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們可以試試
滂沱的大雨,慘烈的撕裂聲,轟鳴的爆炸聲交融成一個音符,流淌進鹿哲那首《成都》裏;飛濺的血漿、寂靜的山林和無邊的黑暗逐漸扭曲變幻成山洞前那團微弱的火苗。
藍眸裏的稚鳥成鳳,一聲啼鳴撕裂暗夜的籠罩,迎來一縷曙光。視線慢慢地回落到清晨的曙光,稚鳥遠去,歌聲不再,所有的景象都消散在純白的天花板,所有的聲音湮沒在顧離激動的叫喊中。
顧離把一張大臉怼到夏沫面前,激動地喊道:“夏夏?夏夏你醒啦?太好了,醫生,醫生,夏夏醒了。”
夏沫兩眼迷茫,“我是上天堂了還是下地獄了?這是哪兒?鹿哲呢?”
魏言雙手插兜,靠在旁邊的病床櫃上,開玩笑道:“這裏是地獄,專接你這種傻瓜,喏,我是白無常,他是黑無常。”
顧離白了魏言一眼,“滾!你tm才黑無常呢,你全家都是黑無常。還有,你才是傻瓜!我家夏夏聰明着呢。”
夏沫懵了一會兒,這下倒是反應過來,虛弱地問:“我這是在醫院?你們是怎麽找到我們的?鹿哲呢?他怎麽樣了?”
顧離喜極而泣,輕輕彈了一下夏沫的腦門解恨,“好你個臭夏夏,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人都已經在快登機了,結果魏言告訴我你們拍戲出意外,我的心跳都停了。我和魏言一路開着早就破破爛爛的邁巴赫狂奔的時候,我血壓都飙升快300了!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唯二的兩次開車超速都是因為你,你得賠我交的罰款!”
顧離講得正激動呢,“啊!魏言!痛痛痛!別揪了,疼死啦!”
魏言嫌棄他半天講不到重點,揪住顧離的耳朵,讓他遠離,“夏編剛醒,你別又把他吓過去了,半天講不到重點。”
“放手放手,你放手!我這不是激動的嗎?夏夏都昏迷了快一個星期了,我就不能激動激動嗎?”
魏言回嘴道:“不能”
顧離朝魏言豎中指,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好你個魏言,你給老子等着!”
這對歡喜冤家呀!夏沫輕輕笑出聲,結果扯到自己的肺,咳嗽起來。
“夏夏!醫生!”
夏沫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魏言接過剛才的問題,向他解釋道:“我家剛好在這裏有認識的人,我讓他們出動直升機搜索,剛好看到山林一處冒煙,就過去看看,結果還真是你們,就把你們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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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撒在魏言的側臉,仿佛一條分界線,把他的臉分成了陰陽面,妖媚的桃花眼微微垂眸,看不清裏面暗藏的秘密,只聽魏言繼續說:“因為你腿上的傷已經發炎化膿,再加上你們在天寒地凍的山林裏走了這麽遠的路,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高燒不斷,昏迷不醒了,醫生說,說要是再晚一點,你就要被截肢了。”
夏沫繼續追問道:“那鹿哲呢?他還好嗎?”
魏言和顧離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認真道:“你放心,鹿哲還活着,骨折的腳踝也已經接上,以後不會成為跛子,只是……”
“只是什麽?他的眼睛嗎?能治好嗎?”
顧離坐在夏沫的床邊安慰他道:“夏夏你別激動,醫生說,鹿哲在滾下山崖的時候撞到頭了,顱腦中有瘀血壓迫他的視覺神經才導致他看不見的,這瘀血必須自己消除,做不了手術。醫生還說,個人體質不一樣,這瘀血什麽時候能消除,還……還是個未知數。”
魏言補充道:“他現在五樓腦神經科,在你樓上,他的經紀人小雷陪着,他爸和你爸前腳剛走,後腳你就行了,老爺子們說要走法律程序,追究到人。”
魏言打量夏沫,揶揄道:“唉,如果某人之前聽我的勸,不和鹿哲結婚,你倆都不會遇到這些飛來橫禍,你看看從你們結婚到現在,出了多少事?真不知道你倆誰克誰?!”
顧離掐了一把魏言,丹鳳眼瞪成了青蛙眼,“閉嘴!會不會說話?不會說就不要說!省得找人煩。”
夏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去找鹿哲,“不行,我要去找鹿哲,我要看看他。嘶!啊!”夏沫動作太大,扯到小腿的傷口。
魏言趕緊給他抱上床,教訓道:“看什麽看?!你都這樣了還去看他?能不能讓人省省心?”
夏沫抓住魏言的胳膊,哀求道:“可是我真的擔心他,看不到他,我的心不安,求你們了,就一次。”
剛蘇醒的夏沫,臉上毫無半點血色,金黃的長卷發披在肩上,碧波萬頃的藍眼睛了含着一灘清水,病嬌美人也不過如此,這樣的姿色放到古代,怕是連韓子高都比不上。
魏言心軟,見不得夏沫這副病嬌美人苦苦哀求的樣子,只能答應道:“好吧,就這一次,待會兒我去找輪椅,讓顧離推你去。”
夏沫吊完水,顧離就打算推着他上樓找鹿哲。
彼時的鹿哲病房裏,小雷坐在鹿哲床邊給他削蘋果,“哥,你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吃個蘋果總行吧?”
自從醫生說過他的眼睛可能好不了,一直到現在鹿哲就像這樣經常不吃不喝,最多喝一點粥,一個星期下來憔悴了不少,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再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鹿哲慢悠悠地回答道:“吃不下,不想吃。”
“這……好吧”
“小雷,現在我看不了手機,寂寞得很,不如你跟我聊聊天吧。”
小雷覺得這是個勸說鹿哲好好吃飯生活的機會,他把蘋果放到櫃子上的水果盤裏,“好啊,聊啥?”
“夏沫,經過這些事情之後,我發現,我有點對他心動了,他在很多方面非常像阿玉,但又不完全一樣,我說不上那樣的感覺。”
小雷愣怔,他雖然預料到會所一夜後,鹿哲對夏沫會不一樣,但是沒想到鹿哲會對夏沫動心?
“這……其實我也發現夏沫和赫玉有很多相似點,但是……鹿哥,你現在清楚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嗎?你是想夏沫還是想赫玉?”
如果沒經過這九死一生,鹿哲會毫不猶豫地喊出沈赫玉的名字,但是他和夏沫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後,他猶豫了。
“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很亂。”
小雷拍拍他的肩膀道:“鹿哥,我說句您不愛聽的心裏話,其實只要鹿老爺子在一天,只要你還姓鹿,你和赫玉都是不可能的,這些年,我看見你因為赫玉,同老爺子翻臉,跟夏家求親,又和夏沫定了個結婚協議,何必呢?你這是在折磨夏沫,折磨赫玉,更是在折磨自己啊。”
鹿哲認認真真地聽小雷繼續講下去。
“鹿哥,退一步海闊天空,你何不放過自己?我瞧着夏沫這人雖然性格軟弱,但是是真的喜歡你啊,你何不退而求其次,和他試試呢?您說是吧?”
鹿哲的指尖摩挲輕輕摩挲袖口,他在思考。小雷說的對,鹿家排斥沈赫玉,只要他爸爸還在,只要他還姓鹿,沈赫玉就永遠都進不了鹿家的大門。
鹿哲深愛沈赫玉,不想讓沈赫玉受委屈遭罪。同樣,他如今對夏沫也抱有複雜的感情,愧疚,感激讓他對夏沫再也說不出冰冷刺骨的語言。
兩相權衡之下,鹿哲只能選擇慢慢放下沈赫玉,嘗試着和夏沫重新開始。
“好,我知道了。”
“咚咚咚!”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請進”
顧離推着夏沫進來。
小雷驚喜道:“夏沫?你終于醒了?哎喲,感謝老天爺可算行了。”
鹿哲聽到夏沫來了,死氣沉沉的臉上才有點人味,“夏沫,你來啦?”
小雷和顧離非常有眼力見地把私人空間讓給小兩口。
一個星期不見,鹿哲瘦了一大圈,青茬沿着嘴邊冒了一圈,夏沫有些心疼,“你怎麽不好好吃飯?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
鹿哲苦笑道:“心情不好,吃不下去飯。”
夏沫雙手滾動輪子,來到鹿哲身邊,用溫良的手拉住他,安慰道:“醫生只是說瘀血消除的時間因人而異,沒說一定就治不好呀?再說了,你身體這麽好,沒事天天泡健身房的人,肯定很快就會消散,到時候你就可以看見了。”
鹿哲無奈地搖頭笑道:“你就會哄我,我要是真的看不見了怎麽辦?你負責?”
冬日的陽光漏過窗外的樹枝,散在鹿哲的臉上,硬朗的線條變得柔和,劉海蓬松柔軟地鋪在前額,如果不是穿着病號服,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充滿少年氣的俊小夥已經二十六了。
夏沫欣賞着這場冬日限定視覺盛宴,慢悠悠地說:“我負責就我負責。就算你真瞎了,我也願意伺候你一輩子,絕對不會嫌棄你。”
此番類似側面表白的話,讓鹿哲有些不知所措,夏沫也在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這話有點像表白,不自然地羞紅臉,垂下頭。
鹿哲清清嗓子,摸索到夏沫的手攥在手裏,何其認真地對他說:“夏夏,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