向着大師傅招了招手,大師傅跟了過去,二人一邊講話一邊出了門。
新哥嘆道:“咱們這位掌櫃倒是很有志向呀!”
他本以為镯兒會附和,等了一等,卻遲遲沒有等到镯兒回應,低下頭去看,只見镯兒正低着頭,目光有些發直,正在思考着什麽的樣子。
他拍了拍镯兒:“走什麽神呢?”
镯兒被新哥一拍,猛的回過神來,淡眉皺着,分明是心裏有疑慮的神色,卻偏偏搖了搖頭:“沒……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