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公主病
劇組給到的假期不長,除去往返剩餘三天,轉眼已經過去了兩天。
最初顏雨設想與鐘南月相處的時光應該不好過,即便沒有度日如年那麽誇張,至少會因為尴尬和不自在而覺得漫長。
可這兩日仿佛眨眼便過了,相較于在劇組那段日子,簡直匆忙得叫人無措。
前兩日鐘南月一度表現得很珍惜,顏雨甚至産生了錯覺,覺得他或許是在想念自己。
鐘南月說他喜歡顏雨,顏雨能感覺到那不是謊言,只是喜歡的很有限。
一定要比的話,大概相當于饞嘴期的小孩喜歡偷吃糖果那種程度。
有了想吃,沒有會饞,喜歡的遮遮掩掩,背着人沉迷享受,那種藏着掖着的感覺會叫人誤解成珍惜,其實并不是。
真正珍惜的東西是會小心呵護舍不得蒙受一點點委屈的,而饞嘴的小孩卻很難大方地當着世界承認自己喜歡糖果,被抓包了甚至會耍賴說自己根本沒有想要吃,全怪糖果包裹的花花綠綠勾引了自己。
并不是非這款糖果不可,也不是非糖果不行,換個口味相似的東西他還是會喜歡并享受,他只是喜歡糖果,并不限定是哪一顆。
小孩子的喜歡是很殘忍的,因為他們沒什麽記性,深度迷戀可能會轉瞬即逝,偶爾為失去的東西哭紅眼睛,找新玩具逗一逗岔一岔也就過去了,入睡前甚至都不會記得自己白天還曾經為什麽事情難過傷心過。
有一點顏雨一直看的很清楚,鐘南月其實很避諱兩人的關系被外界察覺。
在與顏雨相關的事情上,鐘南月不像他給日常給外界的感覺那樣張揚,行事低調而缜密——
住宅安排在遠離繁華的市南郊區,沒有安排保姆伺候,他有四名還是五名司機,但每次來市南區住宅,他只讓跟自己最久、感情上最為親厚的歡叔接送,開得也不是日常出行的京霸SUV,而是一輛挂東省車牌的平價代步車。
他也極少與顏雨一同出行或返程,在自己的公司想見顏雨還要拉上笑笑或可樂做幌子,套一個業務的借口正公正地約顏雨見面。
顏雨設想他可能是愛惜羽毛,就像他說的,他的戀情和婚姻都需要一個身份地位相當的合夥人去匹配,與同性小糊咖之間這點枕榻之歡最好事過了無痕,越低調越好。
從利益角度而言,這對顏雨也是一重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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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內競争殘酷,平民人家的孩子很難出頭,學長學姐入行七八年仍在各個散組扛道具演屍體的比比皆是,他不至于自大地相信自己乍一入行就能挂靠在金牌經紀人大夢的名下、入行第一部 劇就可以拿到人設讨好的男四(咖位排行,實際是并列男主)憑的是自己的功勞。
這些東西顏雨沒有開口讨要,鐘南月也沒有明着施舍,但不代表他們之間就不存在利益牽扯,他是給足了好處的,并不算委屈了顏雨。
跟在一個行事穩妥作風低調的金主身邊,一入行便乘風而起,不用像99%的新人一樣為資源惆悵和奔波,不用擔心關系曝光毀了前程。
雖說不算光彩,但在這個見慣了錢色交易的圈子裏,已算得上頂好的開局。
所以顏雨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鐘南月遮掩他們的關系而感到煩躁。
鐘南月給了顏雨一個金絲雀的人設,顏雨不喜歡這種單方向的依附與讨要,試圖自行添上幾筆讓劇情變得溫暖,鐘南月明白地回絕了,并且解釋了緣由。
說到底是顏雨的身份配不上一個互相溫暖的可能,鐘南月沒有哄着他徹底無法自拔了再翻臉無情,在顏雨的情感還可放可收的前期就堵死了發展方向,這是他的慈悲。
一再勸自己收心不要亂想,卻總在與鐘南月單獨相處時被他不經意流露的脆弱和依賴攪亂心智,自作多情地做一些超越本職的事情。
昨夜一席醉話讓顏雨徹底清醒,他認清楚了自己的位置,決心拿好自己的劇本安生演完這一場戲,事後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顏雨那句“結婚生子”氣到了,這天鐘南月走得格外早,沒有留下任何話給顏雨。
顏雨睜開眼望見滿床的抱枕,心情一瞬間寥落下去。
酒已經醒了,可他倦倦地不想起身,直到手機響起來。
大夢交待顏雨回一趟公司,她手上有新劇本在談,片方在海市,原本因為顏雨日程緊張已經放棄了,誰想到突然封城導致原定的線下試戲改為了線上,大夢聽說後就趕忙拉他回公司再争取一下。
“我之前拿你資料去聊過,你的身高在演員中其實屬于劣勢項,很多偶像劇片方不願意要身高太紮眼的男主,人設受限,很多運鏡也要照顧你的身高去調整,有人氣撐着還好談,新人期真的不好接劇本。”大夢說,“我對你的規劃是往正劇方向發展,這本是軍旅題材的硬核劇本,不一定爆,但一定鍛煉人。”
大夢講話比較硬,新人私下裏會覺得她過于強勢,但她的強勢有經驗和眼界做支撐,大家嘴上這樣議論,卻都心知肚明,誰能得到夢姐這樣強勢的規劃基本上就算是穩了。
顏雨應了,在電話裏謝過了夢姐的關照,簡單收拾後去了公司。
鐘南月這邊一早上發了好幾通火。
先是因為笑笑把關的新人面試沒有提前設計好流程,導致一大批打扮得奇形怪狀的網紅、藝人和演藝學院的面試生全混在了一起,一大清早聚集在公司外面鬧得一團糟。
藝人覺得讓自己與low逼網紅一起面試對自己不夠尊重,網紅們嘲他們糊咖瞎清高實際上一年賺的還不如自己一月多,學生們吓得瑟瑟發抖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笑笑好容易出面擺平了這些人,梁染那邊又打來電話,說可樂上周提交的那個項目不符合申報流程,需要重新填寫資料走審批,原定這周的發布會只能往後推遲。
問題是發布會日期已經官宣過了,貿然推遲必定引發輿論。
鐘南月少有地摔了資料,“想把我這兒做黃了回總公司吃皇糧是吧?不想做現在就滾!用不着在這跟我扮演什麽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話罵得實在太重,可樂當場哭了,都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吓得。
這把眼淚像是汽油,澆得鐘南月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我這是聘了哪家皇室貴族的公主格格在給我打工了?事情做不好還說不得了!冬瓜毛都沒這麽脆弱的!”
可樂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樣惱恨自己,長期高壓叫她也到了情緒爆發的臨界點,哭着問鐘南月,“你這麽說話虧不虧心?我跟笑從總部跟你下來的時候問過一句關于待遇的問題沒有?接手這麽個爛攤子以來沒日沒夜的四處奔波我們抱怨過一句沒有?這麽亂糟糟的一團,我們也不是神仙啊!就不興出一點錯漏嗎?”
笑笑無奈地推走了可樂,安慰她說“他這一看就是心裏有火沒處發,不是沖你。”叫小喜帶她去後面緩一緩情緒。
可樂還在哭,掙着問笑笑,“你推我走幹什麽?這裏究竟誰更像公主?動不動就亂發脾氣要人哄的是誰?”
“那你就當他是公主病發作了吧,不要哭了。”
笑笑搖了搖頭,退回來掩了辦公室的門,靠在門上等鐘南月平複情緒。
好久之後,他問,“說這樣傷感情的話是圖什麽……”
鐘南月好像已經收不回來了,直接打斷了笑笑,“別他媽跟我談感情!老子沒那玩意兒,我他媽現在就想賺錢!管他媽用什麽手段只要能幫老子賺錢老子就拿他當親人,事情做不好就趁早卷鋪蓋滾蛋!”
這次連笑笑也挂不住臉了。
他轉頭深呼吸了幾次,盡可能不讓語氣染上情緒,“面試那事兒是我安排不當,沒借口,我會認真檢讨。”
“可樂那邊是項目組臨時改了規則需要重新補充資料,所有申報者都要重填,申報流程她填過多次了,不可能出錯,您真的不該不問清楚就那麽罵她。”
“不要心急,”笑笑說,“我們撂挑子走了,您只怕連這些無名火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發了不是嗎?”
笑笑與鐘南月年紀相仿,從大學實習開始跟他到如今,看着彼此從稚嫩少年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于公是上下級,于私其實與兄弟無異。
這些年裏他幾乎沒有跟鐘南月用過敬稱,這次一口氣說了好幾個“您”,聽得鐘南月心裏很難受。
他沉默下去,無力地垂下了頭,沒解釋什麽,幹澀地說了聲“走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笑笑近段日子其實也做得很疲倦,他不明白鐘南月為什麽突然間那麽急着賺錢,他認識的鐘南月不是這樣的。
先前他曾找過兩個很不錯的項目,拿到鐘南月面前看了眼收益回報周期就給否了,他甚至不肯聽笑笑細說一下項目優勢。
觀念不合、業務受限,工作的心情變得消極,他憑相識多年的情感支撐着做下去。
可鐘南月現在已經心急到連情分都不顧了,這樣下去真的會出大亂子,笑笑不願看到這樣的結局。
他轉了身,卻沒有立刻離開,在門口立了會兒,背對着鐘南月喊了聲“阿月”。
“這話我只說一次,今後不會再提了。”
“我沒有身在曹營心在漢,事實上我一直不喜歡董事長的做派,說不喜歡都輕了,是看不上。”
“我是因為你才選擇留在這裏,你不要變成他。”
笑笑下樓的時候遇見方樂語進電梯,他下意識地定住了步子,回頭看了眼。
電梯上行,最終停在了19樓。
笑笑眉頭皺了皺,眼底閃過晦澀的光。
感覺好像已經忙碌了半個世紀,擡頭望見廊道中滑進朝陽的金光,恍然地看了看手表,發現竟還不到九點。
回廊迎光處,男孩閃身而過,而後退了回來。
“笑笑哥?”顏雨後退了半步看過來,确定真的是他,揚起了笑臉,“好久不見。”
笑笑瞥了眼定在十九樓的電梯,下意識地用身子遮住了顏雨的視線。
“吃過早餐了嗎?”他笑問。
“沒,”顏雨說,“我很少吃早餐。”
“壞習慣。”笑笑走過去勾了顏雨的脖子,“走,哥帶你吃河鮮包。”
作者有話說:
他患了#老公說他将來要跟別人結婚生子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