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打算包養我?
“什麽老鸨,你會不會說話,”杜蕭說,“老子明明是想做月老。”
鐘南月懶得理他,“直說,誰。”
杜蕭剛張開嘴,鐘南月就憑口型判斷出了他要說的那個名字。
“那小綠茶婊?”
杜蕭無奈地喝了口茶,“唉,行吧,我不說了。”
他不理解鐘南月,鐘南月同樣不理解他,“你是魔怔了還是怎麽了?幹嘛對他那麽上心,明明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對他上心你好像很不爽?”杜蕭問他。
鐘南月沒說話,沉了會,轉開話茬,“你直說他出了什麽事,哪那麽多廢話。”
杜蕭搖頭看他,他太了解鐘南月口是心非的性格,不想引起誤會,還是解釋了下,“不是我對他上心,是警察有保護公民的責任,尤其他還是個落難的學生。”
“什麽學生能沾上幾千萬的債?該不是自己不潔身自好。”鐘南月冷聲道。
杜蕭實在是無奈了,“他是演藝圈的啊這位京圈兒小祖宗,這圈子有多複雜你明明比誰都了解,不是一句潔身自好就能清淨度日的。”
鐘公子日常計價單位跟普通人不一樣,小時候卻也是過過斤斤計較的尋常日子的,他心裏其實很清楚3000萬債務壓到一個普通家庭頭上是什麽概念,陰陽怪氣了一大通之後,還是撇開眼睛別別扭扭地問了句,“所以究竟怎麽回事兒。”
杜蕭盯着他沒說話,慢慢笑開了。
顏雨跟杜蕭透露的信息很少,更多細節是杜蕭後來私下了解到的。
顏雨進榮廣的時候就是專業課第一,個高人精致,擱在全是俊男靓女的演藝學院也是人尖子,再加上專業又好,大學一進校就被拉去拍廣告,算是同屆學子裏的風雲人物了。
榮廣有限制,大一大二期間不能簽長期戲約,顏雨聽話,雖然找上門的本子很多,卻一直頂着誘惑靜心上學,偶爾拍拍雜志廣告賺個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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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裏條件其實不錯,但他大學期間一直沒跟家裏伸手要過錢,自己養活自己。
總而言之,在遇到鐘南月的一個月之前,他都是個挑不出什麽毛病的上進孩子,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裏,淪落到去水晶湖郡釣金主這一步。
變故發生在大三這年,戲劇學院總歸還是跟別的專業不一樣,更重體驗,為了讓孩子們提前适應,學校對大三大四的學生放寬了限制,有合适的戲約找上來,只要跟專業課導師商量通了就可以接。
而找上顏雨的這個本子,算是當年的一個大IP,制作成本非常高,給顏雨的角色是男主身邊的一個暗衛,對新人而言算是挺好的一個開端了。
角色戲份不多,甚至全集只露過一次臉,還是在臨死前被敵軍亂箭射下了面具的時候。
但這種極限反差卻給這個角色圈來了一大批死忠粉,一個冷冰冰的殺人不眨眼的暗衛戰損之下驚現絕世容顏,讓整個江湖噤若寒蟬的暗影殺手原來是個不過17歲的漂亮少年,不惜身死忠心護主,鮮衣怒馬俠肝義膽,這誰頂得住。
當年小說連載的時候漂亮小護衛為護男主周全頂着亂箭穿身的痛苦撐開城門送男主踏馬而過的場景看哭了不知多少人,甚至有很多書粉因為小暗衛下線棄了書,逼得作者不得不在後期內容中加了不少回憶來拉人物出場。
顏雨的靈氣不止是能演,在挑劇本方面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拿到劇本之後他回去補了原著,認定了要拿下這個角色。
而對方卻在這時追加了一個要求——
這個角色他們一開始就挑中了顏雨,經濟公司之前看過他拍的短片,非常中意。
但是,拿下這個角色,先要簽約經濟公司。
而按照校方規定,簽約必須等到大四下期才可以。
顏雨很為難,去找導師商量,導師看了劇本,也覺得不接下來實在可惜,最後跟校方申請,一套流程下來,總算順利幫顏雨破格簽約了經濟公司。
然而經濟公司後面的一套騷操作緊跟着就給這個初入社會的少年狠狠地上了一課。
簽到經濟公司之後,對方只字不再提之前承諾好的角色,一天天地冷着顏雨。
孩子那時候還單純,也沒個人商量,眼瞅着戲都快開拍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就去找自己挂靠的經紀人詢問情況。
經紀人給他的回複是,投資人硬塞進來一個帶資進組的頂了這個角色,讓顏雨不要再惦記了,這種事情很常見,別說只是個口頭承諾,就是白紙黑字簽了協議到開拍前來個資源大的給你切了你也沒轍。
顏雨當下就惱了,他是為這個角色才簽的這家公司,這麽出爾反爾算怎麽說?
經紀人笑了,說其實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轉機,既然他真心想演,自己就勉為其難幫着再周旋周旋,怎麽說也是挂在自己名下的藝人,該出的力還是得出。
由經紀人牽線,給顏雨和投資方的代表攢了個局,那邊一個勁兒灌孩子喝酒,顏雨不喜歡這種場合,卻也無能為力,他也不是完全沒見過場子,知道圈裏的規矩,來都來了,該配合還是得配合。
酒過三巡,經紀人退了場,留顏雨和兩個五六十歲的老膩子在包房。
顏雨在門關上的一瞬間意識到事情不對,起身就要走,卻發現自己被下了藥,頭暈得幾乎站不住。
緊跟着那倆老人渣就撲了上來。
情急之下,顏雨砸了瓷盤割了手心放血,借着疼痛恢複了點神志,那倆老不死的也喝得夠嗆,顏雨兩個酒瓶砸上去人就暈了,這才逃出來。
他是做好了要被拉去算賬的準備的,可他小瞧了那些慣于玩弄可憐人的權貴。
對方壓根沒再找他,只叫經濟公司默默給他簽了四部大尺度的禁片兒,去海外拍,繞過體制程序審核。
三個月時間,要麽脫了拍片,要麽賠三千萬違約金解約滾蛋。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能叫人脫了人皮去做鬼。
你清高你冷豔,那我就讓你自願脫下人皮當畜生。
“那孩子臉皮挺薄的,只跟我說是惹了債,多的一句不解釋。我私下查了他,一來是不想盲目相信一個陌生人,二來也是想幫你探探他的底子,事實證明他确實是棵挺好的苗子,你挖過來不虧,另外你也的确是誤會了他,他沒你想得那麽茶,你要對他有好感,找機會接觸一下慢慢發展也挺好。”杜蕭總結說,“換個人岔岔心,人生長着呢,別總沉在過去的破爛記憶裏傷心難過。”
鐘南月笑了笑,“誰說我傷心難過了,我這陣子哪裏不正常?”
“就是看起來太正常才顯得不正常。”杜蕭說,“你想讓自己忙起來,我理解,怎麽忙都不為過。可人總有個休息的時候,你卻沒辦法歇下來,眼皮都是青的,我問你,你多久沒睡過安穩覺了?”
鐘南月:“……”
杜蕭撇開眼,“你沒放下那些事兒。”
鐘南月差點拿茶湯潑他,“我都沒想他了,你非提他做什麽!”
“他是誰?”杜蕭反問,“我可是對事不對人,你從哪聽出來個‘他’?”
他搖搖頭,“提不提都一樣,你把江秋見給你那月亮吊墜扔了我就信你沒再想他。”
鐘南月冷下臉,把茶杯擱下了,“說顏雨。”
杜蕭不再逼他,說回到顏雨的事情上,“三個月,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他不願意沾染污點,可三千萬的違約金壓在頭上,不是一個剛剛實習的大學生負擔的起的。他知道家裏也出不起這個錢,從頭到尾沒跟父母提過一句嘴,明明被逼得走投無路,還是死撐着說自己過得很好。”
“你倆這也算是一段孽緣,本該毫無交集的兩條平行線,卻因為他被逼到了絕境遇上了你。你家裏是做這個行當的,比這更污糟的事想必你也不是沒見過,他編沒編你心裏清楚。”
鐘南月聽完,好久好久沒開口。
“那大學生之前的廣告作品不少,你随便上網搜一下就能找到,你眼毒,這孩子值不值得簽你自己看。”杜蕭說,“至于你說他心機綠茶這件事,我就想問,換你被這麽坑一場再面對這路人,你還單純得起來嗎?還有去水晶湖郡那事兒,他就這麽點歲數就這麽點本事,換成是我,我好像也只能那麽辦。”
鐘南月忽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沒臉再見顏雨了。
低了低頭,他盡力讓自己保持冷漠,呼了口氣說,“不就三千萬嗎,你也不是拿不出來,既然這麽上心幹脆自己出手給他平了。”
杜蕭這代沒什麽積攢,祖上卻也是大軍閥世家,他不是那種喜歡外放的人,日常比較接地氣,但要真論起來,別說三千萬,三個億對他而言應該也不算為難。
“你說這話虧不虧我的心?”杜蕭氣得反問他,“我是對他上心嗎?我是看出來你惦記他想給你個拉近距離的機會行嗎!”
“你手頭有經濟公司,他是棵苗子,依你的身份稍微使點門路就能把他挖過來,你幫他解約,他給你賺錢,兩個人也有個相處了解的環境,對你對他都是好事,簡單來說就是——”
“你幫他,是出于愛才。我幫他算怎麽說?三千萬吶!幾乎把他逼死的數目,我是能給他平了,但是萍水相逢的,後期也沒有利益往來,你叫他怎麽想我?”
“你叫我想想吧,吵死了!”鐘南月說。
“別扭死你得了。”杜蕭嘆氣,“我不說你偏要問,問了你又死傲嬌。你就想吧,那邊時間有限,你多想一秒,他可能就多往水晶湖郡跑一趟。”
“夠了你別說了!”鐘南月忽然就炸了,“我憑什麽幫他啊?憑他含沙射影映射我、指桑罵槐寒碜我?”
“……”杜蕭被他那幼稚勁兒鬧得頭疼,“你不先揣人家手串兒人能跟你急嗎?人家就一剛上社會的學生,你奪人家奶瓶揚人家奶粉還不興人家反抗一下了?”
“我揣他手串兒怎麽了?他還錄我證據呢!”
“那他為啥要錄你證據?”杜蕭問他。
鐘南月卡殼了。
“你倆都不是喜歡厮混的人,偏偏機緣巧合在水晶湖郡那種地方遇見,初見就發生了關系,你誤會他,他就不誤會你了?”
“他誤會我什麽?”
“換位思考一下,”杜蕭撇開眼笑了下,“你覺得他是滿腹心機賣身求榮的綠茶,他還覺得你是個薄情寡義喜怒無常的嫖客呢。”
這話一出口,徹底把鐘大少爺給惹炸了。
“我薄情寡義喜怒無常?我還就薄情寡義喜怒無常給你看了!”
說完踹開凳子就甩了門。
杜蕭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幼稚鬼最受不了冤枉氣。
這套激将法一出,哪怕為了洗刷名聲,他也得找顏雨算清楚聊明白了。
他把顏雨的微信推給了鐘南月,又補發了條語音過去。
“遇着你那天是他第一次走出那一步,可見他想找金主應該是不難。要我說這事兒你也不用太挂心,反正你不管也會有人管。”
也就聽完語音的功夫,鐘南月回了過來,“杜蕭你這個吃裏扒外見色起意的狗賊!”
杜蕭聽他罵自己,知道他是上心了,便沒再多說什麽。
鐘南月嘴上炸毛得不行,實際行動卻顯得有點慫。
他着那個星空頭像,怎麽都按不下那個“添加好友”的按鈕。
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句話——
--你多想一秒,那孩子可能就多往水晶湖郡跑一趟。
這他媽杜蕭,天殺的狗東西。
這麽罵着,卻狠心點了添加好友。
顏雨幾乎是瞬間就通過了,鐘南月心情平複了點。
他昵稱就叫顏雨,朋友圈只分享了幾首歌,沒有自拍沒有日常,簡簡單單的少年感,與初見時鐘南月想象中的樣子全然不同。
在他窺屏這段時間,顏雨發來一條消息:
【顏雨】你是?
【打倒封建迷信】不知道是誰倒是通過得挺快啊?
【顏雨】。
【顏雨】微信很多工作邀請,我一般都會通過
【顏雨】你是,鐘先生吧?
這他媽從哪看出來的?
【打倒封建迷信】我有事跟你說
【顏雨】嗯
鐘南月壓着火,噼裏啪啦一通編輯——
【打倒封建迷信】你欠錢那事兒我聽說了。就這麽跟你說吧,那錢老子幫你還了,不用你再四處去找關系。三千萬,老子說還就還,我也不是什麽大善人,該怎麽做你自己想想吧
這話說完,顏雨那邊沒消息了。
鐘南月一遍一遍刷着手機,顏雨始終沒再給他回複。
一直到天黑,他氣得把手機丢到一邊。
老子花三千萬唉!換你跟老子道個歉這麽難嗎?憋他媽一下午?!
顏雨坐在教學樓連廊後的石臺上,望着夜空閃閃亮亮的星星走了神。
鐘南月那條消息他看了不下一百遍。
也想了一下午。
終究還是要走這條路嗎?
到宿舍快要宵禁的時候,阿悠給他打了電話,問他還回不回了。
顏雨說回,馬上就回。
然後挂了電話,給鐘南月回了消息。
十點過半,鐘公子氣得晚飯都沒吃,終于餓到扛不住,點了餐,剛拿回來,手機振動了一下。
【顏雨】你是打算包養我?
鐘南月:……
鐘公子定了定,說了句去他媽的,把餐丢進了垃圾桶。
他又想起杜狗口中顏雨視角下自己的形象。
一個——
薄情寡義喜怒無常的嫖客。。
洗不清了是吧?
忍着氣,他給顏雨回了消息。
一個地址鏈接。
【打倒封建迷信】上面地址19樓1909,明天下午三點,見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