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32章 上官

花寒說自己原本是準備離開了的，但是想想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要去的地方，為了讓藍星以後能夠好好地生活，打算先一路跟着九九。藍星雖然一百個不情願，卻也駁不得花寒的命令。九九倒是無所謂，這一路上雖然同行的人越來越多，她卻沒有感覺太過擁堵。上官兄妹也沒有什麽意見，反而挺興奮的，尤其是上官清雲，無論對紫情藍星兩個大侍，還是花家的兩兄弟，都有濃厚的興趣。

而紫情不久後也發現，原本以為只是在霜神祭上偶遇的其他兩個大侍，現在看來，好像是在跟着他們，也不知目标是什麽人。抽了個閑時，她折返身去找那兩人談話。白蓮倒是坦率得很：“我是被人派來保護你家小姐的，我可沒打什麽壞心思，也沒打算現身跟他們認識認識。”

但青虹沒那麽容易松口，只說是自己興趣使然，聊是紫情問了半天也沒個頭緒。她問得累了，索性任他們去，多兩個高手跟着，也不會是件壞事。

越國本就不是什麽地域廣闊的大國，和圖雲、北國尚不能比，比起靈越就更小了。正因為如此，從容華城出發，不過七天時間，就已經到了上官城的地界。一路上衆人都對上官兄妹的身份沒有什麽特別的認識，但是一進上官城，狀況便截然不同了。

“公子，小姐，你們回來啦，這兒離府中還有些路程，就在這兒小憩片刻吧。”說話人不是上官家的小厮管家，而是郊外的一個普通農家。

上官兄妹一改平時不夠端莊的模樣，含笑道：“胡伯，這怎麽好意思呢，咱們這次有幾個朋友同行，就不去叨擾了，改天咱們兄妹去找小葉子玩，給她帶喜歡吃的酥糖。”

“小葉子那丫頭會高興壞了的。”那農夫看了看他們身後的一行人，“公子的朋友必定都是不凡之人，祈祝各位在上官城玩得高興。”

“承您吉言了，老伯。”

胡家老伯走遠了，楚涼才道：“上官公子和上官小姐連城郊老伯都這麽熟悉，看來年少賢能之名實非虛傳。”

“也算不上什麽賢能，咱們只是将城中的每一個百姓都當成自己的家人，将每一個來游玩的人都當做最尊貴的客人罷了。”清塵微笑道。

清雲附和着點頭：“娘說，人命都是一樣的，不能說咱們是城主家的孩子就高人一等。”

“上官夫人當真是淑惠之人。”

“九九，九九，等到了咱們家，我就帶你去見我爹娘，你這麽聰明，這麽漂亮，我娘肯定會喜歡你的。”清雲拉住越九的手臂，“到時候，咱們幹脆結為異性姐妹，好不好？”

異性姐妹？九九有些愣了，第一次認真地看向上官清雲。芙蓉面笑容如花，宛然一道溫暖的柔光。清雲方才說到她娘親的時候，看上去那麽幸福自豪，上官夫人一定是個溫柔的好母親吧。

但是……

“對不起清雲，我……”

“清雲，九九說着玩兒呢，她心裏可想多個姐姐了，是不是？”簪七打斷了越九的話，“九九她只是不好意思罷了。”

“師父……”

看着簪七的眼神，九九将拒絕的話語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清雲高興壞了，拉着自家哥哥又蹦又跳，清塵卻有些疑惑，微微皺了皺眉頭，只一瞬，便又微揚起嘴角：“我能多個又漂亮又聰明的妹妹，也很高興。”

“哥你可從來沒有這樣誇過我。”清雲瞪大眼睛望向清塵，沒一會兒，便讓她哥哥繳械投降了。

一路上說笑打鬧，時間倒也過得挺快。馬車行到內城，衆人便下車，步行前往上官家了。走在大街上，随時有人向上官兄妹行禮問好，他倆一直保持着得體的笑容，很有那麽幾分風範。

九九戴着帷帽，和簪七一行人在後面跟着慢慢走。見前面的人忙碌着，她輕輕拉了拉師父的衣袖：“師父，方才清雲他們說的話，一定要答應嗎？”

“你不是點頭了麽？”簪七笑着說，“我知道，你害怕，怕連累了上官家，但是越無雙已經說過不會傷害你了，不是麽？讓新的人走進你的生活，你才能漸漸将過去放下，師父也才能更加放心。”

“最重要的是師父在我身邊。”

“這麽粘着你家師父？”旁邊突然傳來清雲的聲音，一擡頭，她已然在旁邊，一臉八卦的表情。九九仗着他人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也不多加解釋。她忙于應對清雲，也沒發現自家師父一瞬間的僵硬。

除了簪七之外，小柚子也不着痕跡地吸了吸鼻子，而後疑惑地看了簪七一眼。

沒一會兒便到了上官家，遠遠地便有一衆仆役迎上前來。行李随車馬一道，在進內城時便由鐵面先行送進府中。

“爹娘可在家麽？”

“回公子，老爺在後院休息，夫人去靜安觀了，要過兩天才回。”管家恭敬道。

清雲皺了皺眉，似是在思考什麽，隔了一會兒才甩甩手：“是哦，又到這個時候了。”

“這個時候？”

“沒什麽啦，我娘每年秋天這個時候都會去道觀上香，住上兩天，也從不帶我去，只說是修修心。”她笑着拉九九進屋，“咱們先進屋歇會兒，待會兒帶你去見我爹爹，你在這兒多住些時日，自然就能見到我娘了。梁叔，這幾位一定要好生招待，都是咱們的貴客。”

“是，小姐，鐵面侍衛回來時已經交代過了。”

“那就好。”

趁着這個時候，幾人都在打量周圍，偌大一個上官家，光是門廳就有普通人家整宅那般大，裝飾精秀，擺設芸麗，一看就是精心設計過的。但是盡管如此，這屋子卻沒有染上什麽奢華之氣，反而顯得低調寧和。九九喜歡這樣的地方。

小柚子輕聲道：“小姐，小柚子聞到有藥田的香氣。”

“藥田？”上官家中還設了藥田麽？又不是做醫藥買賣的。九九盡管疑惑，卻也沒有多問。

“小柚子的鼻子可真是靈得很，那是我娘種的藥田，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只精心種着，到生了病卻不肯用田裏的草藥。不管了，你們也累了，先去歇着吧。蘭菽、蘭蓉、蘭芒，帶幾位貴客去休息吧。”

“是，小姐。”幾個漂亮的小侍女齊刷刷應聲道。

九九和簪七被安排在同一間房，想來清雲也知道她倆習慣一塊兒睡，在客棧的時候，分開一個時辰不到就又蜷到一間房裏去，任誰都能看出九九有多粘簪七。

房裏擺設很精致有序，包袱被原封不動地放在櫃子上。屋裏窗邊放着一張紫檀的桌，上邊擺設了些梳妝的盒奁，右手邊是一套連櫃，直高到屋頂，均是紫檀的物件，櫃上一排窗格，分別雕上梅蘭竹菊四色花紋，每一個窗格中鑲着一面方銅鏡，映着晚陽，将屋裏照得一片暖紅。光線聚集的地方，靜靜安放着一張四人寬的大床，淺紅的羅帳重重疊疊，在床柱邊用金絲璎珞栓了，床鋪得極為平整，精致的越綢作被面，上面繡着桂子楓葉的紋案，喜氣融融。

簪七呆呆地望着這張大床，而後“哇”地驚呼一聲，孩子似的跑過去，一下子撲在軟和的被子上，扭過身來望着九九：“好軟好舒服！九九也來躺一下，師父還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床呢！”

越九一個愣神，被簪七拽到了床上，猝不及防之下一個翻滾，反倒将最歡騰的師父壓在了身下。

又是這樣的姿勢……越九刷的一下紅了臉，月光流銀的那一晚，伸到她發間的手指，吻她的唇，每一個細節又像平時無數次回想起的那樣蹦進腦海。而現在，她們都很清醒。

簪七單純地笑着，她是真的什麽都想不起，只将那一晚的記憶當做一個錯位的夢境了。九九心底苦笑，她還是不要太着急的好。

正準備爬起來，只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而後，九九聽見某人驚慌失措的聲音：“我……我什麽也沒看到！”門又被砰然關上，九九和簪七對視一眼，失聲笑起來。

“清雲又誤會了。”九九道。說着便想起身，卻不料又一次，被簪七摟住了腰。

桃花眼帶着迷醉，卻很清醒，薄紅的唇彎起一個讓九九感到陌生的弧度。九九被輕輕拉近簪七，耳邊響起輕緩的，帶着魅惑的聲音：“真的是誤會嗎，我可愛的小徒弟？嗯？”

耳邊的熱氣讓九九渾身一僵，連呼吸都遺忘。下意識地咽了喉嚨，卻聽見簪七重新變得歡脫的聲音：“九九被吓到了吧！師父的表演是不是很厲害？連九九都能感覺到，看來我也不是一點女孩子的魅力也沒有嘛~花寒那小子還說我不修邊幅，和男人沒什麽區別……”

簪七還說了什麽，九九一句也沒有聽進去，放在她肩上的那雙手，那麽輕柔，卻沉重得仿佛湖底的苔石。師父她……是真的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