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告別
镯兒眼巴巴的看着江向歌,江向歌忍不住伸手彈了一下镯兒額頭:“看什麽呢?”
镯兒道:“總覺得……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見到你了。”
昨日镯兒只想着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奶奶,卻沒想到江向歌,甚至就連今早江向歌送她,她也未曾覺出什麽不對。此時再見,突然反應過來這事,心中頓時生出了一些酸悶。
江向歌贊許道:“我們镯兒就是聰明,這麽難的道理,只用了兩日就想明白了。”
镯兒聽出他話外有取笑之意,氣的伸手錘了他兩下,江向歌笑着挨了。
這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刻,盡管镯兒所住房子在的地處有些偏僻,還是會有人路過,這一番動靜難免引來了旁人側目。
江向歌道:“你陪我在附近轉轉吧。”
镯兒應下,江向歌從地上拎出一個包裹遞給镯兒,天色已暗,镯兒并沒有特意留神地上,這包裹就放在江向歌腳邊兒,她都不曾留意到。
镯兒将包裹接過來捧了一懷,包裹雖大,卻不很重,镯兒掂量了一下:“這是什麽?”
江向歌笑道:“一些你日常能用到的東西,你先将東西放回你屋子裏,我在此處等你。 ”
镯兒點點頭,摟起那包裹一路小跑回了房間,安晴見镯兒回來,有些好奇地眨眨眼:“誰找你呀?”
镯兒将包裹放在桌上,想着江向歌還在外面等着,只匆匆回了一句:“二江。”就又一路跑了出去。
江向歌帶着镯兒向另外幾條僻靜的街道走,兩人步伐都是慢悠悠的,偶爾步調不一致,便會衣袖摩擦、手臂相蹭。
和江向歌在一處時,即便不說話我會讓镯兒感到安心。此時镯兒心中有些傷感:“江向歌,你回去了之後,能不能替我多照顧照顧奶奶?”
江向歌默了一瞬,溫和應道:“這是自然。”
镯兒道:“奶奶的藥要是吃沒了,你應該知道阿嬌娘他們村子裏的那個小醫館——你還配我去過,家裏我放了些錢,你就拿着錢去那裏開藥……我爹如若再欠債,你就讓讓他們來知味樓找我,別叫他們為難我奶奶……”
Advertisement
囑咐完家裏的事,镯兒又開始憂慮鄰裏:“我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和大家說一聲,江向歌,你如果有空,就替我給他們說一聲,也讓他們多照料一下我奶奶。”
江向歌又道:“這是自然。”
镯兒卻是越想越覺得難過,這一時沖動做出來的決定越想就越全是後顧之憂,不想倒好,這一囑托起來才真正意識到了這點。
江向歌眼見着镯兒面上露出一些不安,淡淡的眉也跟着皺了起來,一臉的凝重神色。镯兒很好懂,不需多想,輕松便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江向歌擡起手,把手覆在镯兒頭頂揉了揉。
“镯兒無需擔心,我自然會在家裏多為你照應。”
仿佛是清淡的河水流過被烈日烤的燙手的石頭,镯兒滿腔的焦慮就被江向歌這麽一句話安撫了下來。
她長舒了一口氣,江向歌十分可靠,她知道江向歌一定會說到做到,仰頭去看江向歌,真心道:“謝謝。”
江向歌慢吞吞眨眨眼:“我倆之間還用道謝?”
正說着話,卻突然伏了伏腰,湊近了镯兒眼前:“不過……”
江向歌的突然靠近使得镯兒一驚,下意識向身後退了兩步。镯兒本是走在街道內側,身後便是磚牆,腳步一絆,便跌靠在牆上。江向歌伸手去拽镯兒,見镯兒已經穩住身形,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又靠近了一些。
镯兒有些愣愣的重複着江向歌所說的話:“不過,不過什麽?”
江向歌沒有綁牢的發絲從鬓邊垂下,輕飄飄拂過镯兒面頰,帶來一些癢。他眼眸深沉,說出的話似乎帶着些苦,又帶了些調笑:“镯兒倒是想了許多事,許多人,卻怎麽偏偏沒有将我安排好?”
镯兒伸手戳了戳他肩膀:“你又說笑,你自己有自己的事情去做,我安排你做什麽?”
一邊說,一邊改戳為推,想要從江向歌困出來的小角落走出去,江向歌被推了兩下,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挪動了身子叫镯兒出去,他抿了抿唇,笑了:“你這傻丫頭,恨的我牙癢癢。”
镯兒不知他這話是從何說起,沖他扮了個鬼臉,江向歌無奈搖了搖頭,到底還是有些失落留在了面上。
镯兒見江向歌這般模樣,問道:“你生氣啦?”
江向歌道:“沒有。”
镯兒伸手戳了戳江向歌後腰:“我發現,你怎麽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又十分老成的嘆了口氣:“我不囑咐你,是因為知道你肯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我們二江是誰呀,哪裏需要我囑托,還能受到半點兒委屈?”
江向歌被逗得笑吟吟:“真是敗給你了。”
“不過,”镯兒揪住江向歌袖子:“你若是再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兒,可別再一個人躲起來難過,多吃點兒肉,肚子飽了,也就開心了。”
江向歌知道镯兒是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客棧時的情景,點點頭應下來,眼見着時間也不早:“你也該回去了。”
江向歌一路将镯兒送到大門口,镯兒與他告了別,剛轉回身想向內走去,卻又被江向歌叫住。
镯兒剛一回頭,就見江向歌向着自己伸出手,還未反應過來,江向歌手已經伸到自己唇邊,将什麽東西抵在了镯兒嘴角。
镯兒鼻尖嗅到一股甜香,不疑有他,張口便咬到了一團綿軟。
那團綿入口層次清晰,清甜香酥,似成一體,又似有千絲萬縷組成,不消片刻便化在了舌尖,雖甜不膩,回味甘甜。
镯兒驚喜:“銀絲糖!”
江向歌得意一笑,沖镯兒揚了揚下巴:“去吧。”
镯兒卻又想起來一事,嘻嘻笑道:“你冬天時不是會來城裏趕集嗎?要是路過知味樓,可以順路來看看我。”
這事本就不太可能,小村裏趕集去的都是縣城,而不是直接來到城裏,镯兒說出這事本也只是逗一逗江向歌,誰知江向歌卻端正了神色,露出一些有些為難的神色:“我可能,來不成……”
镯兒連忙擺了擺手:“不來也沒有關系的!”話音未落,肩膀突然被人輕輕一拍:“镯兒!”
镯兒一回頭,是安晴。
安晴向镯兒打了招呼,又去看江向歌,一雙眼帶了好奇與打量。
镯兒連忙為二人介紹,江向歌的眼睛月牙般彎起,笑出一臉溫和,但眼神游移,镯兒一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他其實有些心不在焉。
江向歌客套道:“安晴姑娘,多謝你照顧镯兒,日後也要麻煩你多多關照這個傻丫頭。”
镯兒露出不滿神色,江向歌一笑,伸手拍了拍镯兒頭頂:“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難處記得往家裏帶個信。”
說罷,轉了身離去。
镯兒和安晴一道回了房間,安晴道:“我們晚上已經吃過了,我給你留了一份飯菜,你若餓了可以吃。”
镯兒卻見到桌上那個江向歌給的大包裹,有些好奇裏面是什麽,伸手想要打開,卻愣了一愣。
江向歌打包裹,一向不同于旁人。他為牢靠,總是會先抽出一邊布角擰個幾圈,再來回繞住另外三個布角,最後再兩兩綁成結。
力氣大如镯兒,解起來也會費上許多力氣,但面前的包裹卻只是将四個角湊到一起,松松垮垮打了個結。
也許是由旁人經手所打?
镯兒将那包裹扯開,裏面規規整整擺放了些衣物,有內裏穿的,也有套在外面的,衣物與衣物的夾層被放了一些包了好幾層油布的點心與糖,最下面放了些皂角、鞋襪等物。
镯兒仔細翻看着,指尖觸在柔軟的布料上,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安晴也見到了镯兒動作,此時靠近過來,露出一抹調笑:“這都是方才那位為你準備的?好貼心!”
镯兒動作快速的揉了揉眼:“啊,是啊。”将包裹快速收拾了好,擺在自己床頭。
就在镯兒忙碌時,房門被人推開,門口進來一人。
镯兒餘光只能見到那人穿了身長裙,衣角飄飄。想來就是屋裏第三人回來了。镯兒一直沒能見到這人,安晴又一直神神秘秘不肯說,镯兒早就十分好奇,此時連忙回頭去看,竟然又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來人正是與镯兒在馬車上同路的那位冷淡女子,兩人四目相對,镯兒松了口氣,道:“原來是你與我們同住,是認識的人太好了。”
對那女子露出了一個笑:“我叫镯兒。”
女子默了一瞬,就在镯兒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開口了:“白清凝。”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十分溫和,與她那冷冰冰的氣質與面龐并不很搭,镯兒誇到:“你聲音真好聽。”
安晴也笑着附和:“是呢。”
白清凝依舊冷着面,屋內有面盆與儲水,她舀了水洗漱了一番,躺回到自己床上,看樣子是要睡了。
镯兒與安晴也不再講話,也都簡單洗漱了一下,吹熄了燈,躺回到床上。
也許是因為镯兒第一次離家,或是心裏顧慮太多,镯兒愣是睜着眼怎麽都睡不着,正翻來覆去間,聽到安晴那邊輕輕嘆了口氣。
安晴也沒睡嗎?镯兒胡思亂想着,困意上湧,終于睡了過去。
卻做了個夢。
夢中有奶奶,有江向歌,幾人一起走在廣闊的草甸子上,奶奶身體健康着,笑得慈祥。她偶爾會和江向歌衣角相蹭,就像今天一樣,镯兒心中酥酥軟軟,不知怎麽就帶了些得意與暢快,嘴角上揚。
笑意越來越大,身子猛地一個落空,镯兒驀然轉醒。
她下意識伸手去撫自己唇角,還帶着大大的笑。
镯兒好笑的搖搖頭,她竟然是被美夢笑醒嗎?要是江向歌知道,大概少不得被他取笑幾句。
但醒都醒了,天色也已微亮,镯兒也不想再睡,揉了揉肚子,她昨晚并沒有吃飯,現在倒是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