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說“別拍了別拍了”的女聲是林殊意, 把拿着手機拍的人推開的是祁一檸。
唐北檬的父親在她大三下學期時出車禍去世,公司破産留下一地的外債,還意外和另一個無辜家庭聯系上, 帶走了一個年紀輕輕女孩的生命。
祁一檸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聽完唐北檬打過來的這通電話,接下她電話裏所有的信息量的。
她當時在外省實習,這通電話打過來, 說好的三個月的實習她只做了不到一個月就趕了回來。
唐北檬大概也是憋了好久,想着不影響她的實習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和她說, 她接到電話的時候,唐北檬家裏已經在為唐北檬父親準備葬禮。
她回到唐北檬身邊的時候,唐北檬站在一團黑衣黑褲的人群裏, 眼神空洞, 手足無措地應對着各處來參加葬禮的人,努力用自己柔弱纖細的身體撐着幾乎要哭倒在地的沈瓊香,甚至需要笑對那些心思複雜的賓客。
紅着眼睛, 面色蒼白。
卻不哭不鬧, 安安靜靜。
祁一檸沒辦法說些什麽,只是靜靜地陪在唐北檬旁邊, 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注意着她的情緒,準備好唐北檬一哭她就馬上把她抱進懷裏。
按着唐北檬以前的性子, 早就哭得眼睛都腫了。
但葬禮那天的唐北檬,卻忍了很久, 直至葬禮結束, 直至将哭暈過去的沈瓊香安排好, 才撲到她懷裏, 憋了許久的眼淚才從眼眶裏肆無忌憚地流下來,像打給她的那通電話那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些眼淚很燙,燙得祁一檸心尖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幾乎也要跟着流下眼淚。
唐北檬緊緊抱住她,像是怕也會失去她似的,用着極重的力道,甚至緊得祁一檸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真正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是唐北檬的眼淚,是唐北檬斷斷續續在她懷裏說完的話,帶着哭腔,
“祁……祁一檸,我……我耽誤你的實習了嗎?”
祁一檸搖頭,顫着聲音,“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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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北檬埋在她懷裏,肩膀微微抖動,輕輕啜泣,“我本來……本來是想着只是打電話和你說一下,找你……找你哭一哭,讓你別回來的。”
“但是……但是,我實在是太需要你了。”
祁一檸哽咽着,“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會一直在的,只要你需要我。”
那天,祁一檸少見地用上了“一直”這樣的詞語,來對唐北檬表示一種承諾。
毫無疑問,一夜之間,從被父母寵愛有加的小公主,變成了失去父親、家裏破産還欠下債務的唐北檬,需要面臨着很多很多以前從未注意過的殘忍現實。
唐北檬做得很好,沒有把這件事瞞着她,也沒有因為這個重大挫折而推開她,更沒有因為這件事郁郁寡歡很久,而是像以往一樣,拿起了武器,對待城堡外的惡龍,保護着自己的家人。
唐北檬決定先好好畢業,然後快點工作,把那些錢慢慢還清。
“慢慢來,舅舅已經幫我們還了一大半,還剩下的……其實也不是很多,我算了一下,如果按正常工資來算,其實不到十年就能分期還清了。”唐北檬皺着臉,在紙上列下了好多公式,才把這個事情算清,“到時候再慢慢賺錢還給舅舅,雖然他說不用還,但還是要還的,我不能不懂事……”
當時她的眼睛還是腫的,晚上哭完,白天又得面臨着不得不由她去解決的現實。這對一個從小沒接觸過社會殘忍面的人來說,是一個很可貴的決定。
在葬禮結束一周之後,唐北檬催着祁一檸回到實習崗位上去,說是就算留在這裏也只是耽誤事,幫不上什麽忙。
祁一檸本不想答應的,可看到唐北檬執拗的眼神,還是答應了下來,是了,唐北檬都這麽懂事了,她不能意氣用事。
但是。
在她即将離開的前一天,就發生了那件事。
失去女兒的中年女人找上了唐北檬,聲嘶力竭地扯着她的衣領,将她搖來晃去,唐北檬就像一只濕了羽毛的小雀,被痛苦地拎住脖頸卻又無力反駁。
那是第二次,祁一檸在唐北檬眼底看見這種眼神。
空洞,痛苦,無力。
她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當時的難過和心疼,只能拼命地和林殊意一起,将那個已經發了瘋的中年女人從唐北檬旁邊扯開。
中年女人大概也是拼了命,指甲在她臉上和手上劃來劃去,她顧不上劇烈的刺痛感,只能忍着将中年女人拖到一旁的小巷。
她攔住中年女人的身影,努力不讓那邊的唐北檬繼續受刺激。
沒了确切目标的中年女人,開始講怒火轉移到她身上,哭得聲嘶力竭,朝她喊,
“你就這麽想護着殺人犯的女兒!”
“你還我女兒的命!!”
“她還這麽年輕啊,你們憑什麽,憑什麽還在這裏活得好好的!!”
祁一檸也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場面,她盡量維持着平靜,好讓自己看起來足以面對這樣的事情,
“阿姨,您先冷靜一下!”
“冷靜?”中年女人嘶啞着嗓子,“你叫我怎麽冷靜?”
“冷靜了你就能把我女兒還給我嗎?”
祁一檸無話可說,沉默了許久,嗓音幹澀,“那您想怎麽樣呢?難道要用我們的命來賠嗎?”
中年女人像是被她這句話戳中,不再不斷推搡着她,而是緩緩垂下了說,哭着抹了一把眼淚,
“要是殺了你們能把我女兒換回來,我一定馬上一個不留。”
人在極度憤怒和生氣的時候,是能夠說出這種話的。
面對着這樣的中年女人,祁一檸動了動唇,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能沉默着,看着中年女人捶胸頓足,哭天喊地。
在這場車禍裏,活着的人都很痛苦。
面前的中年女人是如此,那邊的唐北檬也是如此。
祁一檸回頭望了一眼,林殊意擋住唐北檬的視線,護着她的頭,沒讓她往這邊看。
唐北檬應該是真的被吓壞了。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面臨這種場面,之前葬禮的時候中年女人被其他人攔住沒能鬧得兇,但這次沒有任何人能提前攔在唐北檬前面了,她和林殊意只是一刻不在唐北檬身邊。
于是,她終于直面了這些破土而來的負面情緒。
像是一下子從童話故事裏被拽到了複雜的現實世界,她那些天真,那些爛漫,和那些樂觀和積極,在這一瞬間全都仿佛在她身上消散。
唐北檬安靜地躲在林殊意腰側,唇抿成緊緊的一條線,白皙的臉上帶着通紅的掌印,眼神呆滞地望着那些周圍逐漸開始散去的人。
即便是離得有些遠,祁一檸還是清楚地看見了唐北檬發着抖的肩膀,手垂落在腰側,緊緊扣住,攥得緊緊的,一動不動。
淩亂的發絲垂落在臉側,陰影遮住了大半側臉。
林殊意站在那裏,身體也隐隐有些晃動,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心疼。
祁一檸往那邊晃了一眼,中年女人的嚎啕大哭并沒有停止,被她攔着也仍是繼續朝她大喊大吼着,
“你憑什麽攔着我!”
“就算不抵命,她也得賠我女兒的命!”
“法院都判了唐力應該賠款,她們家還欠我錢呢!”
祁一檸被搖得頭昏腦脹,還是盡力扯着嗓子和面前的中年女人解釋,“她會還的,阿姨,她們家現在沒有那麽多錢,只能是一點點慢慢還,之前不是已經付了您部分賠款了嗎,這都是她借來的,剩下的部分,她都算好了什麽時候還錢了,等她畢業她就會還的,已經打了欠條了不是嗎……”
她還沒把這句話說完,中年女人就扯着嗓子打斷了她,哭得撕心裂肺,
“我管她有錢沒錢,我女兒命都沒了,她還在這裏好好上大學,憑什麽……憑什麽……她憑什麽上我女兒一直夢想的大學……”
祁一檸被中年女人扯着衣領,心底只有一個想法,這些話不能被唐北檬聽到,這并不是唐北檬的錯,她在遭受失去父親和優渥生活後,仍然擁有正常的生活态度,這不該是她産生愧疚的理由。
唐北檬已經足夠努力了,她沒有一蹶不振選擇辍學,也沒有繼續躲在家長的懷抱下,而是已經打算從現在開始兼職打工,慢慢地開始還那些錢,一邊準備好畢業的事情一邊努力應對着這些突如其來的生活磨難。
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唐北檬都已經做的足夠好,甚至一夕之間從城堡公主變成了落魄千金,她也沒有去責怪過誰。
她不怪那個留下一地爛攤子的爸爸,也不怪在失去爸爸後一蹶不振的媽媽,甚至也沒怪過老天爺為什麽讓她遭遇這樣的磨難。
她只是一如既往的,用着自己積極樂觀的态度去面對這一切,然後致力于解決面前的一切困難。
沒有怨聲載道,也沒有停滞不前。
她可以愧疚,但不應該帶着這種無法磨滅的愧疚,折損自己以後的生活态度,失去以後所有的開心和快樂。
幸好,林殊意和她是一樣的想法,捂住了唐北檬的耳朵,正在溫溫和和地和唐北檬讨論着其他的事情,然後把顫顫巍巍的唐北檬帶遠了一些。
路燈昏暗的光束随着祁一檸晃動的視線搖搖晃晃,像是糾纏不清的細線,将遠處唐北檬發着抖的身影和她的心髒緊緊捆在一起。
唐北檬每發着慌地抖一下,她的心髒就顫一下。
祁一檸承受着中年女人的怒火,但這都沒關系,因為中年女人直接的怒罵對象不是她,她不會因為中年女人的話而感到愧疚和痛苦。
但唐北檬會。
所以她不能讓唐北檬再聽到這樣的聲音,也不能再看到這個中年女人。至少,她不能什麽也不做,任由唐北檬受到這樣的折磨。
中年女人掙脫不開她的束縛,眼神空洞,筋疲力盡地說了一句,
“你這麽攔着我做什麽?”
“你能替她把我女兒還給我嗎?能替她把錢還給我嗎?”
說完這句話後,中年女人脫了力,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哭聲狼狽。
這是一個極其愛女兒的母親。祁一檸當時想。
她松了手,因為中年女人已經不再瘋了似地往她身上撓,也終于在鬧騰許久後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手垂落在腰側,她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中年女人,又恍惚着看了一眼那邊的唐北檬。
像是被凝固在原地的雕塑,只有視線可以轉動。
在僅有的活動範圍下,唐北檬朝她望了過來,癟着嘴,醜醜的,朝她彎起眼睛笑了一下。
極為勉強的笑容。
讓祁一檸在看到的那一瞬間,就紅了眼眶,垂落的手指攥得緊緊的。
最後,祁一檸沒再去外省實習,而是又在海臨市找了一份工作。
她不能什麽都不做,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唐北檬。
中年女人後續又找來了幾次,一一被祁一檸攔下,沒再讓她見到唐北檬。
唐北檬備忘錄裏從購物清單,變成了密密麻麻的還款賬號。
幸運的是,唐北檬舅舅花光了家裏所有的存款,替唐北檬家還完了部分款項,還和那些債務方好說歹說,定下了等唐北檬畢業找到工作分期還款的約定。
事情并不是不可以解決的,只是需要時間來治愈。除了那個中年女人,承受不住失去女兒的痛苦,時不時來學校之外。
除此之外。
唐北檬從來沒怪過她爸。
不管是多年前她爸留下的一堆爛攤子,還是現在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了祁一檸卻又再一次在衆人面前将傷疤撕開。
她都不怪她爸。
唐力是個好父親,在世的時候從沒讓她吃過苦,給了她二十年的優渥生活,教她做人處事的道理,砌起城堡外的護欄,将所有的荊棘和困苦攔在了護欄之外。
同時也不忘給她灌輸城堡外面的艱難險阻。
在可以攔在她身前的時候,唐力從沒讓她和沈女士獨自去面對過什麽。
但偶爾也會擔心她長不大,會不知道外面的環境會有多可怕,所以也會給她提前打預防針。
所以就算是家裏破了産,唐北檬也沒覺得像是天塌了似的,而是覺得,啊,原來這就是唐先生給她說的要提前做好準備,這就是唐先生一直致力于讓她産生“就算沒有這麽多錢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想法的原因。
她喜歡稱她爸她媽為唐先生和沈女士,也是唐先生教的。
得虧于唐先生這樣的教育,在從家裏的大別墅搬到和沈女士租的兩室一廳的時候,她也沒覺得有什麽,畢竟她和祁一檸也是住的兩室一廳,比這個還小。
更何況,她有個好舅舅,還給她們付了直至她畢業能自食其力前的所有房租。
狀況已經足夠好了。
她當時天真的想,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她還能維持自己正常的生活,能好好把大學上完,不必真的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淪為喪家之犬,吃不起飯,只能住在街邊上。
只是沈女士最開始有些受不了這個落差,每天郁郁寡歡的,以淚洗面。
沈女士是責怪唐先生的,甚至可以用怨恨來形容。
唐北檬卻一直覺得唐先生算得上是一個好父親,她甚至想過,在出車禍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唐先生在想些什麽。
肯定是害怕她和沈女士沒辦法去面對這些爛攤子了,也會後悔沒有更加嚴厲地鍛煉她,現在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些事情。
畢竟唐先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和沈女士了。
所以,在視頻爆出來之後,她處理好公司的事情,又去墓園和唐先生唠了唠嗑。
要重新面對這一段往事,對她來說并不算什麽。
已經過了許久,當時的情緒已經被沖淡許多,她也不再是那個受到怒罵就只能躲在林殊意和祁一檸背後,哆哆嗦嗦的唐北檬了。
她很快地和公司聯系好,說明了處理的方法,還把那些還款記錄都整理好了發給了公司,然後才去的墓園。
從墓園出來之後,一陣寒風刮過,唐北檬被凍得呲牙咧嘴,不過幸好她還戴上了祁一檸送她的手套,暖烘烘的,裹着手心。
但戴着手套就沒辦法玩手機了。
她取了手套,把手機拿出來。
連着戳了幾下,她才發現黑乎乎的屏幕點不亮。
手機沒電了。她愣愣地發現了這個事實。
估計是昨天晚上和祁一檸打電話打得太晚,她昏昏沉沉的,又忘記了充電,早上出來的急,也沒來得及充電。
對了,祁一檸。
唐北檬遲鈍地反應過來這件事,早上得知消息後她發了幾條消息給祁一檸,說自己沒事。
還特意維持的正常語氣,生怕祁一檸擔心她。
現在好了,手機關機了。
祁一檸不擔心她才怪,對了,不只是祁一檸,要是其他人打不通電話肯定也會擔心她的。
唐北檬想到這裏,急匆匆地跑到便利店裏想去借充電寶,卻又意外發現關了機的手機已經沒辦法掃碼。
不過幸虧便利店小哥看她很着急,借了根充電線給她。
手機充電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開機。
她等得有些焦灼,盯着手機屏幕上的充電标志,視線一動不動,生怕沒有在開機的第一瞬間接到祁一檸的電話。
“喏,你需要手機嗎,借你?”
耳朵邊上傳來一句話,唐北檬愣愣地看過去,發現是剛剛借她充電線的便利店小哥。
她望過去,便利店小哥露出一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笑容,“我看你很着急,是怕接不到電話吧?”
“叮鈴——”
門口有人走進來,帶起在空中飄蕩着的風鈴。
冷風灌了進來,撲在唐北檬臉上。
她回過神來,看着直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機,抿着唇說了聲“謝謝”,然後接了下來。
其實也沒有這麽着急。她想。
因為祁一檸知道的,她不會玩突然消失的那一套,就算是有什麽事情也會提前說一聲。
祁一檸一定知道。
唐北檬這麽想着,卻還是在陌生的手機屏幕上按下了祁一檸的電話號碼,按下最後一個鍵的時候,指尖有些止不住地發顫。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聲音。
接通的時間格外漫長,漫長到在她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的溫潤好聽的女聲的時候,還恍惚地說不出話來。
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一個音節。
可那邊的祁一檸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氣息有些不平穩,緩了好一會才問她,
“是唐北檬嗎?”
其實唐北檬只需要簡單地答複一個“是”字就可以了,就像沈語、賀何還有林殊意打來電話安慰她的時候,她都能夠對答如流,甚至還能夠笑着給她們解釋。
其實這件事真的沒有多嚴重,公司已經在解決了,網上的人也沒有說她些什麽,只是覺得她也有些可憐,有些完全不要在意的謠言早就不攻自破。
而且她也沒有因為這個視頻再次受到什麽嚴重的內心創傷,真的,她真的沒有這麽覺得過。
唐北檬努力維持着自己的冷靜,好讓別人不為她擔心。
至少在此之前。
在聽到祁一檸的聲音之前。
她都沒想過要哭的。
但只聽到祁一檸說了一句話,她就已經有些想哭了,呆在原地,攥着手機,胸腔起伏的弧度讓她胸口有些發疼,說不出一個字,因為害怕從喉嚨裏傳出來的只有嗚咽聲。
直到那邊的祁一檸又連着喘了幾口氣,過了一會才平複下來自己的呼吸,生怕吓着她似的,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
“沒事,你什麽都不需要說。”
“因為我已經找到你了,唐北檬。”
這句話說得極輕,像是就在她耳邊,卻格外有力量,或者是說,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将唐北檬憋在眼底的淚水,和憋在心底的委屈,全都喚了出來。
盈滿在眼眶。
幾乎是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就有一片陰影籠罩在她眼前。
她擡起頭,在模糊的視野裏,她看到了就在她面前站着的人,仿佛是從天而降,只隔着一層玻璃,在外面靜靜地看着她,高挑纖細的身影,被便利店門口的明亮光束照得亮亮的。
像是浸潤在黑暗裏的皎白彎月,又像是可以容納所有寬廣無垠的深海。
長發随意地挽在腦後,淩亂的幾根垂落在臉側和白皙的頸下,氣息有些不穩,胸口還在起伏着,估計是在周圍找了好久才找過來的。
紅着眼眶,抿緊唇角。
看到她的那一秒,祁一檸緩緩垂下手,收起手機。
然後徑直的,緊緊盯着她,走到左側推開門,一步一步。
朝她走了過來。
這種情況下,唐北檬卻還是仍然覺得祁一檸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動人心魄的美——就像只會是童話故事裏存在的女騎士,安全可靠,卻又柔軟貼心。
等祁一檸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終于憋不住,就算喉嚨裏帶着止不住的嗚咽,她還是喊了一聲,
“祁一檸……”
我可以抱你嗎。
她沒能說完這句話。
因為在她提出這個請求之前,祁一檸已經抱住了她,雙手環住她的肩,像是把她當作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一樣抱在懷裏。
她甚至能感覺到祁一檸身上被浸透的涼,還有尚未平穩下來的氣息,這似乎是一種焦灼而害怕的情緒。
還有祁一檸飄亂的發絲,垂落在她肩上和頸下,就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細網,纏繞糾葛,牢靠而安穩地将她裹住。
這是一種只有祁一檸能夠給予她的安全感。
人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精神性動物,在遇到一切困難的時候,仿佛都可以用精神力量來鼓勵自己。
譬如說過去五年的唐北檬,偶爾會覺得這個世界帶給她的只有煩悶,但只要想到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一個祁一檸,生活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又會推翻自己之前的結論,覺着這個世界也不是全只有煩悶。
又譬如說此時此刻的唐北檬,一遇到祁一檸就沒有那麽堅強了,她開始遲來地為再次看到那個視頻而感到委屈。
她很需要祁一檸。
在這個世界上,她最需要祁一檸。
唐北檬恍恍惚惚地想着,也就放任自己,就這麽靠在祁一檸懷裏,肆無忌憚,把那些燙人的眼淚流了出來。
祁一檸沒問她為什麽到這裏來,也沒問她為什麽不聯系她為什麽手機關機,所有的一切她都沒有問,也沒說自己有多擔心她其他人有多擔心她。
她只是用着輕輕的力道撫着唐北檬的頭,聲音放輕了許多,甚至是用着她聽起來覺得柔和的聲色,回應了她未說出口的話,
“嗯,我在的,你可以需要我。”
作者有話說:
糖糖在那段時間裏,其實已經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去處理很多事情了,不管是哪一件事,她都想用最積極的方法去處理,她真的特別特別好嗚嗚嗚,而且她們兩個的情感和默契,真的會讓我哭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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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10-17 00:00:00~2022-10-18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披薩千萬別加黃梨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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