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醫

第17章 ☆、中秋盛宴

第二日便告假不再去宮裏了，省得看到公主心疼，又給自己添堵。在家裏侍弄些花草，讀了幾頁醫書，母親又來督促要收拾行李，随時準備南下。或許離開，才是最好的結局吧。蘇葉将常穿的幾件衣袍取出疊好，才發覺自己收的都是男裝，讪笑一下，到了江南，自己又可以羅裙珠釵，做回女子了，帶些男裝做什麽呢。又重新收撿一番。

偶爾也在飯桌上，後院裏聽到爹娘和下人們議論，說是當下皇帝給二皇子選妃，七公主選驸馬，鬧得是滿城風雨。二皇子眼睛長到頭頂上，城裏官宦人家的小姐都看了個遍，愣是沒有一個入眼的。七公主更是奇怪，京城裏的口風三天兩頭轉，先是林尚書的兒子林驚語被召進宮用膳，據說和公主相談甚歡，大家都覺得是林驸馬了。不幾日又召了左相家的二少爺柳盡歡，據說對他的畫作贊不絕口，大家便說公主愛才，該是柳驸馬了。又幾日京城才子陸輕塵觐見，據說皇帝連生辰八字都問過了，大家又說等他做了金科狀元，皇上就把七公主嫁給他。

蘇葉聽過，也都只是笑笑。宮裏的事，突然就好遙遠了。現下只等劉太醫把辭官的事處理妥當，就可以遷往杭州，遠離這些紛擾。只是夜深人靜，難以入眠，往事種種，一點點湧進腦海，不斷地重播回放，公主的每一個轉身，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還有那個燙的發燒的吻。蘇葉每每感到心痛難忍，一定是病了吧，又該吃什麽藥呢？

不幾日外面沸沸揚揚，又傳說這一件大事。中秋佳節将至，皇後娘娘下懿旨要開禦花園宴客，邀請普天下的青年才俊前往賞花飲酒，這一消息簡直是炸開了花。許多商賈大戶都擠破頭了，據說一張邀請函在黑市上都炒到了天價。皇後娘娘這宴開的太是時候了，宴請是假，怕是給公主擇婿是真。誰不想做皇帝的東床呀，高官厚祿、錦衣玉食，還有美得天仙一樣的新娘。不知多少少年郎做起了黃粱美夢。據說通往京城的驿道上每天都會累死幾多頭馬，狼煙滾滾，馬蹄陣陣，都是大江南北死命往京城趕的公子哥呀。

這一切，蘇葉都置若罔聞，只覺得在京城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也開始催促爹娘早日啓程去南方。不過蘇母堅持在京城過完最後一個中秋，蘇葉只好捱着。

可是偏偏還清靜不了，這日一小太監上門來，送來一張帖子，上面朱砂的大字寫着蘇葉的名字，萬請務必于中秋之日進宮賞菊。明黃的顏色，是不可拒絕的神聖和威嚴。

無奈，蘇葉只好按時赴約。身着一身尋常的便裝，在滿園的錦衣玉冠中略顯寒酸。無數個衣着光鮮的少年熙熙攘攘，徘徊徜徉在似錦的繁花裏，或吟詩作對，或高談闊論，或彈琴吹簫，甚至有人在敞亮處霍霍的打開了拳腳。大家暗地裏都較着一股勁，拼了命的想要表現自己，藝壓群雄，好博得公主歡心。可是半個上午都過去了，公主連個人影兒都不見。衆人也不急，依舊賣力演出着，整個禦花園一片争奇鬥豔的景象。

人太多了，蘇葉看着地上被肆意踐踏的花花草草，有點煩躁。悄悄穿過人群，往後院走去。穿過假山湖石，便是那片合歡樹林。蘇葉倚在一棵樹下，陽光爛漫，透過枝葉零碎的灑落在衣裳發間。閉上眼，清嗅花香，在綿綿的風裏熏熏然，不知不覺居然就睡着了。

風乍起，吹落繁花如急雨，細細碎碎落了蘇葉滿身。一人輕悄悄的走進樹林，靜靜的立在蘇葉旁邊，默默的看着她。許久許久，方俯下身來，輕輕的将蘇葉身上的花蕊一朵一朵撿起，丢下，撿起，複丢下。陽光随微風跳躍，在蘇葉的臉上映出些恬淡的光澤，是白玉一般沉靜溫潤的少年。

有花瓣随風而落，恰好落在蘇葉的眼睛上，大概是有些癢，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顫動，許是要醒來了。那人慌忙拂去了落花，倉皇而走。

蘇葉醒來，只覺得一陣悵惘，可是作過什麽夢，又怎麽都想不起來。起身一看，身邊簌簌的落着許多合歡花，紅花似火，燃燒過便凋零了。空氣裏有股說不出的熟悉的味道，蘇葉剛想分辨，卻聽到一陣熟悉的笛音。吹着依稀就是那日在此處聽過的曲調。

蘇葉轉身欲走，卻聽有人輕聲叫道：“是誰？”溫和恰如一陣春風。冤家路窄，又在這裏碰到了二皇子蕭雲深。

蘇葉無奈，只好現身出來叩拜：“下官見過二皇子，二皇子金安！”

“不必多禮。你認得我？那你不是來給七妹選婿的了？”二皇子溫和的問詢。

“下官乃是長樂宮的禦醫。”蘇葉應道。起身擡頭時，二皇子看到她的面目，不由一愣。

“額？看你有點面熟呀！”二皇子死盯住她，似乎想要從蘇葉臉上看出些什麽。

蘇葉連忙垂頭回道：“下官平時也在其他宮裏走動，想必偶爾得見，也不足為奇。”

二皇子兀自思量着，也不回話。

“那麽，下官不打擾二皇子雅興，先行告退了！”蘇葉想要逃走。

“慢着！你在七皇妹那裏待得久，可有見過一個叫做雲煙的姑娘？”二皇子問道。

蘇葉頭都大了，只得回道：“雲煙？下官對長樂宮的下人侍女也算熟悉，并未聽過有這個人。”“那有沒有其他宮裏的人常來走動的？”二皇子刨根問底。

“只是皇後娘娘跟前的長亭姑娘時常過來關心公主的食膳，其他也都是過來傳話遞物，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人呀。”蘇葉只覺得額上冷汗滲出，心裏想着怎麽才能趕快脫身。

果然二皇子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又問蘇葉：“那除去宮裏的人，七皇妹那裏有沒有外面的朋友過來走動過？”

蘇葉腦袋裏嗡的一聲，二皇子果然不信什麽鬼神之說，認定了那日落水的自己同七公主有關，如果讓他繼續糾纏下去，怕是對誰都不好。頓了一下，突然一亮。“額，說到朋友，七公主的表妹林佑安林小姐倒是常過來玩，兩人關系甚好，皇後娘娘也極是喜歡她。”

“林表妹，你說的可是林尚書家的小姐，林驚語的妹妹？”二皇子面露喜色，急急問道。

“正是。”蘇葉點頭應道。心裏也只能對林佑安說句抱歉了。

“林佑安，林佑安。。。”二皇子一個人開心嘀咕着，連蘇葉告退了都沒注意到。

蘇葉溜回禦花園，已經準備開午宴了，因為回來晚了些，只在殿門口的角落裏找到一個位置。只見坤寧宮裏擺滿了茶幾座椅，無數宮女太監們游曳其間，添酒布菜。衆人成排端坐，乍一看，倒有數百人之多。各自談論相交，倒也熱鬧。不多時，皇後娘娘駕到，衆人跪拜，山呼千歲，煞是壯觀。待平身落座後，蘇葉瞄到皇後娘娘身後那個熟悉的身影，拘于場合，穿的乃是正式的宮服。雲鬓高梳成髻，上束青鳳栖梧簪、如意釵，彩雲逐月步搖。淺紫長裙曳地，外罩淡藍紗衣，上繪百花鬧春，一條玉帶腰間松松系着，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遙遙看上去，就像是九天玄女下凡來，神聖而又高潔。

場面霎時靜了下來，場下百十雙眼睛都釘在長樂公主身上，早聽聞七公主花容月貌，舉世無雙，可如今見到真人，才知道這種美貌，簡直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大家禮畢落座，四下裏一片贊嘆之聲。

蘇葉縮在角落裏，聽着周圍人紛紛議論公主的美貌，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疼的想要哭出來。又後悔今日沒有依母親的話報病告假。但只是這麽遙遙的看上一眼，也算知足了。如若能見證她找到一個品貌俱佳的夫婿，那真真是再無遺憾了。

只是這麽想着，心酸的卻厲害，差點泛到眼睛裏。同桌的乃是個鄉紳之子，花了不少錢才買到個進宮的資格，進來後又因為家裏沒有權勢被人瞧不起，甚是不平。以為蘇葉也是一樣，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控訴別人的不是，蘇葉也都只是笑笑，後宮佳釀，酒倒是喝了不少，只覺得酒到了愁腸裏，刀子一般的絞着胃，心也就沒那麽疼了，于是便又多喝了幾盅。喝着喝着，有些熏熏然，居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得給林佑安一個交代，要不然太搶鏡了~~

印象裏公主是從未表白過的，最多只說過一個看上，這兩個字嘛，意味深遠~~你懂的~~

所以蘇葉的怯懦和退卻，終歸是因為公主的态度暧昧而又隐晦~~

繼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