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有要逃啊
可樂的視頻剛剛挂斷,大夢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大夢資歷老,手上資源厚,跟老板說話也不唯唯諾諾,張口就問鐘南月,“可樂那小人尖子又在琢磨着剝削我的資源了吧?”
“沒有,”鐘南月頭疼,“她不敢的夢姐,有我呢,你就別操心了。”
“您也別瞞我了,我知道可樂一路跟您從帝都過來,私交方面我跟她比不了。她最近抓人脈抓資源,是個有眼睛的都知道她想踢了我上位,這事兒各憑本事,輸了贏了我都認,但我有我的底線。”
大夢說,“我這人向來路子野性子直,就這麽跟您明說吧,手上這幾個頂流是我從十八線小透明一路帶起來的,感情深,您要砍他們給可樂讓利,這地兒我也就不待了。”
店大了欺客,客大了自然也會反過來欺店。
這位手握資源的大姐頭就是後者的典型代表。
鐘南月新太子登基,人心還沒抓穩,絕不能在這個時候丢了在公司根脈盤布的老臣。
可樂那邊雖然心思淺薄了些,心卻是實打實向着鐘南月的,能真心實意給他提刀賣命的不多,有真心且手腕硬的更是鳳毛麟角,他也不好傷了可樂。
兩相權衡,只能左右安撫,哪個都不好徹底得罪。
“夢姐,論起路子野,你要是俞伯牙那我就是鐘子期。”
鐘南月把話往好聽了說,卻已經轉涼了的口吻,“我今天應你一句,短期內不會砍你的人。”
“我還沒廢到讓她可樂在公司說了算的地步,所以請你不要再花費無用的精力去揣測她的心思,也不要再問我重複的問題了。”
“你資歷老,但遠沒到退休的年紀,我想你不會讓自己的業務上限止步于捧紅幾個流量上吧?”
“我最近給你的這幾個新人演員都是精挑細選出來底子最紮實的,我要是真心向着可樂不可能把這幾個孩子給你。”
“我想你也該重新盤一下手底下的人,确定下一步該着重培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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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頭一回在小太子這邊吃幹饅頭不給水喝,被噎得沒話說,也試出來了鐘南月的脾氣,知道這位不是個好拿捏的傀儡君主。
她換上了老相熟的語調,把事情往小了圓,順手牽點好處。
“鐘總,我這人脾氣躁性子急,您別往心裏去啊。可樂一大清早調了我幾套高定走,連招呼都沒打,我是氣不過才跟您讨兩句嘴上便宜。”
“高定是我叫她拿的,她以為我跟你說過才沒再多嘴,這事兒要怪你就怪我。”鐘南月說。
“我怎麽可能會怪您呢,”大夢趕忙澄清自己沒有真的生氣,“您每天那麽多事情要忙,我理解的。”
“可樂手上沒幾個實力頂用的,也就泡泡時尚圈混個蠅頭小利,這塊你就別跟她計較了。”鐘南月說,“我最近押下來兩個挺好的本子,角色給你的人先挑。哪多哪少,我究竟向着誰你不至于看不出來吧夢姐。”
“是呢鐘總,我最知道您心正。”
大夢得了好,不再糾纏挂了電話。
鐘南月按壓眉心,竭力壓下煩躁。
他大概理解老人渣為什麽冒着他跟江秋見舊情複燃的風險丢他來榮城了。
憑這麽個一盤散沙的爛攤子,一年內把六十億翻成一百五十億……
至少在目前看來,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午後約了投資人打高爾夫,應酬到傍晚,事情談了個大概。
那人很精明,不願被情緒左右,聊得愉快卻不肯給個準确答複。
鐘南月知道這種事情上趕子不成買賣,也沒強求,對方提出的投資回報比他也不太滿意,便約了改日詳談。
晚間趕場去參加了一個半生不熟的酒會。
今晚他刻意沒控制酒量,借着酒勁給可樂打了個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打的電話,問她拍攝結束了嗎。
可樂比他更懂他,半句迂回沒有,直接回話說顏雨結束拍攝之後回了大學宿舍。
因為在一個男人身上爽到了,接受不了就幹脆逃了嗎?
呵。
鐘南月冷笑,挂斷了電話,覺得自己好像又無處可去了。
他一度是無處可去的,江秋見給過他一個暫時栖息的窩,可那人最後親手把窩砸了。
隔着車窗目睹江秋見跟女人接吻的時候他也曾有過獨孤無依的感覺,卻只是不想回自己名下那幢空蕩蕩的宅子而已,賴在杜蕭的小房子裏尚且能夠勉強獲得安穩。
他在腦子裏過了下,這次是連杜蕭那裏都不想去了。
不想排解,不想抱怨,不想傾訴。
只想沉淪哀傷并享受其中。
生而厭倦,無所留戀,死便死了,哭什麽鬧什麽。
他又開始有了不好的念頭,壓也壓不住,岔也岔不開,叫助理小喜拿藥來。
“先生……”
小喜望着他不動,眼底是欲言又止的怯懦和擔憂。
鐘南月回給他一個疑問的眼神,問他是不是沒帶。
近段時間他沒那麽依賴藥物,小喜或許是沒記得準備。
“帶是帶了。”小喜淺聲說,“可您喝了酒,藥物犯沖的。”
操。
酒真是個罪惡的東西,教人放縱,也讓人矯情。
一開始若沒貪心多抿那麽兩口酒,顏雨于他而言或許只是個驚豔時光的過客。
鐘南月倦倦地揚了揚手,“沒事了,你下班吧。”
“我等結束送您上車再走。”小喜過來扶他。
“不用。”鐘南月說,“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待會就走。”
這種場合鐘南月通常都會提前離開,這次卻一直待到了酒會散場。
司機問他去哪,他沉默了許久,還是報上了城南的住址。
醉眼昏沉的,連續兩次輸錯密碼,鐘南月有些煩了,踹門罵了句“去你媽的!”,打算去別處過夜,門卻從裏面開了。
顏雨探出手把他抓進屋鎖了門。
可能是因為自己醉酒了吧,顏雨表情變得很真實。
真實地嫌惡。
看到顏雨那一刻心間是有驚喜和溫暖滑過的。
明明從來也沒得到過,明明顏雨也沒說要走,明明他根本也逃不掉。
但就是有了狂烈的失而複得的感覺。
可當他望見顏雨眼底厭惡的顏色,酒便醒了,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動也消散了。
“不是躲回學校住了嗎?還回來做什麽。”
他推開了顏雨,撇開眼睛冷聲說。
“躲什麽?誰告訴你我回學校住了?”顏雨問他。
這兩個問題鐘南月都不好回答,幹脆就沒說話。
顏雨嘆了口氣,有點無奈似的,跟他解釋,“我回去收拾東西。”
進門視線全給了他,他說了鐘南月才注意到,家裏放了好大幾只硬紙箱。
沙發前的邊幾上堆着書,其中有一本尤其大,硬皮的,有小一米那麽高。
忽然很想笑。
這麽多的行李,這麽重的東西,統統都搬了進來。
不過是互相伺候着爽了一場而已,他已經沒再拿這裏當一個随時準備跑路的寄居地了嗎?
真的是奶乎乎的小孩子心性,好哄好騙,想哪在哪的。
顏雨無心去質問鐘南月為什麽晚歸又為什麽醉酒,冷聲交待他,“在這老實坐會兒。”
“你去哪?”鐘南月喊他。
“有醒酒茶,我煮來給你喝,”顏雨說,“醉成這樣睡醒會很難受。”
鐘南月自行引申了好遠,問顏雨,“你喝醉過?”
“醉過。”
顏雨說完,看他臉色變得難看,便又補充,“醉過一次,實習前跟室友吃散夥飯的時候。純和尚局,沒有異性。”
“解釋這些做什麽,小孩子家家的。”鐘南月滑開目光,攥住了顏雨的手腕,“不用煮了,我酒量很好,不會難受。”
“……”顏雨沉默了下,撇開他往自己房間去。
“顏顏。”
鐘南月忽然間脆弱上來,喊他,“陪我聊會天好嗎?”
顏雨沒回頭,一步一步地退了回來。
退到鐘南月身邊也不停步,故意使壞撞在他身上,背對着他像對待小孩那樣地脅迫地說,“那要先喝醒酒湯。”
“好,”鐘南月敗了,倦怠地俯身将額頭抵上顏雨的後背,擡手不輕不重地打他,撒氣似的重複,“喝醒酒湯,喝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