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22章 溫泉（下）

七拐八拐地走了好幾條隐秘的小路，有時候在一個毫不起眼的馬廄竟也有秘密通道，九九若不是師父并沒有那麽強的反跟蹤意識，幾乎要以為她是故意而為之了。當九九和簪七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心裏都很想把不知所蹤的師祖狠狠罵上一頓。回望身後，出發的客棧就在不遠的地方，繞了半天，溫泉人家距離起點不過幾十步路而已。

一路跟着她倆的鐵面怕是最陰郁的人了，兩人像老鼠似的東竄西鑽，本以為是要到什麽很神秘的地方去，他中途差點将兩人跟丢，還很是緊張了一陣子，誰知……難道她們是發現自己跟在後面，這才兜這麽大個圈子？這兩人果然有神秘之處麽？

“咦？”耳邊突然吹過一陣風，鐵面大驚，回身一看，原來是自家二少爺，壓壓被吓到的心髒，他恭敬道：“二少爺。”

“你不是去追七姐姐和九九了麽？怎麽還在這兒？”

“她們兩位就在前面。”

“哦？那戶人家是……”

這邊簪七敲響門環，笑眯眯地報上師祖和她自己的名字後，隔了一會兒，裏間便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來。遠遠的，九九便看到了一張會發光的大大的笑臉，聽見了男子激動不已的聲音：“阿七，你總算來找我了，我等你很久了。”

九九一聽，心道不好，這個八成又是折服在師父莫名的個人魅力下的攔路虎。但是當她望向自個兒的師父，卻發現某人一臉茫然，全然不記得這個熱情地撲過來的青年了。也難怪，師父初次來這兒的時候，恐怕光顧着記路線了。

陽光燦爛對上一臉呆滞，青年的熱情很快便被霜打了：“阿七，我是向楊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向楊……噢！你是小綿羊。”簪七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地指着他喊道，聲音響亮得讓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回頭觀望。

向楊臉一紅，将兩人拉進屋裏：“阿七，不要這樣叫我……”

“這有什麽。對了，我這次是帶徒弟來泡溫泉的，這是我的徒兒九九。”

“九九姑娘。”

“向公子，叨擾了。”

“爹娘都出門去了，家裏屋子都空着，你們便是在這兒多呆幾天也無妨。”向楊将兩人往裏院引，一邊着人點上後院溫泉的燈火。

簪七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我們是與他人同行的，也正好趕路，以後如果有機會見面，再留幾天不遲。”

聞言，向楊的臉微微耷下：“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九九看着覺得很有意思，這個向楊還真是有什麽都表現在臉上，和師父倒是有幾分相像。因着這個，她對這個青年少存了幾分警惕。

和簪七兩人進了後院單獨開辟的溫泉小館，一股清冽的芳香撲鼻而來。溫泉四周圍着，頂上露天，周圍有堆砌的山石，倒近似于野外，天色已經晦暗不明，溫泉周圍的幾盞雅致的宮燈已經點上，暖黃的燈火被缭繞的霧氣打散，更平添了幾分妖嬈。池旁有一株銀桂，樹影婆娑倒映在池中，和着綽約的人影，獨有一分幽靜的美感，想來方才的清香便是從那樹上傳來。

還未入水，兩人便已經覺得沉醉了，全身心都被蒸騰的熱氣浸暖，思想也浮在了池上，變得飄搖起來。

簪七搶先跳進水裏，惬意地将手臂撐在岸邊，陶醉地微微擡起頭，朦朦胧胧中，她看見九九在慢悠悠地解衣帶。不知不覺之間，她的目光便已經停留在那個方向，也沒想到要轉開。

自從九九開始長身體，她們便沒有在一塊兒洗過澡。本來沒有許多想法的簪七此時卻愕然發現，熟悉的小人兒已經漸漸變得不熟悉起來。原本瘦瘦小小的九九，現在已經漸漸長成一個真正的少女，她圍着輕紗一步步順着石階走下水中的時候，全身透着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青絲散開，垂覆肩背，長及腰下，随着一雙玉白長腿的邁動輕輕搖曳。原本平坦的胸口微微有了起伏，帶着嬌怯的可愛的風致，細瘦的四肢也漸漸脫離了孩子的模樣，浮現出少女的質感，皮膚變得吹彈可破，嬌美迷人。

九九突然聽見突兀的、咽口水的聲音，驚愕地看向簪七。簪七吓得一動也不敢動，死撐着看九九的眼睛。

在這個天人合一，時順地利的時刻，越九揚起一個笑容：“師父，你晚上沒吃飽麽？三只白斬雞了……”

“我……我……我好像是沒吃飽，這不是找了這麽久，又餓了嘛。”簪七趕緊順臺階下來，臉卻紅了個通透，只是因為光線昏暗，并不容易察覺。方才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髒仿佛要跳出胸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泉的熱氣還是吃得太幹了，她的喉嚨有些冒火。偷偷瞄向九九，看見九九眯着眼睛趴在對面的石頭上，肩胛以下都沒入水裏，顯然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常。

簪七将頭悶進水裏，她又自欺欺人了。從九九落水那天開始，到後來想要親吻她，再到現在……僅僅是看着她就已經滿腦袋瓜子胡思亂想，她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早就已經淪陷了。但是她還沒有想好，自己該不該順應心意，走上那條不歸路，還有九九，她也許只是将自己當做最最信任的師父，若是自己放縱胡為，還能這樣走在九九身邊嗎？

九九半眯着眼睛，回想着師父剛才無措的表情，她還是有最後一絲堅持的吧。那就再等等好了，省得将師父吓跑了。從自己下定決心偷走師父的心，讓她離不開自己的那一天到現在，也不過三年多的時間，以後日子還長着，這種事，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

她回過身，想要看看自己的熱豆腐，卻發現池子裏并沒有簪七的身影，心下一驚：“師父？師父？”

“咕嘟咕嘟……”

回應她的是一串水泡，她連忙沿着池邊走向師父的方向，将某個忘記從水裏出來的人打撈了起來，簪七暈暈乎乎的，好在還沒有暈厥過去，只是整個人被溫泉泡成了淺紅色，倒也察覺不出異樣的臉色了。

九九長舒一口氣，沒有再離開。少女的馨香傳入鼻中，簪七迷迷糊糊地摟住九九的腰，往懷裏帶了帶，将腦袋靠在了九九肩上。

“啪！”門口突然響起杯盤落地的聲音，九九和簪七驚醒過來，不約而同向門口看去。向府的小侍女還維持着端盤子的姿勢，嘴巴愕然地張得老大，一臉見鬼的模樣。滴溜圓潤的柑桔小棗滿地打滾，順着木板滑入水中，發出滑稽的“噗通”聲。那聲音讓侍女回過神來，捂着臉飛快地跑了出去。

“好可惜的棗兒！”簪七哀嚎一聲。

九九滿頭黑線，師父這不是重點好不好。得，又是一個誤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