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闖
第二天一早,九九一行人便辭別了上官家,卻不知該往何處去。偌大一個越國之中,九九竟然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和無助。縱使身邊有這麽多人跟着,似乎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像師父那樣給她安全感,讓她覺得在哪裏都會安心。
“小姐,我們是向北前往落雲城,還是向東去符官城?”紫情問道,又向旁邊一臉迷惑的花寒解釋道,“咱們是剛從南邊過來的,加上小姐不會往聖都方向走,所以西邊也可以排除了。”
“去符官城吧。”九九感激地看向紫情,她只一會兒就幫九九理清了紛亂的思緒,不過紫情可能不清楚,落雲城離幽人族相當近,九九還不會傻到靠近那種危險的地方,雖然過了這麽多年,幽人族和白家的仇恨也不是能夠輕易化解的。
藍星歪頭思考了一陣,突然道:“符官城有一個小鎮,似乎是叫做靈符鎮吧,似乎有些有趣的東西。”
“不會是賣靈符的地方吧?”小柚子疑惑地看向紫情,乞求全能姐姐的解答,紫情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自然不是,哪裏沒有靈符,只有奇人,在那兒沒有人會關心你的過去,只要不打破別人的生活節奏,就能夠在那兒長久地停留下來,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一旦被那裏的人認可了,遇到麻煩的時候還能夠得到強有力的支持。”
“這一定不是簡單的事情。”小柚子似乎很是向往,拉着九九一臉傻笑。
紫情不禁想起教自己劍術的那個老人家,他如今應該也在靈符鎮上住着吧。說起這個,之前一直跟在後面的青虹白蓮現在倒是見不到了,或者說有一陣子沒有見到了。或許是失去興趣就離開了吧。畢竟他們這些當大侍的一般都沒有興趣跟其他大侍搶主子,白蓮本就是受人之托,青虹更是個桀骜的性子。
沒有多想,一行人也就踏上了前往符官城的旅行。誰也不會想到,上官城中會在其後險些遭受前所未有的災難。
入夜,上官家又一次掌了燈,前些天來了七八人,好不容易熱鬧了一番,如今人一走又變得有些冷清了。清塵和清雲并肩坐在屋頂上,晃着雙腿,仰望星空。
“真是天寒星稀,它們也怕冷,所以躲起來了吧。”清雲的表情顯得有些失落,這些天和九九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九九不愛說話,但不知為什麽,就是不會感覺到孤單。九九一走,這院子倒好像比以前還要空。
清塵輕嘆一聲:“是啊,我以為我們又能夠找到一個同伴了,沒想到緣分這麽淺。當初一見到九九,雖然連面孔都沒有見到,卻莫名地覺得親切,好像前生見過一般。”
“哥,你是不是一見鐘情啊?”
“臭丫頭,你又胡說。”他佯裝惱怒,去撓清雲的咯吱窩,兩人在屋頂笑成一團。但是清雲突然變了臉色,指着清塵身後一角,疑惑道:“方才好像有兩個黑影從那邊閃過。”她直起身來,“是往爹娘的院子去了!”
“你看清了麽?”
“嗯,似乎是穿着夜行衣的樣子。”
“你去找大哥,我先去那邊看看,爹武功不低,若是有什麽問題能抵擋一陣的。”他說完輕步踩着瓦片,往後院走去。清雲皺着眉,翻身跳下屋頂,跑向書房的方向。
清塵還沒進院子,便聽到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發出一聲慘叫,他也顧不得小心,喊道:“爹!”沖進屋裏,面前所見卻讓他的心涼了一半,上官霭擋在許芙蓉身前,此時卻被她扶着,肩膀處紅了一大片,血水一路順着他的左手滴落在地上,暈了一灘,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們對面站着兩人,看身形竟都是女子,均用面巾蒙了半張臉,為首那人額頭上繪有一個黑色的蛇形紋飾,眼神黑沉,似乎不帶任何感情,一看進她的眼中,便是一陣不寒而栗。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夜闖上官府,出手傷人?!”清塵站到上官霭身邊,厲聲喝道。
“……這府中找死的人還真不少。簪七,這個小子是誰?”當先那人給了身後人一個微帶嘲諷的眼神,上官清塵猛然轉頭看向被提及的那個人,卻看到了躲閃的目光。
是她……九九的師父簪七?!怎麽可能?
“算了,白芙蓉是我的,小的這個就留給你了。”蛇紋女話音剛落,雙眼一眯,從手中甩出一條軟鞭,薄如蟬翼,卻既能柔軟如帛,又能變成利刃穿透肉體凡胎。她也不管上官霭,直撲向許芙蓉。
清塵還想去救娘親,卻被簪七擋住了,簪七手中拿着拂塵,那拂塵絲線卻像是活物一般,能夠攻向獵物身上的每一個致命點。上官清塵無論怎麽擋,都躲不過拂塵的攻擊,但是簪七似乎并不想殺他,每一次明明能夠取他性命的時候,只讓他痛一痛便轉而攻擊另一處。他卻沒辦法感激簪七,她纏着他,讓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娘親陷入險境,這樣更加不可原諒。
“你們,為什麽,要殺我,娘……”
“她不是許芙蓉,是白芙蓉,是我們幽人族的死仇,你別管這事,我可以讓你不死……你是九九的朋友,我不想殺了你。”簪七和清塵的手忙腳亂明顯不一樣,說這話時還能變換着語氣,極為淡定。
“你廢話什麽呢?!還不殺了那個小子!你不會還想着越無酒那個丫頭吧。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饒了她的朋友,可是我是要殺了她的親娘!”蛇紋女把頑固抵抗的上官霭一腳踹倒,手中利刃眼見就要刺^穿白芙蓉的心口,卻聽“叮”地一聲,被一柄青光閃爍的長劍蕩開。
上官羽仁執劍冷聲道:“想要殺了她,還得問過我的劍才行!”
清雲跑進來的時候,一劍直刺向糾纏着自家哥哥的黑衣人,簪七一個沒注意被劍鋒劃傷了手臂,清塵下意識地喊了:“小心……”而後在小妹困惑的眼神中想到,簪七如今已經是站在他們敵對的一方了。想及此,趁着簪七晃神的瞬間反擊過去,卻沒想輕而易舉地,手中長劍刺中了她的肩頭。
“嗯——”她悶哼一聲,“雲翳……”
“你是怎麽回事?!!!又拖我後腿!!!”蛇紋女急了,厲聲沖着簪七喊了一句,卻扔下打得正歡的上官羽仁,拽起簪七便從大敞的窗戶飛了出去。她們消失如風,留下上官一家人在風中淩亂。
清塵看着自己手中兀自滴血的長劍,這一會兒工夫發生的一切幾乎像個混亂的夢,他扭轉目光,惶然地看向自己的爹娘:“這是怎麽回事?”
“她們到底是什麽人?哥,你怎麽是這個表情?還有剛才,我傷了那個黑衣人,你為什麽沖她喊小心?”上官清雲一頭霧水,俏麗的眉頭緊鎖,質問道。
“她是簪七。但現在這個不重要,娘,為什麽剛才那個女人說你是白芙蓉,是越無酒……九九的親娘?天下人都知道越家曾經發生的事情,九九的娘,不是已經死了麽?”
許芙蓉,不,應該是白芙蓉,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将上官霭扶坐在了床邊,幫他處理傷處。
“藏不住了……七年了,小酒都長那麽大了,也是時候……”
“芙蓉,算了,說吧,遲早都是要知道的。”上官霭關懷地看着這個和他舉案齊眉七年多的夫人,握了握她的手。
白芙蓉點點頭,轉過身來,看向清塵:“我的确曾經是越家的白芙蓉,是無妻和無酒的娘。幽人族用障目控制了無雙來殺我們一家的時候,越家抛棄了我們……而我抛棄了小酒。”她說到這兒,眼淚沒有任何前奏,止不住地落下來,“我們找了死囚犯,易容成我們一家,但是,至少……至少有一個人是真的死去,才會消減幽人族對白家的仇恨。清塵,你就是娘當時選擇保下來的那一個,越無妻。”
燈火随着一陣涼風搖晃起來,清塵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娘親倒映在牆上的那個昏黃的扭曲的影子,恍如妖魔。
他扭頭跑出屋去,上官羽仁卻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淡淡道:“清雲,照顧好爹,我去看看他。”
在清雲迷茫的注視下,白芙蓉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所有情緒都爆發了出來,哭成了淚人,蹲身緊緊攥着自己的肩,變得好小,好卑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