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亮懂事了
鐘南月自打去榮城之後,從頭到尾就沒支棱過,到最後不得不妥協下來,乖乖與林钰訂婚。
這段時間鐘鋁銘對他的防備越來越淡,忙着接洽合作項目,好久都沒顧上審查廢物兒子那破爛攤子上的賬目。
他是在鐘南月公開跟自己叫板之後才發現他手上賬目不對的。
先開始是一筆一筆幾個億幾個億的小運作,确定上頭沒來查賬之後,鐘南月迅速轉移了大筆資金,一次性上馬了幾個大項目,珠三角的業務流水被他劃走了大半。
賬目倒是标注得很清晰,拿去做了投資,與牧光地産的白總合資投了布局全國的影視基地和影廳,這一筆劃走了300億,與直播帶貨平臺的楊禹興合作了布局全球的電商業務,劃走了200億,除此之外還投了十多個中型項目,休閑産業上中下游各個層級被他滲透了個遍。
他挑選的合作項目和合夥人都是靠譜的,油水足,收益快,大中小項目之間有密集的利益滲透,互相補給收益穩健,從業務拓展的角度來談無可厚非。
可業務被這麽發散出去,意味着鐘鋁銘即将失去對鐘南月的掌控權。
鐘鋁銘不能任憑事情這麽發展,抓了近段時間疑似與鐘南月舊情複燃的江秋見威脅他。
鐘南月當即急眼了,連夜往回趕,卻因為急火攻心住了院,悲哀地沒能跟他那飽受折磨的情哥哥見上面。
鐘鋁銘等不及他那病秧子孽子恢複身體,再次查詢了鐘南月投資的賬目清單。
下半年鐘南月看似熱鍋上的螞蟻毫無頭緒地四處拉投資,實際上一直在使障眼法——他壓根沒打算找人給自己投錢。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靠別人投進來那三瓜倆棗不可能贏得下對賭,單純贏下賭局也不能真正換回對自己人生的支配權。
他要贏一把大的,利用貧窮做掩護結交大把的商界人士,從中甄選出了一系列合适做投資的項目和品行過關的合夥人,就等着時機成熟打這一場翻身仗。
靠黎叔幫襯吹耳旁風,說服鐘鋁銘動用業務資源換他回來訂婚,假裝崩潰半推半就地應下了訂婚的事情,劃走了鐘鋁銘手上的一部分業務之後趁着鐘鋁銘大願達成對他不設防,迅速将錢投出去做了“人質”。
面對鐘鋁銘的訊問,鐘南月還是無法克制對他與生俱來的恐懼,唯唯諾諾地解釋自己只是想幫鐘氏拓展産業多賺錢。
鐘鋁銘不理會他的爛托辭,直白地警告:“你想得太簡單了,股權還攥在我手裏,你只是個任命上去的主管,脫不了管制的。”
鐘南月很可憐地喊了聲“爸”,說不要這樣好嗎,“700多億呢,您舍得打水漂嗎?”
“不會打水漂,”鐘鋁銘說,“收回來就是我的項目。”
“哦,”鐘南月說,“可是收不回去的。”
鐘鋁銘依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淡漠,“你在說什麽冷笑話。”
“不是笑話,你收不回去的,”鐘南月說,“他們只認我。”
他弱弱地跟鐘鋁銘解釋,“白哥是我的私交,楊董對我有點……那方面的念想~剩下的幾個小項目被我壓制着簽了1V1股權綁定協議,轉換受益人等于違約,違約金非常高,你就是綁架了他們把人殺了他們也賠不起的。”
“況且我也沒用您的錢啊,”鐘南月說,“鐘氏把錢借給了福瑞蒙集團,我又從福瑞蒙集團周轉了資金,雖說賬面上數額差不多,但也不能說我用的是鐘氏的錢啊。”
“您可以撕破臉找福瑞蒙去要債,叫他們看笑話說鐘氏父子內外兩張皮就是了,但收益部分是我個人投資賺來的,與鐘氏無關呢。”
借出再借入,看似無聊的操作,實則是将實力懸殊的雙軍對壘變成了誰也吃不下誰的三足鼎立。
他繞了這麽一套借貸流程,确實規避了許多賬面上的糾葛。
鐘鋁銘終于聽出了鐘南月壓根沒在怕自己,一直在故作姿态扮豬吃老虎。
“我在商界幾十年不是吃白飯的,”他一輩子見過的風浪多了,笑問鐘南月,“你真以為你手上那點花招擺到我面前夠看的麽?”
“試試吧,”鐘南月也不裝了,語氣變得悠然,“早幾年你給我膽子我也不敢這麽幹,現在你老了,鐘家未來五年是你的,未來五十年是我的,要維護誰他們自有決斷。福瑞蒙集團願意配合我玩資金貓膩不就等于是在公開站隊麽?頂層的豪紳亮了陣營,底下這些個破落戶哪有不跟風的道理。”
鐘鋁銘倒不生氣他算計自己,他向來欣賞有城府的人。
激怒他的是鐘南月在對外迂回上的稚嫩和愚蠢,“你以為福瑞蒙幫你轉移資金是看你面子想跟你結交?他們是要看鐘氏父子內鬥自我消耗,好從中坐收漁利!”
“我知道啊,”鐘南月說,“但鐘家也不歸我當家,消耗就消耗喽,我幹嘛要在乎這些。”
鐘鋁銘氣極了,不顧姿态地大罵他是畜生混賬。
鐘南月氣定神閑地聽他咆哮,末了才說,“別這樣老爺子,您就我這麽一條血脈,都不知道是在罵我還是罵您自己。”
“或者您找找關系聯絡一下技術方面,抓緊時間叫我小爹給您生個二胎?”他笑嘻嘻地給鐘鋁銘“出主意”,“現在政策鼓勵呢。”
鐘鋁銘再次震怒,“孽子!誰借你的膽子跟我叫板!”
“大概是你那怨種老婆的在天之靈吧,”鐘南月說,“她被你騙的太苦,死後清醒了。”
說完他又殺人誅心地補充,“您信這個的不是麽?她不肯轉世,一直好眼睜睜地在看着您,您感覺到了嗎。”
“不要再盤算着威脅我的人了,”鐘南月說,“別忘了你的錢還綁架在我手上,我是個缺心眼的瘋子,這年頭生意難做,資金鏈斷掉一切都得停擺,魚死網破可不好看。”
鐘鋁銘試圖收回項目,卻因為投出去的資金已經轉化成了磚瓦基石,強行收回便要折損大半,只好眼睜睜看着鐘南月繼續開發下去。
鐘鋁銘的商業邏輯很簡單,開弓沒有回頭箭,爛尾的樓盤營不了業,只有把項目開發出來,投出去的錢才能生出新的錢。
認清了這一點,他甚至幫鐘南月梳理了業務漏洞。
雖然這樣下來,生出來的新錢便不再是他的錢了。
鐘南月敢于這麽做,就是掐準了鐘鋁銘的鐵公雞屬性,寧願那逆子用自己給的錢招兵買馬與自己兵刀相見,也不舍得姓“鐘”的一分錢財另改他姓。
鐘鋁銘對鐘南月不設防備的機會只會有這一次,挪用了幾百億資産,抻得住他便不再是鐘鋁銘手下的棋子,抻不住他這輩子再別想抓住翻身機會了。
這幾個月鐘南月不管不顧地泡在項目上,整個人像是被丢進烈火深處淬煉了一圈。
樹木從蕭條中探出鵝黃的嫩芽,而後迅速舒展成濃綠色的光暈。
随之累積的是鐘南月的資産和不斷拓寬并穩定下來的業務面。
穿西裝時開始沁出薄汗,細弱的蟬鳴自遠處林稍響起,又是一年初夏時。
影視基地項目規劃大體确定下來,剩下的業務交給白錦城去做,地産開發他是老手,鐘南月無需操心,終于清閑了下來,有了時間去騷擾杜蕭。
杜蕭抻着腰來給他開門,從他房裏走出去一個背包少年,與鐘南月錯身而過時微微點了下頭,看方向是從卧室出來的。
鐘南月臉盲,但這人他死都不會認錯——顏雨的嬌軟好舍友,阿悠。
一段時間沒顧上維系友情,這倆家夥居然悶聲幹了這等大事。
而且,根據鐘南月的經驗和杜蕭單手抻腰的那個姿勢來看……
這貨應該是被睡的那位。
“失蹤人口回歸啊!真喜慶!”杜蕭怪腔怪調地調侃他。
“真沒想到,”鐘南月玩味地看着杜蕭,把跟顏雨初見那天他挖苦自己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我一直拿你當兄弟的。”
“你高看我了行了吧姐妹!”提起這事兒杜蕭很有些咬牙切齒,“我都把他按住了,可他哭着說警察叔叔不可以欺負大學生弟弟,我能怎麽辦……”
鐘南月聽完稍稍頓了下,沒理杜蕭,低頭開始翻手機。
杜蕭:“你幹嘛呢?”
“查一下他們表演導師是誰,我懷疑他們統一培訓過這個。”
杜蕭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他查了會兒,居然真的按下了撥號鍵。
吓得杜蕭發出一聲悶吼,趕忙奪了他的手機。
白錦城跟杜蕭形容鐘南月,說他身上有種“不通人性的傲慢和呆萌”,真是一點沒錯。
“小顏沒跟你一起嗎?”杜蕭問,“這陣子你老人家閉關修煉,連帶着小顏也一起失蹤了,阿悠宿舍好幾次約他出來聚會他都說在忙。”
鐘南月沒答話,朝門口偏了眼,問杜蕭,“這是談上了?”
杜蕭點了支煙,含糊地說算是吧。
鐘南月踹了他一腳,“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
“就……我不太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杜蕭咕哝道,“他認得你哎。”
“王八蛋才自己抽,”鐘南月跟他要了支煙,就着火點上,說“那又怎麽了?”
“他叫得上所有有錢人的名字,背得出他們的信息。”杜蕭補充道。
鐘南月聽完毫無反應,還是那句“那又怎麽了?”
“就感覺很怪啊……”杜蕭擰着眉,酸唧唧地嘀咕,“像是專門找有錢人做獵物似的。”
鐘南月嗤了聲,罵他傻逼。
“那你就不能表現好點讓他把你從獵物中分離出來麽。”他說。
這回輪到杜蕭對他感到震驚了。
“我的月啊,”他說,“你怎麽變得這麽懂事了……”
“我跟顏雨鬧掰了。”鐘南月挺平淡地說。
像是答非所問,又像是解答了杜蕭之前所有的疑問。
“……”杜蕭呆若木雞地看他,吞咽的動作變得困難。
好久之後,他主動揪住了自己的耳朵哭喪着臉說,“阿月,月寶,不不,月爹,我有事跟你說……”
鐘南月“嘶”了聲,“你要死啊!”
“我有罪,但是求你別殺我。”杜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