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奶狗
“你回來了?怎麽不在家待着,我剛剛敲門,還奇怪為什麽沒人開呢。”
陶野的目光從魚缸裏的小魚身上擡起,微微笑着和夏星眠打招呼。
夏星眠走過去,走到陶野的面前時彎下腰。和她接吻。
她吻得很直接。或者說她吻陶野從來都很直接,不會提前說些膩味的話來鋪陳,就沉默着,突然地吻上來。
陶野還握着魚食的手僵了一瞬,舉在半空,半晌都不知該放在哪裏。
夏星眠黑色的頭發散下來,長流蘇似的,散落在陶野的側臉,耳畔。馥郁的洗發露香味包裹着這個吻,清冽而柔和,幹幹淨淨的味道。
溫熱的呼吸,逐漸潮濕的,貼合的下唇。
她們有好一陣子沒做過那種事了。
平時夏星眠不主動的話,陶野也不會去主動。這就讓這件事的性質變得有點奇怪,像是陶野在對一個孩子縱容地予取予求。
夏星眠不喜歡這種感覺。于是,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放肆地碰觸陶野。
即使她躺在陶野身邊的每一個夜晚,都在心猿意馬。
如今,猿和馬終于跳出了心,湧出了幻想,化成這一個宣洩似的親吻。
舌頭才纏上去,陶野卻忽然用指尖點住了她的下巴,把她推遠了一點。
“你抽煙了?”
面前的人皺着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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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抿了抿舌尖,也嘗出了煙草留下的微苦。“嗯……”
陶野:“你怎麽開始抽煙了?”
夏星眠:“就想試試。”
陶野:“別碰那些。”
夏星眠直起腰,在直腰的短暫時間收拾好了自己失控的沖動,合着膝蓋在陶野身邊坐下,拿起魚食袋子接着喂魚。
輕聲說:“你能碰,我就不能碰?”
陶野嘆氣:“你還小……”
夏星眠:“我明明是成年人了,你不必總說我小,我已經不小了。”
陶野聞言,不禁一笑:“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都覺得自己長大了,成熟了。等你長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自己當初想得有多簡單。”
說着,她伸出手,隔着魚缸逗那條小黑魚。
“喏,就像它一樣,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小魚游過來,透過玻璃壁貼近她的指尖。
陶野見夏星眠半天不說話,逗魚的動作停住,語氣轉而沉重起來。
“真的別碰。”
“為什麽?”
“如果你以後變得嗜煙酗酒,我會覺得是我的錯。是我帶壞了你。”
夏星眠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我變成什麽樣,你都會覺得是你的錯麽?”
陶野:“什麽……意思?”
夏星眠問:“如果我以後變成一個很爛的人,你會覺得是你的責任,然後對我負責麽?”
“……”陶野幹笑着躲開夏星眠的目光。
“你說什麽呢。”
雖然陶野沒有直接回答,但夏星眠看到她臉上分明清楚地寫着答案:
不會。
夏星眠覺得這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報應。
她和陶野最開始的一夜情之後,她狼心狗肺地表示自己不會對陶野負責。
沒想到,兜兜轉轉,到了現在,反而是她在心裏求着想要彼此負責。
不過,陶野買魚缸魚食這件事給了她近來千瘡百孔的心不小的安慰。她遠沒有之前那麽喪氣了。
陶野嘴上說着不要養魚,卻還是買了養魚的東西。那麽就說明,雖然陶野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對她沒意思,以後沒準可能也會有點意思。
只是,怎麽才能讓陶野對她有意思呢?
送畫?寫情書?公開告白?勾引?
哪一件聽起來都不像是她夏星眠會幹出的事。
做這些也只會顯得幼稚吧。別到了最後,沒能拉近距離,反而把陶野越推越遠。
夏星眠正走神,旁邊的陶野忽然碰了碰她,用商量似的口吻說:“這樣吧,只要你遠離煙酒,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什麽要求都行,只要我做得到。”
看得出來,陶野确實很想引導她往正确的路上走。
夏星眠不會真的叫陶野答應她什麽要求,她還沒那麽不要臉。以傷害自己去要挾別人,這事兒她做不出來。
“不用了。姐姐不喜歡,我就不碰那些了。”
她語氣平淡地做出保證。
陶野笑了,很開心的樣子,站起來,站到夏星眠的面前,兩只手一起揉她的頭頂,“好乖哦小滿,怎麽這麽乖呀?”
夏星眠坐着,本來活動幅度就有限,陶野又站得離她很近,只能老老實實坐着被摸頭。
梳得一絲不茍的長發被揉得亂翹,襯着夏星眠那張隐而不發的冰塊臉,看得陶野心裏軟綿綿的。她捏起夏星眠的下巴,輕掐住下颌的軟肉,說:“快,叫姐姐。”
“剛剛不是叫了。”
夏星眠的臉被捏得皺起來,眉毛也皺起來。
“再叫一聲。”
“不要……”
“啊?怎麽不叫呀?”
“我想叫的時候才會叫。”
“好吧——”陶野松開夏星眠,感慨,“脾氣還挺犟。”
松手後,陶野就轉身去洗漱了。
夏星眠看着她走向衛生間的背影,嘴唇忽然翕動一下。
一聲「姐姐」生生卡在喉嚨裏,魚刺一樣。
好半天,怎麽都吐不出來。
算了……
算了吧。下一次。
陶野先洗的澡,夏星眠後去洗的。
夏星眠吹幹頭發出來,走到卧室,看到陶野已經趴在枕頭上睡着了。頂燈關掉了,只剩一盞小夜燈,散着昏黃的微光。
被子只蓋到陶野的肩下。她穿着黑色的細吊帶裙,寬松又柔軟,露出後背的脊溝與蝴蝶骨。
光斜斜地鋪過來,每一寸皮膚都是暖色的,每一塊骨骼都是溫潤的。
夏星眠站在門口,盯着看了很久。
她本來是想要一些時間冷靜下來。可時間越久,心跳卻越是失去控制。
她想起一開始認識陶野的時候。那時她想吻她,想和她上床,幾乎沒有什麽顧忌。
只要腦子裏想了,就會立即抱上去,放肆地說誇對方的話,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現在不行。
現在她喜歡上了她。
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腦子裏除了會有侵占欲,還會多出一種保護欲。
小心翼翼的,像在手裏捧了一片透脆的玻璃。比起自己的欲望,會更想要照顧對方的心情。
夏星眠深呼吸了一個來回,轉身又去了衛生間,洗涼水澡。
“呼……”
才擦幹的肩又被淋得透濕,水順着背直直往腳踝淌。
冬天的涼水澡,寒意是刺入骨頭的。
尤其是水淋上頭頂的那一刻,她覺得她的腦髓都被冷水給沖走了,更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不得不說,痛苦是痛苦了點,但是壓火是真的有效。
從浴室出來,夏星眠嘴唇都變成了青色。她回卧室,悄悄爬上床,整個人好像冒寒氣的冰坨子,體表溫度估計和冰箱保鮮層差不多。
陶野可能是感覺到類似于有冰箱門在她身後打開的錯覺,模糊地“嗯?”了一聲,睡眼惺忪地看過來。
“小滿?”
“姐姐姐……”
夏星眠本來只想答應一聲,沒想到一開口,牙齒完全失控地打顫。
這一下子顏面盡失,她懊惱地捂住臉,強行合上自己的下巴。
陶野伸出手,指節碰了碰夏星眠的胳膊,被上面的寒氣驚了一下。
“你剛剛出門了嗎,怎麽凍成這樣?”
夏星眠不說話,迅速鑽進自己的被子裏,蜷起來背對着陶野。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聲,床墊有陶野離開的起伏。
她出了卧室,在客廳翻找什麽東西似的。又一會兒,廚房有燒水的聲音。
十多分鐘過去,陶野回來了。
關了燈,又回到了只有小夜燈的昏暗環境。
夏星眠感覺到自己的被子撩起了一角,随後,一個暖烘烘的熱水袋塞到了她的肚子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冰涼的後背被一大片溫暖包裹住。
陶野從後面抱住了她。
夏星眠整個人瞬時僵硬,比剛剛冷水澆頭的那一下還要僵硬。
有溫熱的呼吸貼着她的耳根,後背能感覺到對方的柔軟。她像一只桑蠶,被繭完整地包裹住,手臂被身後人的手臂覆蓋,腿彎也被身後人的腿彎頂住。
“暖和一點了麽?”
陶野的聲音輕輕地在耳畔,近在咫尺。
夏星眠緊張得每一塊皮膚都是繃着的,腦中暈暈乎乎,理智逐漸流去。“我……”
陶野輕笑了一下,又說:“要是還冷的話,或許……”
夏星眠屏住呼吸。
陶野:“我們……做點別的?”
“我……”
夏星眠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來來回回好像只會說這一個字。
“最近是不是學校裏活動太多,太累了……”陶野擡起手,撫摸夏星眠耳鬓的頭發,“說起來,你好久都沒有找我做那種事了。”
“沒有……”
“同事們都笑我,養了你這只不解風情的小奶狗。面子都丢光了,到頭來,小奶狗也不睡我,或者被我睡。叫我白白被笑。”
夏星眠在這種意亂情迷的情況下,竟還揪出了一絲理智,倔強地說:“我不是小奶狗。”
陶野摸過她的發鬓,指尖又捏住她的耳垂,引着她慢慢轉過頭來,嘴唇貼上她的鼻尖。吻着她,一路吻到她的唇角。
“那有什麽關系。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回陸秋蕊身邊,不如就跟了我,以後,我拿陸秋蕊養我的錢養你,你真真正正做我的小奶狗,怎麽樣?”
!
夏星眠瞳孔一震。
她二十一年來受的教育告訴她,這種軟飯二吃的事簡直沒有道德,喪失底線,瞞心昧己。
可眼下這個濃密的吻,以及循規蹈矩了二十一年的心又告訴她,這真的……
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