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煙
“挺上心的,花了不少心思從謝華手上把人奪了過來,給公司頂配的經紀人去帶,還專門為他置辦了房産……”
京都,鐘家私宅,私家偵探将近期查到的關于鐘少爺在榮城的動向一一彙報。
可能是鐘南月近期實在過于安生,叫這幫全憑挑事兒生存的私家偵探們無從邀功,為了表現自己并非一無所獲,他刻意誇大了鐘南月對顏雨的寵愛程度。
鐘鋁銘淺淺地看了眼顏雨的照片,瞥開眼睛捏了兩下眉心,低聲罵了句“就他媽這麽點出息了”,打斷了偵探的彙報。
“行了,你出去吧,別盯太死,大概框柱他不出格就行。”
偵探應了,躬身退了兩步,大步流星地出了辦公室。
徐特助遞上不冷不熱的咖啡,附着背給鐘鋁銘按壓太陽穴,“又頭疼了?”
鐘鋁銘皺眉壓着火,“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孽障。”
“跟自己孩子置什麽閑氣,”徐特助笑了笑,“也就一時新鮮,犯不着為這事兒心煩。阿月那嘴有多叼您又不是不知道,給那金絲雀抛個戲約釣進組,拉到深山老林裏。到時候山高太子遠的,找幾個莽漢折騰個幾天幾夜,不信阿月還咽得下去。”
“跟着我這些年別的本事沒學會,倒是長了一身喪良心的毒刺!”鐘鋁銘冷笑了下,抓下了他的手把人撣開了。
徐特助也是嬌氣慣了的性子,被冷聲呵斥了直接掃臉,端了咖啡要出去,“您自己安排就是了,我眼皮淺見識短,給您解憂原是不配的!”
“你行了!”鐘鋁銘“啪”地将文件砸在桌上,“看我不夠煩的嗎!”
徐特助知道小性子讨喜,大動作傷身,看他是真惱了,自己找了臺階下,咕哝道,“我還不是心疼您?這麽吼我傷不傷人心。”
鐘鋁銘嘆了口氣,放緩了态度,“為江秋見的事他已經跟我徹底撕破了臉面,短期內我不想再跟他生仇怨,沒事盡量別去招惹他。”
“所以您不是在為那只金絲雀心煩?”徐特助問。
“你真看不出那小演員長得像誰?”鐘鋁銘搖頭說,“他還是放不下那個姓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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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阿月是真不該跟您置氣,是姓江的志向高遠不甘心做個地下情人,并不是咱們棒打鴛鴦。您好心把姓江的逼走替他找補了面子,他倒把分手的原因全賴在您頭上。”
“江秋見搭上的是艘大船,不是當年的小門小戶的窮後生了,他倆再有糾纏必定會生事端。”鐘鋁銘說,“換個男人玩也好,至少不會懷孕,只要不鬧出什麽出格的動靜就別去惹他。”
“說的也是,”徐特助笑了下,“賭約到期還不是要乖乖回來訂婚,想想也是怪可憐的,就給他最後再逍遙一年就是了。”
話說到這裏,他假模假式地悲憫道,“真殘忍啊,虎毒還不食子呢,您倒是舍得犧牲親生兒子做賺錢工具。”
“話說多了是會被剪舌根的。”鐘鋁銘一把将年輕男子拽進懷裏,“找人去試試他對那金絲雀的心,也就這一年的自由了,愛玩愛混随他去,別再像當初對江秋見一樣動了真心生出逆鱗就好。”
鐘南月主動招惹了顏雨,隔天廢掉的卻是他自己。
間隔太久,兩人也都沒找別的什麽慰藉,對視就忍不住靠近,靠近就壓不住想要糾纏的念頭。
顏雨到後來幾乎是把他整個人拆了一遍,鐘南月情緒崩潰中發狠地去咬他,“你他媽吃藥了?之前也沒見野到這種程度啊……”
“之前壓着呢,”顏雨喘息着,撥開他額角汗濕的發絲露出整張面容,欣賞他被自己帶起情念的模樣,“我不喜歡在酒店或公衆場所。”
他越來越兇,說出口的話誠實中透着壞。
“好奇怪啊月哥,好像是覺得男人比較能扛,我對你沒什麽憐香惜玉的感覺,就!只他媽想把你折騰死……”
他大概是不愛,沒有顧忌才格外放得開,沖擊感自然更強烈,體驗也更絕。
這話說得鐘南月心頭酸澀,又止不住地被他帶動,情動和惱恨一并湧上,他也發了狠,稚氣地回以同等的羞辱,“誰他媽要你憐香惜玉!哥哥找你也不是圖什麽細水長流,找你就是要盡興!聽清楚了嗎?”
顏雨此刻失去了日常的波瀾不驚,情緒起伏變得很容易察覺。
“你的意思是還不夠盡興?”
大概是真的有被羞辱到,他恨上來,“那就如你所願,進!進到你死!”
不對等的關系和非常理的交往方式,讓他們每一次的體驗都很複雜。
伴随着争執、吵鬧、互相羞辱,較勁似的撩撥對方為自己發狂,甚至有時候會打起來,暴力地宣洩情緒。
然後就蠻不講理地将對整個世界、整個生命的不滿全部施加到對方身上,誰也不憐惜疼愛誰,只是宣洩。
奇怪的心裏逆差讓兩個沒有愛的人可以同時獲得沖天的滿足感。
有時候甚至會恍惚地想,這種機緣扭曲所帶起的絕妙契合度,真正相愛的人之間是不是反而無法擁有。
第三次體驗,鐘南月确定,至少在這方面,沒有人可以替代顏雨給他的感受。
顏雨那張“背叛傷害”過他的臉,顏雨的無辜和迷茫,顏雨不甘委身于人的高自尊感,顏雨與他機鋒互搏的語言表達,顏雨的純真和腹黑,以及顏雨令他沉迷的身體……
他是無法跟江秋見走回頭路了,可他又太過享受在這樣奇怪的互相報複過程中望見這樣一張臉。
顏雨身上有太多對他而言不可替代的東西,包括這世上絕大多數漂亮男人,甚至包括江秋見。
而這一次,顏雨卻好像酒醒後頭痛病發一般地消沉頹廢下來。
他不太開心,迷茫到去要鐘南月手裏夾着的煙,遭到拒絕後起身去沖了涼,沖完也沒再回來,獨自去了客卧,全程沒再說一個字。
鐘南月呼了口煙圈,望着顏雨的背影,唇角挂着淡淡的譏笑。
那一刻的感受是互通的,他知道顏雨情緒低落的原因。
前兩次可以敷衍自己說是迫于無奈,這次卻是在對方并不強勢逼迫的情況下清醒的沉迷。
他不高興自己清醒地享受了這種事情。
換句話說,他不高興,就是他爽到了的證明。
直男?呵。
鐘南月攆滅了煙,挑眉嗤笑。
人會在公衆場合表示自己讨厭煙味,但并不代表他不會在夜深人靜的寂寞中點起一支煙。
這并非謊言,日常讨厭煙味和偶爾沉迷香煙本來也不沖突。
世界向你抛出了一個問題,順便夾帶了一個普遍公理——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是讨厭煙味的,請問你是讨厭的嗎?
你年紀尚小,甚至不太清楚煙味具體是什麽味,只是看了周圍的絕大多數人略微想了下,說大概是讨厭的。
而後你便記住了自己是個讨厭煙味的人。
其實如果沒有這個問題奠定基調,只是自然成長,你根本就不會去給自己貼上什麽标簽劃入哪類人群。
聲控顏控手指控,煙槍酒棍浪蕩咖,人身上有很多的屬性其實是區分給世界看的,不針對本心。
若是遵從本心進入私密環境,人就會變得很簡單,不會去細想自己非得是個什麽屬性。
只說當下這一刻,想要便要了,沉迷就重複不休地品嘗了,上了瘾便再難戒掉了。
隔上一段不見,曾經在你抽煙時皺起眉頭的朋友或許會主動伸手向你讨要一支煙,你詫異地問他為什麽不讨厭煙味了,他也不會跟你細述過程,只會淡淡地呼出一口煙圈,頹然地說:
不為什麽,就是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