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哥接你出來
第一眼見到鐘南月的時候,他是個精致淡然的獵食者,看人的眼神像是在挑菜,挑中了也并不一定就要吃,又可以随手丢入垃圾桶,拍拍手聳聳肩表示自己這會兒突然沒了胃口。
沒被挑中的剛剛落寞了片刻,發現被挑去的實則更慘,又開始感到慶幸。
顏雨看着鐘南月的睡顏,中尺寸的沙發睡兩個大高個本來是有些困難的,可他抱人抱的實在太緊,沙發邊緣甚至還空出了挺大的位置。
哪怕睡熟了也不丢手,手腳全纏在人身上,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他像是累極了,不止是身體,是整個精神層面全面垮塌下來的疲倦,睡得很沉很沉。
書上有句話是說,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裏寒冷地過冬。
顏雨不知道落在鐘南月世界裏的冬雪是什麽模樣,他想象不到,心便泛起了薄薄的酸。
他盯着鐘南那月的眉毛看,擡手觸碰那兩道斷痕,在他耳邊很輕很壞地說了句話。
“好讨厭你。”他說。
這是實話,他讨厭鐘南月,讨厭他的身份他的階層,讨厭他随意亵玩別人的姿态。
讨厭他吃不到就幹脆丢掉的薄情,讨厭他對送上門來的貪得無厭的放浪。
什麽都不缺,沒什麽想要的,什麽都不太在乎,也沒什麽好拒絕的。
付出什麽必須是要得到點什麽,哪怕得到的根本就不是他能看到眼裏的,純粹為了玩,也要玩個有來有往,有舍有得。
像個模樣精致卻沒有心肝的妖精,沒有一絲凡俗的溫暖,不帶一點人情味兒。
真的很讨厭。
他氣不過,又咬了鐘南月的耳朵,兇兇地縱了縱鼻子,罵他“壞男人!小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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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南月大約是被咬疼了,睡夢中泛上了些委屈,哼咛了一聲,皺着眉頭推顏雨。
顏雨箍着他不讓他推開,鐘南月便上腳蹬他,顏雨又抓了他的腳踝盤到自己腰側,把他折成一個神奇的形狀。
鐘南月不太舒服地蹭了蹭,居然就着這麽個詭異的姿勢又窩在顏雨的頸窩睡了過去,呼吸淺淺地打在顏雨頸間,撓得人心癢。
不愧是嬌軟貴公子呢,柔韌性這麽好。
總算是發現了那麽點可愛之處。
天快要亮起來,顏雨意識到自己該走了。
其實早就該走的,沒理由抱着他睡一夜的。
有點不懂自己,顏雨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事情還沒談妥。
鐘南月付出必然索要回報,顏雨也不願白給。
上了床了,然後呢?
解約費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他倒睡得安穩。
睡什麽睡!你他媽的給老子起來!
顏雨掐鐘南月的腰,疼得他直皺眉,終于醒了過來。
“你他媽有病吧!”
大少爺起床氣大的驚人,揚起巴掌就往顏雨臉上掄。
顏雨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施力一扯兜着他翻了身,人壓上去,按着鐘南月的頭埋進沙發,膝蓋頂住後背把人鉗制住,毫不留情地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兩巴掌,“想動手?”
嬌氣貴公子大概是沒經見過這種野路子,竟然真就滅掉了氣焰,說自己只是應激反應,不是故意的,讓顏雨先松開他。
顏雨沒想到他如此能屈能伸,便松開了他。
剛把腿撤開,鐘南月直接挺身用腦袋撞上了顏雨的下巴,撞得顏雨嘴裏吐出了鮮血。
“跟小爺玩陰的。”鐘南月坐起身,活動着酸痛的筋骨對着顏雨冷哼道,“別忘了現在是你求我做事!”
顏雨忍着想把他打死的沖動,啐了口血沫,咬牙罵了句“三歲小孩!”
鐘南月便笑了,挑着顏雨的下巴暧昧地望他,“越是三歲小孩越是不可得罪。我這人沒什麽邏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把我惹惱了你兜不住的。”
顏雨煩躁地掀開他。
“你把我睡了,違約金的事總得有個說法。”
雖然是被鬧醒的,但分手以來鐘南月很久沒睡過這樣安心的覺了,精力恢複了不少,也沒再耍脾氣,一邊起身整理衣服一邊随口說,“這事兒我不會晾着你,但也不能急。”
顏雨沒吭聲,只是盯着他,聽他繼續往下說。
鐘南月喜歡他的分寸感,他整理好衣服躺回沙發,将頭枕在顏雨身上,慵懶地閉起眼睛,“不是說我舍不得給你出這個錢啊,我直接出三千萬幫你解約再簽到我這兒來,那叫挖牆腳。都是道上吃體面飯的,打人不打臉,沒這麽混場子的。”
“你想離開那,不能是我去搶,得叫他們覺得你燙手,主動把你丢過來。”鐘南月說。
顏雨沒覺得他在哄自己,只是問他,“需要多久?”
鐘南月知道那邊留給顏雨的時間非常極限,而在這般艱難的處境下,顏雨卻表現得非常沉穩,并不因為他沒給個确定的答複就急躁或吵鬧。
他忽然覺得這小孩真心怪可愛的。
明明心焦得要死,卻能保持禮貌和冷靜,乖得叫人忍不住想獎勵給他一顆糖果。
好可惜,鐘南月不愛吃糖,手上沒有糖果。
他拉着顏雨的脖子借力,顏雨擡手托住了他的後背,鐘南月喊他,“離近點我告訴你。”
顏雨勾頭,鐘南月挺身,莫名其妙地接了吻。
鐘南月半懸着身子,不太舒服的姿勢,可是小孩吻起來好甜,他舍不得松開。
顏雨知道照顧人,單手托住了鐘南月的後腦帶起了他。
哪怕知道他是有所圖才這麽迎合自己,唇齒相依的瞬間,心還是變得很軟很軟。
兩個人都很會吻,昨夜的餍足降低了欲望,吻得不急躁,好久好久之後,他們緩緩張開眼睛對望。
對視了剎那,顏雨問他,“你是不是對這事兒有瘾啊?”
“我對你有瘾。”鐘南月用手肘去碰顏雨,“你也挺上道啊,兩次而已,簡單親一親都能丨硬丨起來了~”
顏雨呼吸沉了沉,直接松手把他丢下了,“我這叫健康男人早晨起床的正常生理現象,你拿這事兒耍流氓會顯得你身體不健康。”
鐘南月沒防備,摔到了顏雨的腿上,也并不惱,只是望着顏雨笑,“是嗎?可是你臉紅了唉健康男人。”
顏雨瞪他,他反倒笑得更厲害了,翻手蓋住眼睛笑得直滾,用另一只手去撓顏雨的下巴颏,像是在逗貓。
“哎呦我不行了靠!怎麽會有人兇個人都這麽奶啊,我以後叫你小奶顏行嗎……”
“你真的,”顏雨咬牙,“特別特別特別無聊!”
鐘南月看他像是真惱了,收起了頑劣,正色道:“我答應了就不會敷衍你,這陣子暫且忍耐些,安靜等着別生事兒。”
“半個月之內,月哥準接你出來。”
這邊聊着,天已經亮透了。
得了承諾,顏雨沒再多說什麽,也不再迎合鐘少爺起床之後的皮膚饑渴症,冷漠地抵着鐘南月起了身,簡單說了句“好”,推門就走了。
鐘南月啞然地揚了揚眉。
這壞小子,倒是比自己更像個走腎不走心的死渣男。
顏雨在公司樓下遇見了杜蕭,一瞬間有那麽點想躲開。
杜蕭看到他,也是小小地吃驚了下。
不說別的,單是脖頸處那一串子紅痕就能看出是鐘狗的傑作,再加上這偶遇的地點……
顏雨最終是沒躲,迎上去喊了聲“杜哥”。
他看到杜蕭驚訝中帶着些痛惜的眼神,心裏突然間很難過。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他知道杜警官是真的關懷像他這樣的淪落之人,也是實意想幫他。
他勸顏雨不要放棄自己,承諾會幫着再周旋周旋。
可他應該沒想到這倆人會直接周旋到床上去,還是以金主包養小凱子的名義。
顏雨覺得很愧對杜蕭的好心,無從解釋,幹脆就放棄了解釋。
“杜哥,錢的問題鐘先生說會給我幫忙解決,真的很感謝你為我操這一場心。”顏雨說。
杜蕭從這話裏聽出了點訣別的意思,壓着火氣問他,“怎麽着,沒臉見我就幹脆不見我了是吧?”
顏雨低了低頭,默認了。
杜蕭好笑地偏開臉,隔了會又轉回來,嘆了口氣,“唉。”
他返回車上取了件外套給顏雨罩上,“這事兒可能是我做錯了,你先回學校,我找鐘狗談談。”
穿了人衣服免不了還得還,顏雨不想要,杜蕭直接按住了他的肩。
“你真跟了他,往後也少不了見我的。”他問顏雨,“第一次是逼不得已,這次呢?”
顏雨望了他一眼,搖頭說,“從來就沒有逼不得已。”
“你知道的,鐘先生身邊不缺人,不會逼誰。”他又補充了一句,“是我主動的。”
杜蕭揚眉“啧”了聲,嘆氣道,“行吧。”
跟顏雨說完話,杜蕭沒去找白錦城,直接拐進了月輝娛樂的辦公大樓。
沒人敢攔他,他徑直上了十九樓,把門踹開了。
鐘南月躺在那不知道在發什麽呆,被杜蕭的動靜驚到了,回頭瞧他,“我刨你祖墳了你踹我門?”
杜蕭看着鐘南月,說不上是贊嘆還是頭疼,“你跟他聊解約聊到床上去了?”
鐘南月轉回頭又靠了回去,腳一搭一搭地說,“我把他給包了。”
聽語氣似乎還挺得意。
杜蕭苦不理解,“我給你的是英雄救美的劇本吧?你給搞成趁火打劫逼良為娼……”
“有什麽區別嗎?不都是要搞到床上。”
“區別大了。”杜蕭嘆了口氣,“你要真就只是個玩,随便怎麽都行。可要是對他動了心,這個頭就起錯了,往後不好處的。”
“哦。”鐘南月并不在意,“誰跟你說我動心了,我就只是想睡他而已,懶得迂回,怎麽高效怎麽來。”
不想讓杜蕭再繼續揭他的心,他幹脆把話說死了,“江秋見結婚生孩子去了,而他剛好長了那麽張臉,就這麽簡單。”
這次杜蕭直接把他抓了起來,有點無奈地看着他,“阿月,我不喜歡江秋見這個人,但我更希望你開心。放不下江秋見就去找他,不要這麽折磨自己。”
“我也沒有放不下江秋見。”鐘南月笑望着他,語氣平淡地開口,“去者不可留,他走就走了,我追他做什麽。至于顏雨,我沒心情跟他玩什麽英雄救美,更不可能低三下四地跟他賣好。我花錢保他,他跟我睡,有舍有得的事情,有什麽不對?”
“好一個有舍有得。”杜蕭冷笑着重複。
“杜蕭,”鐘南月看向他,“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一個正式的戀人,不想跟他正常相識然後循序漸進,很感謝你推給我這個替代品來填補空缺,這人我收了,就這樣。”
“給江秋見做替代品?”杜蕭搖頭笑了,“他姓江的也配!”
杜蕭沒料到事情會是這麽個發展,覺得挺對不住顏雨,問鐘南月,“你跟顏雨也是這麽說的嗎?”
“說透了還怎麽玩。”鐘南月懶懶地說,“當然是說我喜歡他,願意為他花錢換個交集了~”
“這事兒是我關心成亂鬧出了岔子。顏雨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性格單純,但卻很聰明,不會一直被你诓下去。”
“你倆這開局就錯了阿月,”杜蕭說,“你既然想玩,最好就只走腎別走心,不然早晚有你後悔的。”
鐘南月沒把杜蕭的話放在心上。
他包養顏雨本是出于一場烏龍,并不是不能解釋。
之所以順水推舟應下了這個發展,就是看中顏雨是個直男。
江秋見背叛鐘南月,不是因為那千金小姐比鐘南月有錢或好看,而是因為——他等不起了。
圈子是連圈外人都有目共睹的亂,鐘南月若只是單純地愛玩,玩男玩女玩畜生老人渣都懶得管。
但是老人渣不會允許鐘南月撿起深情劇本,光明正大地找個正式的男性戀人敗壞了鐘家的好門面。
江秋見是看清了耗在鐘南月這裏的結局,才選擇了一條更現實的路。
鐘南月甚至理解他的背叛,自己給不了的還不允許人往別處去要麽?
他給不起戀人未來,不配談感情,也不想談感情了。
只想一晌貪歡圖個樂。
顏雨給他的體驗感非常好,絕上絕的好,他喜歡跟他上床的感覺。
但要真心想找,也不是獵不到比他更好的玩物。
可他不想跟玩物們産生感情聯系。
換句話說,他包養顏雨——
不是因為他有多喜歡顏雨,而是看中了顏雨絕無可能喜歡他。
鐘南月應下了顏雨的諾,事情卻并非憑他一己之力就能辦妥。
他有錢歸有錢,但畢竟跟顏雨的經濟公司做得是同一個行當。
同行本就是冤家,明着去搶壞了行規會犯衆怒,他雖然有點面子,但師出無名被組團針對的話還是夠嗆。
他還不至于為個看着順眼的小明星把路走窄。
這事兒要想周旋,得找個外部行業的中間人幫着做個潤滑。
鐘南月心裏早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