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好,我的替身小朋友
江秋見出了門,在室外站了會兒,拿到了暗渠道接單人員送來的袋子,重新推門進了病房。
鐘南月的西裝被換下來擱在了床邊的凳子上,江秋見将西裝折進袋子,放入一旁的簡易櫃中。
是看起來很廉價的一次性袋子,鐘南月愛幹淨,出院後必定會把西裝送去幹洗,而這個沾染了醫院消毒水氣味的破袋子則會被他丢入某個不知名的垃圾桶。
所以他永遠不會知道,袋子封口處那兩顆看似不起眼的暗扣,實則是兩枚做工精巧的竊聽器。
江秋見俯身吻了吻鐘南月的鬓角,捏着他的肩膀溫柔地對他說,“阿月,你不要怪我,是你不乖。”
護士扣了扣門進來查房,向江秋見詢問病人的情況。
江秋見搖頭表示自己并不認識病床上這位。
護士小姐愣了愣,“那您是……”
“我去會所接客戶,打車出來的時候遇見這位先生暈倒在路邊,身邊沒有親近的人,看起來病的很嚴重,就送他來了就近的醫院。”
護士對江秋見好感倍增,聽話音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救的這位是京圈有名的公子哥兒,更覺得他是低調踏實的好好先生。
想着鐘南月醒來必定會問詢好心人的信息答謝他,小姐姐貼心地問,“先生怎麽稱呼?醫藥費是您墊付的吧?病人醒來可能會聯絡您……”
江秋見搖頭。
他并沒有替鐘南月支付醫藥費。
倒不是出于小氣,是擔心暴露活動軌跡才沒有刷自己的卡。
“這位先生的卡不超額度的情況下不需要密碼,醫藥費是用他自己的卡付的。”他望着護士淡淡笑了下,“我姓李,木子李,叫我李先生就好。”
“嗯,要留字條嗎?”護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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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還要趕去律所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客戶在等,已經催促很多遍了。”
江秋見抓起自己的西裝外套,将鐘南月的手機遞給護士小姐,朝她點頭托福,“這邊辛苦您守着電話聯絡他的家人,我就不在這裏耗了。”
“好的李先生,您放心。”護士收了鐘南月的手機,“那您慢走,辛苦了。”
————
高興和顏雨沒察覺到劇組周圍突然出現的那幾個陌生人的存在,小喜也只通知了鐘南月一人。
鐘南月給小喜發了杜蕭的號碼,叫他暗暗盯着不要驚動顏雨,一旦發生變故就打杜蕭電話,由杜蕭去跟那群人交涉,他們不敢不給他面子。
之後鐘南月去了京都開會,先前散布在劇組周圍的陌生人士便打包消失了。
小喜幾乎确定這些人就是鐘鋁銘派來威脅鐘南月的。
他聯絡鐘南月彙報,電話卻無人接聽。
小喜看了眼時間,捏着手機截了屏,時間顯示是晚上7點13分。
鐘南月應酬多,不可能這麽早睡。
他挂牽顏雨在劇組的情況,也不可能不接自己的電話。
人在京都,親信在榮城,周邊人擠人,卻沒一個對他真心的,小喜空有這麽強的業務能力,一時竟想不起聯絡不上鐘南月應該換而去問誰。
他掐着表每隔一小時打一次,思忖着三小時之後若還是聯絡不上鐘南月就聯絡暗探去查情況。
到九點的時候小喜第三次撥號,那端總算是接通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聲,自稱是京都三院的護士,說鐘南月長期營養不良加重度低血糖暈倒在了路邊,被好心人送來了醫院。
小喜維持着通話問詢了詳細信息,一邊操作電腦定下了赴京的航班,定完航班又寫下了醫院地址信息留下字條給顏雨。
鐘南月赴京就算是向鐘鋁銘服了軟,顏雨這邊暫時不會有什麽狀況了,小喜沒必要繼續耗在這裏。
顏雨還在拍攝中,小喜不想攪擾他,走前把字條給了高興,留話說,“先生住院了,我得趕回去。我給小顏定了明天的航班,航班號我發你手機。”
顏雨結束拍攝時已經過了淩晨,收工後沒見到小喜,心一瞬間收緊,問高興,“喜哥呢?”
“他回京了。”
顏雨手一抖,劇本散落了一地。
“你別急小顏,不是很嚴重的事情,”高興顧不上去幫他撿,拉他到一邊,“我幫你跟組裏打過招呼了,喜哥不想打擾你先走了,給你定了明早的航班……”
“他出什麽事了?”顏雨顫聲問。
“可能是太忙了沒顧上吃飯,低血糖暈倒了,在京區三院。”
顏雨沒顧上往下聽,抓了小喜留下的地址信息飛奔出了劇組,招手攔了車。
他沒等小喜給他定好的清晨航班,連夜轉了四次機,終于在天亮之前趕到了京都三院。
一夜沒睡,顏雨恍惚地下了車,被陽光刺的眼前一陣昏沉。
京區他不熟悉,在醫院前繞了兩眼,摸出手機準備撥打小喜的電話。
醫院大院的回廊前,一個消瘦的身形背光而立,出聲喊住了顏雨。
那人的聲音幽幽傳來。
輕蔑,但卻清晰。
“終于見面了~”
“我的替身小朋友。”
他說。
顏雨回頭,對上了一張未曾見過,但卻十分熟悉的面容。
江秋見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打量顏雨。
男孩個子很高,頭發理得很短,黑色口罩遮去面容卻掩不住精致立體的輪廓,單是一雙眉眼他便不會認錯。
顏雨死死地盯着江秋見,瞳孔裏的波光在一層層地皺縮,卻始終沒有避開眼神。
瘦高身形,精致面容,沒見過光似的冷白皮,以及……
眼角蕩漾着笑意的朱紅色淚痣。
顏雨晃蕩了下,頭暈目眩,劇烈地反胃。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秋見,阿月的……”那人略帶玩味地挑了個詞,“前男友。”
而後又補充,“确切地說,我是他唯一交往過的男朋友。”
江秋見抿唇笑了下,淡淡地瞟向顏雨,“抱歉引起了你的不适,但我想我們有必要聊一聊。”
江秋見并不急躁。
他篤定顏雨會聽自己把話說完整。
他攻讀過心理學,深谙人性,顏雨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頭腦簡單做事莽撞,一切反應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事先料想過顏雨的所有可能的反應,可能會崩潰,也可能會歇斯底裏一拳打過來。
但他最終一定會聽自己的故事。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沖擊下壓住性子,無論如何痛徹心扉,被人這樣耍弄再乍然揭穿,他不可能壓得住這份想要探知真相的心情。
可顏雨的反應卻完全不在江秋見的料想之內。
男孩只是輕微晃蕩了下便立住了身子。
他主動摘下了口罩,回望過來,毫無情緒地盯上江秋見的面容,輕聲吐出了幾個字——
“滾你媽的。”
顏雨說。
說完,他重新帶起了口罩,闊步離開了回廊。
轉過了兩條街,顏雨背靠牆立着,極力讓自己維持正常的呼吸。
頭腦中眩暈感一重接着一重地襲來,他不得不伏低身子降下重心防止自己磕倒在路上。
為什麽第一次見面就願意屈尊降貴地與自己發生關系。
為什麽不舍得放自己離開卻又勒令自己不要對他産生感情。
為什麽從來不肯坦白過往的感情經歷。
為什麽明明放不下過去卻偏要強硬地把自己留在身邊。
為什麽……總感覺他對自己的喜歡那樣表面,為什麽很多時候感覺他的目光穿透自己的面容望向的卻不是自己!
在見到那張面容的一瞬間,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胡亂摸索了一通,顫抖的手掂不起手機的重量,砸在地上磕碎了屏幕。
顏雨撐着身子将手機撿起來,手機和人都處于半崩壞狀态,劃了好多下才成功撥通杜蕭的號碼。
“告訴我江秋見和鐘南月的事情,告訴我他當初為什麽選中我。”
“我想知道,但我不想聽江秋見講,你來告訴我。”
“不要美化得太離譜,”顏雨極力控制着呼吸,極力把話說清楚,“江秋見找過我了,讓我聽出明顯的不合理,我可以直接去問他。”
杜蕭不想說,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由不得他。
顏雨說江秋見找到了他,自己不說,由着他去問江秋見,那人不知要如何編排。
那一瞬間杜蕭感受到顏雨是真的對鐘南月愛到了骨髓裏。
他知道自己會美化那些事情,卻還是選擇來聽自己的版本,而不是任由江秋見信口雌黃。
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要拿出多大的力量才能壓住自己,在真心被糟蹋到這種地步的時候依然保持着冷靜,替愛人規避誤解的可能。
杜蕭大概地敘述了鐘南月與江秋見二十年糾葛的過往,顏雨平靜地聽完了全部,只問了一個問題。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他選中我是因為我的臉,對嗎?”
“小顏,”杜蕭沉默了下,答非所問地說,“他對你是有些不一樣的。”
顏雨苦笑,替他補充,“因為我長得像江秋見。”
杜蕭便無話可說了。
他問顏雨,“你會跟他分手嗎?”
“不會。”顏雨淡淡地、篤定地說。
“不會分手。”他重複。
杜蕭:“……”
“所以請你不要告訴鐘南月我向你詢問過這件事。”
“你配合他诳我到這個地步,就當是給我留最後一點點尊嚴吧。不要讓他知道我什麽都知道了,卻還是舍不得放下他。”
“給我點時間整理心情,我不想讓他帶着愧疚看我,不想讓相處變得尴尬。”
顏雨說。
“我可以不告訴他,”杜蕭咽了下,接下去說,“我這麽說可能聽起來很混蛋,但我真心覺得你選擇不分手是對的。”
“他對你肯定是有感情的,你冷靜下來想一想就會明白。”杜蕭說。
“無所謂了。”顏雨說,“我比那人渣年輕,我輸得起,我可以一直輸下去,輸到他真正地愛上我的那一天。”
有新的電話打進來,顏雨接通的同時切斷了與杜蕭的通話。
小喜聽高興說顏雨連夜轉了好幾個航班趕回來,卻遲遲沒有見到他,便打了過來。
“落地了嗎小顏?先生醒了,責怪我不該給你留話,你現在在哪?他很擔心你。”
顏雨喉結滾了滾,望向天邊升起的朝陽。
奇怪,明明是晶晶亮亮的清晨,為什麽視野裏卻一片昏沉。
昏沉得像是身處無邊黃昏。
“告訴我病房號。”他啞聲說。
鐘南月望見顏雨眼底的淤青,心疼得不行,探出手去拉他,“我沒事啊,只是空着肚子喝酒傷了胃,你不要擔心。”
顏雨淡淡看了他一眼,點頭“嗯”了聲。
鐘南月的手落了空,啞了片刻,尴尬地去抓床頭擱着的蘋果。
剛抓到就被顏雨奪了下來。
不知為何,顏雨奪蘋果時的動作像是壓抑着濃重的怒火。
鐘南月莫名被他吓到了,擡眼看他,“怎麽了?”
“胃不好就先不要吃水果。”
顏雨将蘋果擱遠,接了小喜送來的粥喂給他。
鐘南月一眨不眨地盯着顏雨看。
知道拍軍旅劇會比較辛苦,但沒想到會辛苦到這個程度。
眼皮都青了,下巴處泛出了淡青色的胡茬,曾經清潤晶亮的眼珠上爬滿了破掉的血絲,滿身的落魄憔悴。
“好看嗎?”顏雨對上了他的視線,問他。
不好看。
好頹廢,好疲倦。
好心疼。
他在做喜歡的事情,鐘南月不想給他拖累,不好如實說出心裏的感受。
他彎了彎眼睛沖顏雨笑,違心地說“好看啊,寶寶怎麽會不好看”。
顏雨沒再說什麽,安靜地喂他喝完了粥。
“之前你提到的那部古偶快要開機了吧?”
顏雨把碗擱下,伏在床邊,頭埋得很低,啞聲問。
“啊?”
鐘南月感覺顏雨的心思好像不在自己身上。
他勸自己不要想太多,要信任他。
或許是入戲太深了,情緒沒有轉過來。
“你說《紅塵訣》嗎?”他問顏雨。
“嗯。”
“……”鐘南月轉開眼,“應該吧,你說不想演,我近期就沒過問。”
“替我接好嗎,我想演那部。”
鐘南月僵了下,問他,“為什麽?”
因為那部戲開機時間比較早,可以無縫銜接進組。
因為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需要一點時間收拾情緒。
“我也沒問你要過什麽吧?”顏雨撐起身子望他,語氣帶着些刻薄,“這麽點要求都不答應嗎。”
“不是。”鐘南月再次咽了咽,感覺喉頭像是梗了什麽東西,吐不出來,吞不下去。
“好,哥幫你問問。”
劇組臨近殺青,戲份很趕,顏雨沒有呆多久便趕了回去。
他離開後,鐘南月終于想起來問護士自己怎麽來的醫院。
“您暈過去,一位路過的好心人救了您。”護士這樣說。
“好心人?”鐘南月詫異地問,“有留下名片嗎?”
“沒有的,那位先生不願透露姓名,只說自己姓李。”
護士小姐想了下,補充道,“哦對,好像是個律師,我聽他說急着回律所處理工作什麽的……”
李姓的律師……
鐘南月不認識這樣的人。
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謝過護士的關照,重新投入了工作。
江秋見靠坐在窗前飲着酒,聽竊聽器中傳來病房裏人來人去的交談。
這樣都不分手嗎小朋友?
那我就只好替你加加碼了。
他撥通了助理的號碼,“調一下先前讓你簽下來那個叫林沐苒的女孩的檔期。”
挂斷了電話,又打給了《紅塵訣》的制片人,“您好啊魏哥,哦,我有點小事想麻煩您。”
“是這樣的,我聽說您那邊有部大制作的古偶馬上要開機,我手上有些餘錢,想投進去分一杯羹,不知道魏哥肯不肯賞眼。”
“嗨,我是那種人嗎魏哥。”江秋見笑道,“沒什麽附加條件,正常走分紅就成。”
“對了,我手頭有個新簽的丫頭,底子不錯……啊,沒必要女主啊,叫她混個臉熟就成……”
“嗯這樣,那謝謝魏哥了,我回頭到珠市請您吃飯。”
作者有話說:
林沐苒是前女友,小顏受傷那章被江簽到了自己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