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的信仰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陶野說「我很想你」的時候,夏星眠覺得她在對自己說:“我好喜歡你。”
她知道這是她的癡狂帶來的錯覺。
太愛一個人的時候,只要對方稍微示好,她都會覺得:她好愛我。
好像這樣,她就可以好好撫慰自己:這是值得的,我可以繼續偷偷執着下去。
她自己給自己扇過幾個巴掌後,卻由陶野恰是時候地給了她一顆甜棗。
就是這種微妙的感覺。
吃過粥,洗漱,洗澡。
夏星眠特意又剪了指甲,仔仔細細地磨圓。在陶野還沒回房的時候,她的右手就開始做抓握練習。通常她這樣練,是為了鍛煉彈琴的指力。
不過今天不彈琴了。
彈另一樣東西。
陶野打開卧室門走進來,夏星眠從床頭起來,膝行過去就要抱她。陶野卻伸出兩指抵住了她的肩,說:“我有件禮物想送給你。”
夏星眠便垂下手,乖乖說好。
陶野:“你先閉上眼。”
夏星眠聽話地閉上眼睛。
兩秒後,一團柔軟裹上了她的脖子,毛茸茸的,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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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看見了一條新的雪白色的毛線圍巾。
陶野低着頭,幫她整理好,問她:“喜歡麽?”
“喜歡……”夏星眠點頭,“不是之前已經送過我一條米色的了?”
陶野笑:“看你總戴那一條。多給你織一條,以後就可以換着戴了。”
“可是冬天已經過去了。”
“那就明年戴。”
夏星眠雙手抓着圍巾捏來捏去,不知道陶野用的是什麽毛線,好軟,好厚實。
她在心裏嘆道:要是一整年都是冬天就好了。
陶野開始摘她的圍巾,想放回櫃子裏去。
夏星眠卻抓住了圍巾一角,說:“織都織了,不用用就放回去?”
“那你明天戴?明天15度,也不怕捂痱子。”
“不是戴……”
夏星眠支起身子,靠近過去,雙手握住了陶野的雙手,将它們拉攏到前面來。
她用圍巾一圈,一圈,一圈地纏上去。
陶野明白了她想做什麽,輕輕地笑着,不說話,任由她捆住自己的手。
“你就是這樣對主人的?”
她微淺地揚起下巴,一點也沒有被束縛住雙手的不安。
相反,語氣裏還有點似有還無的輕佻與撩撥。
夏星眠紅了臉,眼睛裏的光卻明亮而堅定。
“就要這樣。”
陶野俯視着她,睫毛淺淺地遮住眸底的柔媚,“那要是一會兒扯壞了,我可不負責修補啊。”
夏星眠手裏系着結,就閉着眼湊上去,親吻陶野的鼻尖,“沒關系,我去學織毛線,我來補。”
“織毛線很麻煩。”
“麻煩你還給我又織小熊又織圍巾。”
陶野又笑了一下。
解對方扣子之前,夏星眠裝作不在意地問:“你給多少人織過東西?”
陶野眼眸半阖,嗓音像一杯不滿的搖晃的紅酒,左右蕩漾,繪着細膩誘人的漣漪:“你猜?”
“我不猜……”
“為什麽?”
“就算我猜了,你也不會告訴我猜得是「對」還是「不對」。”
陶野彎起眼睛,聲音愈來愈輕:“嗯,我不會告訴你。”
致命的撩人美色。
致命的若即若離。
夏星眠收緊抱着陶野的胳膊,使勁抱住她,近乎瘋狂地親吻她。
這一秒,她對她的愛與恨竟差不多持平了。
——好愛她。
——也好恨她。
愛是因為她是如此動人。
恨是因為她如此動人,卻又不能被她實實在在地攥于掌中。
不過,愛也好,恨也好。
她可以确定的是:對于陶野,愛與恨都已經成為了一種神聖而不可侵犯的信仰。
一夜放縱。
夏星眠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記得最後手都累得抽筋。21天的訓練也沒有讓她的雙手累成這個樣子。
她模模糊糊地回憶起,溫燦曾經和她說,讓她盡早去給自己的手上個保險。
溫燦說世界上沒有哪個鋼琴大師不給手上保險的,更何況是你這樣完美的手。
完美嗎?
夏星眠倒覺得,不如她昨晚觸碰的萬分之一美。
早晨她被手機鈴聲吵醒。
一整晚一個夢沒做,睡眠質量堪稱21年來最佳一夜。她滿足地伸着懶腰,接起電話。
溫燦的聲音傳來:“小師妹,還睡着呢?”
夏星眠扭頭去找陶野的身影,随口敷衍:“有事麽?”
溫燦:“你怎麽對自己的事兒這麽不上心?你難道不知道,昨晚那場彈完,你夏星眠可是在鋼琴界一步登天了。
Charlie大師的關門弟子,天賦型年輕新秀,長得又他媽的跟個仙女兒一樣。對你的各種采訪和邀約已經要堆滿老師的工作室了。”
夏星眠:“那又怎樣。”
溫燦:“怎樣?你不趁着這會兒的熱度趕緊打出名頭站穩腳跟,還等什麽呢?趕緊過來吧,你的行程已經滿到爆了。”
“……”夏星眠好像聽到陶野在廚房的聲音,心裏舍不得,皺着眉翻了個身,“我就不能在家休息幾天嗎。”
“還休息??你不主動去搞事業,生活就會主動來搞你了!”
夏星眠知道,溫燦說得對。
更何況她昨天才下決定:要變得超級有錢,然後把賺來的錢都給陶野花。
“好吧,我這就過去。”
“趕緊的吧!工作室新地址發你了,半小時內站到我面前。”
“挂了……”
既然溫燦給出了半小時的時間限制,夏星眠就一定會在半小時內趕過去。
她很快去洗漱收拾,穿衣服,整理儀容。從起床到要出門,只花了不到十分鐘。
陶野從廚房端了一盤煎雞蛋出來,見夏星眠在穿大衣,怔了一下:“你……要去哪?”
“樂團那邊需要我過去一趟。”
“吃了早飯再走吧?”
“不了,來不及了。”
夏星眠拎起包,急匆匆地走到門口。
陶野又問她:“幾點回來?”
“我也不确定什麽時候,不過我忙完就會馬上回來的。”
“路上注意安全。”
“好……”
陶野端着兩人份的煎雞蛋,靜靜站着目送夏星眠開門離開。
半晌,她眨了眨眼,把盤子端去餐桌。
捏着盤子邊緣的手還有沒來得及擦去的沾上的油星。
一路急趕,夏星眠踩着半個小時的點兒到了目的地。
溫燦看到她,驚訝地張大嘴巴:“我去,你還真半個小時過來了?”
沙發上的Charlie似乎猜到了她在感慨什麽,摸着鬓胡說你還不了解她麽,Sariel一直都是這種高度強迫症。
——Sariel是Charlie給夏星眠的英文名,方便她以後在國際上行走發展。
溫燦說:“今天你先接受兩個采訪。還有一件事正在籌備,不過八九不離十了,你也得做好準備。”
夏星眠:“什麽事?”
溫燦:“米蘭的一個劇院臨時邀請我們去演出。那個劇院的老板和老師是老朋友了,他聽說了昨晚的音樂會,也看過了你在那不勒斯和昨天獨奏的錄像,誠邀老師帶着你去參加他們劇院的五十周年慶典。”
Charlie插嘴說這是個絕好的機會,那個劇院地位很高,不輕易發出邀請,更別說是新人。
夏星眠不得不考慮到陶野。
她剛剛離開她21天,這才回來一晚上,又要出國?
“要是去米蘭的話,去多久呢?”
溫燦答:“前後加起來,怎麽也得一個多禮拜。”
“什麽時候出發?”
“不出意外的話,你接受完兩個采訪後咱們就得走。”
“……”Charlie看出了夏星眠的糾結,說他也知道她需要休息一下,不過正是這個關頭,勸她還是不要放棄這個機會比較好。等從米蘭回來,會給她休息的時間。
“好吧……”
夏星眠其實沒別的選擇,她站起身,往走廊上去。
“我打個電話。”
她找了個沒人的樓梯拐角,撥給陶野。
陶野應該才吃完早飯沒多久,接起電話時那邊還有洗碗池的水聲:“小滿?”
“姐姐……”夏星眠抓着樓梯扶手,醞釀了一下,“那個……對不起啊,我今天可能沒辦法回去了。”
“那明天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也回不去。”夏星眠嘆了口氣,“我得出國一個禮拜,這兩天我會找人幫忙把小黑魚送回家。”
“沒事。你放心工作吧,我會喂好它的。”
夏星眠轉而趴在樓梯扶手上,聽着陶野聲音的時候,她才會這樣放松四肢,而不是直挺腰背板板正正的。
“我回來的時候,會給姐姐帶禮物的。”她許諾道。
陶野好像笑了:“好,我等着。”
夏星眠又有些任性地說:“我不在的時候,你記得要多做幾碗粥。”
陶野:“為什麽?”
夏星眠輕笑:“因為你做粥的時候會想我啊。”
“可是天天吃粥會很膩哎。”
“不用天天做,嗯……就比原來多做一兩次就好了。”
只要多想我一兩次,就夠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陶野柔聲答應了她。
夏星眠低低地說:“姐姐,你對我真好。”
陶野只是笑。
然後陶野又叮囑她,要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要太累着自己。
挂了電話,夏星眠覺得剛剛被未來行程壓迫的緊張感一掃而空,又是活力滿滿了。
她按照安排去接受完采訪,然後無縫銜接踏上了前往米蘭的路。
米蘭也在意大利。已經感受過一次周圍人都說意大利語的生活,這一次,夏星眠整個人都很放松。
下飛機後,夏星眠打開微信,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朋友圈第二條,就是陶野在半個小時前新發的動态:
【煮粥的時候發了會兒呆,鍋給燒糊了,刷完鍋,都忘了當時在想什麽。突然記起一句忘了在哪看到的話,說靈魂有時會離開身體,然後返回。你們相信嗎?】
下面是趙雯的點贊和回複:【少看點毒雞湯,神神叨叨的。】
還有一個曾在酒吧共事的同事回複:【不要給自己燒糊東西找借口(撇嘴)】
夏星眠笑了,莫名覺得這樣的陶野很可愛。
她打起字,在下面跟回複:
【所以姐姐當時到底在想什麽啊?】
過了一會兒,朋友圈提示了小紅點。
夏星眠點進去,看到陶野回複她,又是那兩個熟悉的字: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