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她是唐北檬的話, 她才不會浪費一個禮物,用在這麽一個別扭又不可愛的人身上。
唐北檬還是選擇這麽做了。
祁一檸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
可唐北檬先她一步, 搶了她的話,“你當時說了這個聖誕老人,兌換什麽禮物都可以的,現在不能反悔!”
祁一檸定定望着唐北檬, 只能把那些話又咽進去,頓了頓後開口, “你确定嗎?”
“這個聖誕老人,可以換一個更昂貴的禮物,至少不應該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怎麽能叫浪費呢?”唐北檬沒等她說完, 就打斷了她的話, 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了餐桌邊上坐着,用着哄小孩的語調,輕輕軟軟地和她說着話,
“你好好休息, 吃完飯吃藥,然後睡一覺, 明天起來,聖誕老人就會把你發的視頻剪好了,不用擔心。”
現在不是聖誕節, 唐北檬也不是聖誕老人。
可祁一檸還是像中了邪似的,跟着唐北檬坐到了飯桌邊, 還無比自然地接過了唐北檬給她遞過來的筷子。
然後還吃了一口。
“怎麽樣?好吃嗎?”唐北檬雙手撐着下巴, 眼巴巴地望着她, 眸子裏閃爍着期待的光。
祁一檸動作頓了頓, “一般。”
“是嗎?”唐北檬嘀咕一句,“沒換老板呀,怎麽現在沒以前好吃了嗎?”
“還是你生病了胃口不好?”
她猜測着各種各樣有可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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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一檸垂下眼簾,搖頭,“不知道,我也很久沒吃過了。”
在和唐北檬分手之後,她就再也沒去過和唐北檬一起去的那些店,偶爾路過,想起來了,也會在踏進去前猶猶豫豫,然後還是決定回家點外賣。
可惜的是,她之前和唐北檬在這裏住了将近兩年,樓下的店都去遍了。
但是……她卻還是放任自己繼續住在這裏。
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突破表面那層軟塌塌的掩飾。
在一切将要變得明了之前,祁一檸及時剎住了車,将話題轉移到了一個安全的話題上,“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唐北檬乖乖回答,笑得得意洋洋,像是個等誇的小孩,“我在家裏吃了過來,吃的可飽了,吃了十五個餃子。”
還伸出手指誇張地比着手勢,生怕她說吃少了。
祁一檸“嗯”了一聲,看了唐北檬一會,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你要在這裏一直看着我吃嗎?”
“啊?”唐北檬眸中染上困惑,撐着下巴的手松了開來,眨了眨眼睛,“是我看着你吃你覺得不太方便嗎?
其實不是。
是因為你看着我吃,我會忍不住看你。
我會忍不住思考那些已經快要得到答案的問題,我會産生無法壓抑住的沖動,會将現在的和諧和平靜打破……
“是。”
祁一檸垂下眼簾,“我不太習慣被人看着吃飯。”
“噢噢,知道了。”唐北檬點了點頭,“那我就去電腦那邊看看可以嗎,然後幫你把視頻剪了。”
“好。”祁一檸應着,卻沒有擡頭看唐北檬。
她從來沒有對一碗米線這麽認真過。
“那好,我正好去看看。”
輕軟好聽的聲線從耳邊傳過來,伴着從桌邊拉開的椅子聲,還有輕盈的拖着拖鞋的聲音……
聲音飄遠了些,又無比清晰地傳入了耳膜,
“對了,我先給你燒壺水,等會吃藥,我剛剛看熱水壺裏沒水了……”
祁一檸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只憋出了一個“嗯”字。
于是,唐北檬又在客廳裏轉悠來轉悠去,一會忙着燒水,一會忙着給她倒熱水,一會又把買來的感冒沖劑拆開,忙得上蹿下跳。
卻突然讓這個空蕩蕩的房子,變得吵鬧喧嚣起來,發出各種叮叮當當的聲音。
祁一檸安靜地吃着米線,時不時看一眼唐北檬在做什麽,注意着人的動作,然後等唐北檬望過來的時候,又低頭看向自己碗裏的米線,面不改色。
就這樣,她吃完了一碗一般般的米線,唐北檬也燒好了熱水,給她倒了一杯,擺到了她面前,
“正好,你先喝杯熱水。”
“等會過個十五分鐘再喝藥,這樣就不會有負擔。”
祁一檸接過熱水喝了一口,是入口合适的溫度,既溫暖又不會燙到嘴。
唐北檬很細心,一如既往的細心。
“你呢,你今天也得吃藥。”她這麽說。
唐北檬愣了好一會,像是沒想起來自己也還要吃藥這件事一樣,有點心虛地縮了縮手指,“等一下就吃……”
她這麽說着,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眼睛亮了亮,接着跑到沙發那邊,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了自己的藥,然後又忙着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坐到了祁一檸對面,把藥片盒擺放得整整齊齊,
“五片一起,我不怕。”
“你等會也得像我這樣,乖乖吃藥。”
也真是難為唐北檬了,自己還是個病人,還要哄着她吃藥。
祁一檸眸光閃了閃,看着桌面上,左手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藥片盒和沖劑袋,還有像對稱一樣,放在右手邊的兩杯熱水。
“行。”她幹脆利落地答應,沒讓唐北檬為難。
唐北檬松了口氣,一鼓作氣地把藥片倒在手心裏,試了試水杯裏的熱水溫度,然後皺巴着臉,一仰頭,把藥片全都塞進了嘴裏,然後鼓着腮幫子喝了一大口水,吞了下去。
放下水杯的時候,眉心還皺得緊緊的。
“我吃完了,該你了。”唐北檬愁眉苦臉的,像是被藥片苦到了似的,“我現在就給你沖好,晾一會你等下就能喝。”
然後不等她的回應,又噌地一下挪開椅子站起身來,重新拿了個杯子過來,給她沖好了藥劑,把她這個病人照顧得服服帖帖。
“這是藥,你等下小心點喝別嗆到了。”
“這是熱水,喝完藥再喝,這樣就不會甜得發膩了。”
唐北檬盡職盡責地給她安排着,像個老媽子一樣在她耳邊叨叨叨,“我要看着你把藥喝完,再去給你剪視頻……”
祁一檸應該拒絕的,應該說“今天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但不知道是因為她腦子暈糊塗了,還是因為那些無法再收斂起來的情緒……
她盯着忙上忙下的唐北檬,沉默一會,攥住裝着熱水的那個杯子,輕着聲音,
“今晚要是太晚的話,就留宿吧。”
這句話有些危險,因為它突破了祁一檸對它設定的限制,就這麽突如其來,像是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投進去一顆石子。
唐北檬一下子僵住,連臉上的表情都無法再保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過了幾秒反應過來,輕輕咬住下唇,猶猶豫豫地開口,
“不會不方便嗎?次卧有收拾嗎?”
連着問了兩個問題。
“不會不方便。”祁一檸垂下眼簾,盯着水杯裏水平面泛起的漣漪,“沒有收拾次卧,我睡沙發就行了,反正開着暖氣,沒什麽問題。”
“這怎麽行呢!!”唐北檬擺了擺手,認真搖頭,像是個篩子似的,“不行的,你是病人,不能睡沙發。”
祁一檸靜靜地凝視着她,剛想開口,唐北檬就擡手別了別自己耳邊的碎發,別別扭扭地開口,
“就算要睡沙發,也是我睡。”
“你也是病人。”祁一檸說。
唐北檬眨眨眼睛,“不一樣的,我是昨天的病人,你是今天的病人,我比你的情況好多了。”
祁一檸無言。
再争下去是件沒有結果的事情,她默不作聲地端起了那杯已經變溫了的感冒藥,小口小口地喝着。
甜膩的味道很熟悉,也讓人意外地産生抵觸情緒。
她幾乎是皺着眉心喝完的。
等她喝完,另外一杯熱水也湊到了她的嘴邊,唐北檬小心翼翼地看她,仍然是用着哄小孩的脆軟語調,
“喝這個,能好受一些。”
祁一檸垂了垂眼睫,意外地沒有推開唐北檬,而是選擇就着唐北檬的動作,喝了幾口熱水。
似乎昨天從唐北檬家裏回來之後,她就變得不像這四年以來的自己了。
像是重新變回了那個被唐北檬寵壞的,肆意的,嚣張的,祁一檸。
她簡單地将這歸為她生病了,有不可抗力在侵蝕着她的理智和平靜。
喝完藥後,回到房間。
唐北檬也跟着把她送了進來,在她躺上床後,給她檢查好了房間暖氣的溫度,又關了燈,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走了出去。
跟進來的檸檬也圍着她轉了幾圈,接着又跟着唐北檬搖着尾巴跑了出去。
在這期間,祁一檸一直閉緊眼睛,試圖回避着現實和眼前的一切。
可在唐北檬走出去後,她又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從門縫裏溜進來了一抹昏黃光影,缱绻又燦爛。
唐北檬在外面幫她剪視頻。
唐北檬在這個房子裏,和檸檬一起。
她想到了這一點,于是,怎麽也不肯陷入夢境。
直到感冒藥開始發揮藥效,她昏昏沉沉的意識終于還是逐漸消散,接着陷入了無休無止的夢境中。
接連不斷,蔓延增長。
很多很多個夢,都是唐北檬,笑得眉眼彎彎的唐北檬,哭得眼圈通紅的唐北檬,還住在這個房子裏的唐北檬……
最後,她沉入一個被漫天雪花席卷着的雪夜,尖銳的寒風呼嘯在耳邊,路燈黃燦燦的光束裹挾着一片片在空氣中蕩漾的雪花。
視線一點點聚焦,祁一檸能感覺到自己很冷,身上堆滿了碎雪,不停融化又反複堆積。
不知道在雪地裏站了多久。
視野裏隐隐約約有個已經走遠了的背影,纖細瘦弱,像是風一吹就要變成雪花飛走似的。
地上的腳印連成兩串,一串她們一起并肩走過來的腳印,另一串是唐北檬往反方向走去的腳印。
唐北檬邁着步子,一步步在雪地裏走着,栗棕色長發被風揚起漂亮的弧度,身上穿着的駝色連帽大衣落滿了晶瑩的雪花。
她步子走得很慢,卻又格外堅決,影子在路燈下縮成一團,像是一件被随意扔掉的舊毛衣。
祁一檸就這麽靜靜地站在原地,攥緊的指尖發着麻,看着唐北檬一步一步走遠。
原本所有的故事在這裏就該結束的,至少在這裏結束的話,仍停留在原地的她不會那麽難堪。
可這個夢裏的故事并沒有就這麽結束。
在唐北檬即将離開她的視野之前,一股漫無邊際的恐懼和害怕,在祁一檸心底開始蔓延。
她茫然又無措,她不想失去唐北檬。
她試圖順着自己的心意,下意識地邁着步子跑過去,甚至還能聽得到長靴踩到雪地裏發出的沙沙聲。
她飛速地追上去,然後攥住了唐北檬的手腕,甚至忍不住用了些力道,試圖用着最大限度的力氣,抓緊這個離自己遠去的人。
她明明從來都舍不得對唐北檬用力的。
唐北檬也停了下來,可依然沒有看她。
紛紛揚揚的雪花繼續往下落着,墜着,在她們兩個人的肩上、頭上,還有中間隔着的那段空飛揚着。
有雪花飛上她的眼睫,讓她的眼眶開始濕潤。
她攥住唐北檬的手腕,一只手有些攥不住,她就用兩只手拉着唐北檬的手腕,在心底害怕和恐懼的催動下,聲線忍不住發着顫,帶着喉嚨裏壓抑不住的哽咽,乞求着,
“唐北檬,我來哄你了。”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分手?”
唐北檬沒回頭看她,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低下頭,肩上的發絲垂落下去,掩住了大半張臉。
然後一點一點從她手心裏抽出手腕,輕着聲音,似乎是也有些哽咽和難過,可還是一字一句地說着,狠心又絕情,
“我們已經分手了,祁一檸。”
這句話極為殘忍,足以将祁一檸凝固在原地,一呼一吸間,她仿佛變成了這雪地裏的雪雕,只能駐足在這裏。
任由唐北檬頭也不回地離她而去,像一片只是短暫在她周圍停留過的雪花。
風一吹,雪花就飄走了。
雪雕就融化了。
在這個深沉又難堪的雪夜裏,祁一檸幾乎是僵在了漫天飄散的大雪裏。
她沒辦法往前走,也沒辦法往後退,只能停在這裏被漫無邊際的恐懼所淹沒。
唐北檬最後這句話的意思是:
她們那個三分鐘的約定,不作數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門縫裏的光線也早已經變暗了許多。
祁一檸卻意外地平靜,甚至隐隐約約想不起來自己最後到底有沒有追上去。
也許追上去了,也許又沒有追上去。
記憶裏,從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唐北檬,她也在努力尋找新的人,新的心動,試圖忘記唐北檬,
可就像現在這樣,在無數次夢回的夜晚裏,她滿腦子都是唐北檬。
她和唐北檬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特別特別愛唐北檬的,唐北檬也很愛很愛她,但就在她覺得什麽都很好的時候,唐北檬突然提出了分手,然後在她的生活裏銷聲匿跡。
而後,她陷入了不斷懷疑自己的循環往複中,她用盡全力說服自己:她已經不喜歡唐北檬了。
身邊也總有人和她說,放下一段感情也許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可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在這一瞬間徹底來臨之前,她會經歷無數次這樣的折磨與痛苦。
于是,在這樣循環往複的痛苦中。
她假裝自己放下了,放下了那個爛漫又冷漠,深情又薄情的唐北檬。
她騙過了身邊所有人,甚至幾近要騙過自己。
但就在剛剛,她想清楚了,并且無比平靜地承認:
她只是将那段感情藏起來了。
就像這場突如其來的感冒,其實不是生理性感冒。
她讓她自己覺得頭暈,讓她自己産生了一些只有生病才有的生理反應,從而來躲避已經早就擺到了她面前的答案。
可事實上,她不能再繼續回避下去。
在想清楚之後,就只剩下了清醒。
祁一檸艱難地從床上起來,然後邁出沉重的步伐,用着自己已經變得僵木的手,打開了房間門。
一瞬間,從門縫裏透出的昏暗光線,席卷了她周遭的每個角落。
僅僅是來自于電腦屏幕的一點光線,就足以将這個冰冷又孤獨的房子照亮。
客廳的燈已經熄了,檸檬也趴在了窩裏呼呼大睡。
沙發上有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裹着毛毯。
即使是開着暖氣,只蓋着一層毛毯還是會有些冷,于是唐北檬又蓋上了外套,蜷縮在沙發上。
緊皺着眉心,看起來是睡得不太安穩。
祁一檸看了一會,從自己房間裏拿了被子出來,攥住被角的指節有些發白。
可就算這樣,蓋到唐北檬身上的被子也只是裹着輕輕的力道。
她沉默地看了一眼電腦屏幕,桌面上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導出來的視頻,已經剪輯好了。
往那邊走了幾步,本想現在看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動作有點大,吵醒了本來就睡得不太安穩的唐北檬。
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秒,唐北檬的睫毛倏地顫了顫,接着睜開了朦朦胧胧的眼睛,看向她的眸光晃了幾圈,然後染上幾分驚訝,
“祁一檸,你怎麽起來了?”
“是不舒服嗎?”
祁一檸只能又坐在了沙發邊上,靜默地凝視着唐北檬,一言不發。
唐北檬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接着像是在她臉上看到了什麽東西一樣,有些驚訝地湊了過來,徹底看清之後又有些緊張,
“祁一檸,你眼睛怎麽紅了?”
她慌慌張張的,掀開被子就想起來,可下一秒卻被祁一檸按住了手腕。
側面的電腦屏幕在黑暗裏,将暗藍色的虛幻光暈映在了她們兩個的側臉上,像是密不透風的網,将她們兩個捆在了一起。
沒有人能從這張網裏掙脫出來。
唐北檬愣愣地看着她,和她靜寂又難熬地對視着,直至眼圈也跟着泛起了紅跡,有隐隐約約的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似乎想和她說些什麽,可又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在這一刻她們擁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默契。
祁一檸凝視着近在咫尺的唐北檬,直至發燙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
她是一個慢熱的人,所以在意識到自己心動的那一瞬間,會比心動降臨的真實瞬間要來得慢;理所當然的,她真正放下一段感情的瞬間,也會比她以為要放下的那個瞬間來得慢。
可就在剛剛,她無法再說服自己,也無法再找出任何一個她自認為合理的理由。
從昨天開始,從她發現唐北檬家裏的那些細節之後。
仍然還是有很多蹩腳的理由可以解釋唐北檬的所作所為,因為某種信息差的存在,她可能仍然誤會了唐北檬對她的情感。
但在這些蹩腳的理由裏,再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可以解釋她那個瞬間從心底上湧而來的,抑制不住的慶幸和雀躍。
因為發現了那些細節,所以為“唐北檬仍然有可能喜歡她”這件事而産生的雀躍。
她會因為這件事而産生無法壓抑住的雀躍。
昨天晚上,當唐北檬的指尖觸碰到她睫毛的那一刻,她突如其來地發現,背叛她的不是家裏的洗發水,也不是林殊意……
而是因為唐北檬重新回來後,而感到慶幸的她自己。
在一天一夜的時間,她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甚至還出現了類似于感冒的生理反應,用來告誡自己,這不過是錯覺而已。
可她失敗了。
她好像沒辦法繼續,用任何一個理由去說服自己。
這一刻,她只能宣布自己的失敗。
祁一檸看着唐北檬眼底晃晃悠悠的淚光,看着被倒映出來的狼狽不堪的自己,指尖不受控制地一顫,
“我夢到你了……”她說。
唐北檬眼底的淚珠晃了晃,眼圈泛着紅,想開口說些什麽,可在這一刻卻像是有許多許多的話哽在喉間,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身體像是脫離了她的控制一般,泡在了又鹹又苦的海水裏,酸澀又腫脹。
在模糊的視野裏,眼泛淚光的祁一檸看着她,眼神悲傷又讓人覺得心酸,
“夢到和你從來沒有分開過,夢到我們一起度過了畢業之後的五年,我們各自有着自己的工作,都還沒從這裏搬出去,每天下班一起去吃飯,休息日去滑雪看展,什麽都很好,也基本不吵架……然後夢醒了,我突然發現……”
她停了幾秒,笑了一下,紅着眼眶,有晶瑩的淚水順着眼尾肆無忌憚地流下來,低着聲音,
“啊……原來你早就說過你已經不喜歡我了。”
祁一檸垂下了頭,猶如一只被困在牢籠裏的蝴蝶,顫着眼睫,無助又脆弱,卻無法擁抱到任何人。
一瞬間,唐北檬覺得自己快被這個昏暗的夜,還有祁一檸流的淚水湮沒,像潮汐般彌漫的窒息感瞬間從喉間湧了上來。
她只能像瘋了似的,哭着搖頭,慌慌張張地說,
“不是的,不是的,祁一檸……”
祁一檸擡了頭,卻也只是這麽看着她,眸子裏盈着一層悲傷的薄霧。
唐北檬想伸手去拉祁一檸,可卻又在這樣的眼神裏産生了退卻,只能顫着指尖,任由這種酸楚感侵入五髒六腑。
是她做錯了,從一開始就是她的錯。
終于,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空氣終于泛起了漣漪,夾雜着一陣撲鼻而來的藥香味。
她被一股輕輕的力道扯了過去。
手腕被攥了過去,像是要被揉在手心裏。
唇被堵住。
混雜着眼淚,苦澀又鹹濕的味道。
是一個時隔多年的吻。
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五年了。
毫無疑問,祁一檸在這一刻很煎熬,可就算是這樣,這個吻還是比她意料之中的要輕柔得多。
厮磨,輕咬。
夾雜着讓人有些透不過氣的缱绻氣息。
讓唐北檬心甘情願地沉淪,即便是一個揪心且不太清醒的吻。
即使她知道,等這個親吻結束之後……她要面對的,是可能會拒絕她,然後和她重新劃分界限的祁一檸。
可這個吻也比她想象得要短,讓人挽留不住的短,唇上的觸感很快消散,仿佛留戀的只有她一個。
在模糊又朦胧的視野裏,在被眼淚糊滿了的視野裏,她死死咬住唇,呼吸變得有些困難,蜷縮着指尖,試圖繼續抓住祁一檸的手腕。
可她看見淚眼婆娑的祁一檸,微微揚起頭,晶瑩透明的淚水順着臉頰滑過,從白皙的下巴滑落下來,一滴一滴,不知墜到了何處。
最後,祁一檸死死抿住的唇終于松了開來,像是認輸般的,顫着聲音說了一句,
“唐北檬……”
“我竟然真的還這麽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篤篤今天要說的話:
1、剛收到催更就加更诶,我是不是!超級值得誇誇!
2、中華語言博大精深,大家應該看得出,“我竟然真的還喜歡你”和“我竟然真的還這麽喜歡你”,表達的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3、小祁的那個夢其實不太好說,我寫的時候其實也覺得可以有兩種解讀,一種是她真的追上去了但是她并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難堪,所以不承認。也拒絕回憶;另一種是其實沒追上去,但是她覺得沒追上去證明她沒有去盡力挽回這段感情,而是在糖糖一提分手之後就馬上答應了,所以她覺得很遺憾,也許當時她追上去之後可以改變這個結局,就算不能改變也不會讓自己在想起那個瞬間的時候覺得可惜,所以她在夢裏給自己設定了一個“我已經努力去挽回”之後的結局。兩種都是合理的,大家願意相信是哪種嘞?
4、小祁的感情終于明晰起來了嗚嗚嗚,還有很多蹩腳的理由可以解釋她看到的一切,但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她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所産生的慶幸和雀躍,不過放心,不會這麽快和好噠,還要繼續拉扯,不過會更加明确,要把話稍微說開一些些了
5、話說我每天啰裏八嗦一大堆會不會影響大家看文捏?
6、不過希望淩晨看到這章的大家不會太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