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閑人
姬據面色一凜，正要再次對韓厥出手，我忙上前道：“等一等，你們都住手，這是誤會。”
“你們認識？”姬據和韓厥同時開口，臉上都充滿疑惑。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點頭。韓厥見狀，急忙松開手，站起身子，沖着姬據躬身賠禮，“是小生冒昧，不知兩位的關系，還請……還請兄臺見諒。”
姬據冷冷打量着韓厥，皺眉道：“你是天聽署的人？”
韓厥點頭道：“小生韓厥。”
姬據目光微眯，并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輕輕“哦”了一聲。我走到韓厥身邊，關心道：“你還好吧，有沒有傷到？”
“小生無事。”韓厥一臉愧疚，“嫣兒姑娘，剛才的事……”
我笑道：“你并沒有惡意，我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韓厥仍有些顧忌，我忙朝姬據看了看，姬據本來板着臉，這才笑道：“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既然他沒事，我們就走吧。”
我眼中閃過一絲幽光，道：“正好韓兄也在，不如我們三人一起去吃飯。”
“嫣兒姑娘與這位公子有約，小生怎好打擾。”韓厥既知我和姬據相識，剛才又看到我們兩人牽手，顯然以為我們是戀人。
我反應過來，解釋道：“我們只是碰巧遇見了，沒有什麽打擾不打擾。你晚上還要守夜，應該好好吃一頓。”
韓厥一臉猶豫，我也不管，索性拉着他的手朝外走去。姬據眼中充滿妒火，我卻只當沒看見。
三人朝公府大門走去，侍衛見到姬據紛紛行禮。他雖是一國之君，但畢竟不像周天子那般身份高貴神秘。那時公侯與普通百姓的關系十分随和，很少深居簡出，所以他要出行，啧沒有人阻攔。韓厥的手被我拉着，早就滿臉通紅，六神無主，根本沒有留意衆人的反應。
來到街上，我才想起自己對绛都并不熟悉，不知該去哪裏。姬據立刻打起精神，拉起我的另一只手，朝東市走去。
東市是夜市，此刻仍十分熱鬧。我回到绛都有一段日子，竟從不知有這種地方。在鄭國時，我最喜歡逛夜市，那種燈光酒香渲染下的嚣躁，能讓人忘記黑夜的孤獨與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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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景象，從新鄭到绛都，才不過幾個月時間，如今父親不在了，許多事情也都改變。
有些黯然，回神的時候，才想起此刻并不是獨自一個人。
“你想吃什麽？”姬據開口，語氣溫柔如春風習習，他的目光同樣溫柔，微笑地看着我。
我卻轉頭看向韓厥，笑道：“韓兄的意思呢？”
韓厥正要回答，發現姬據用殺人般的眼神瞪着自己，驀地一驚，嗫嚅道：“我……我随便，你們決定就好。”
我回頭去看姬據，姬據臉上早已恢複笑容。我心中無奈，淡淡道：“那我也随便好了。”
姬據道：“龍源居的烤魚很不錯，那裏的廚師是從齊國來的。齊國近海，最擅長海味，你們應該也會喜歡。”
韓厥有些怯弱，小聲道：“那個……小生天生異症，忌食海鮮類的食物，只怕……”
姬據愣了愣，無所謂道：“那就去桂心齋吃肉粥好了。”
我皺眉道：“會不會太膩？”
姬據道：“秦菜呢，配上秦酒的話，最适合這種春寒料峭的季節。”
韓厥搖頭道：“小生待會還要回天聽署，恐怕不能飲酒。”
姬據有些不耐煩，“楚菜呢，你們應該很少吃，這個總可以了吧？”
我道：“可我還是喜歡中原風味。”
姬據板起臉來，冷冷盯視着我和韓厥，“你們剛才不是都說随便嗎，怎麽現在又有這麽多要求。”
我和韓厥對視了一眼，我掩嘴笑道：“我們的意思是，随便找個地方吃點就好，不用這般麻煩。”
“難得我們一起吃飯，當然應該正式一點。”姬據小生嘟囔着。
“你說什麽？”我疑惑道。
姬據用力搖了搖頭，學着我和韓厥剛才的樣子，“我說随便你們。”
我聽出他話中不滿，也懶得理會，最後選了路邊一家面館。面館不大，有些冷清，裏面只有一桌客人。
三人在靠窗的地方坐下。趁着等待上菜的時間，韓厥笑問道：“尚未請教，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姬據随口答道:“顏據。”
韓厥道：“看顏兄的樣子，應該也在公府當差？”
姬據道：“我不過是一個閑人，不值一提。”
韓厥愣了愣，肅聲道：“官職無分大小，都是為國為民，顏兄這麽說，未免太看輕自己了。”
姬據面色微變，吃驚地看着韓厥。我目光閃動，輕輕道：“我這位韓兄，可不是一般人物喲，他的話都很有見地。”
韓厥被我這麽一說，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憨笑道：“嫣兒姑娘過獎了，小生只是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而已。”
我搖頭道：“你的心裏話，對有些人而言，是一輩子都無法領悟的道理。”我這麽說着，慢慢将臉轉向窗外，看着外面迷離的燈火，忽然嘆了一聲。
韓厥好奇地問道：“嫣兒姑娘為何嘆息？”
我勉強笑了笑，“我只是在想，眼前這片街景背後，不知有多少人也許連家都沒有。如果任何一名為政者，都能如韓兄一般恪盡職守，那晉國何愁不能稱霸？只可惜如今的晉國，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
姬據聽罷，一臉詫異，大概沒想到我會當着他的面這樣說。他正要開口，韓厥搶先道：“小生倒是覺得，如今晉國賢能之士并不少，君上英明睿智，更不必多說。”
我故作驚訝，搖頭苦笑，“君上繼位三年，一直無心朝政，韓兄說他是英明睿智，未免誇張了。我看他根本就和顏兄一樣，只是一個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