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唐北檬是被鬧鐘吵醒的。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睡着了,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視野裏的吊燈搖搖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晃下來, 砸到她身上。
整個房間都好像在轉,轉得她暈乎乎的。
頭暈目眩。
卻仍然感受到了頭枕在了柔軟溫暖的地方,身上蓋着厚絨絨的毛毯,像是一個熱烘烘的懷抱, 讓人想賴在裏面不出來。
鼻尖萦繞着清淡的柑橘味香水味,缱绻又勾人, 細細柔柔地包裹着她,将她困在這個夢幻又飄渺的懷抱裏。
她當然知道現在是夢,就算她發燒燒糊塗了, 也該知道她不可能會躺在祁一檸懷裏, 被這種魂牽夢繞的味道包裹着。
已經很久沒做過這麽真實的夢了。
都已經是做夢了……
唐北檬用自己有些轉不動的腦袋想了想,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就肆無忌憚地在自己枕着的溫軟處蹭了蹭, 還膽大妄為地将雙手箍緊了些。
她沒管一直持續鬧騰着的鬧鐘, 而是閉緊了眼睛享受着這個無比真實的懷抱。
都已經是在做夢了,當然要在夢裏做一些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唐北檬膽大包天地想着, 用着自己習慣的語調和語氣,在祁一檸的懷抱裏蹭了蹭,“祁一檸, 幾點了?”
祁一檸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只是沉默不語。
她忍不住睜開有些重的眼皮, 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包括被昏暗燈光籠罩着的祁一檸, 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都是朦朦胧胧的。
是這樣, 做夢的時候都是這樣的,看不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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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北檬想到了這點,接着又重複了一遍。
接着她抱住的祁一檸伸出手去,耳邊吵鬧的鬧鐘聲停了下來,她又阖上了眼睛,用雙臂箍着自己懷裏的纖細腰肢。
直到頭頂傳來平靜又清冷的聲音,
“醒了就松開。”
字正腔圓,沒有任何情緒和溫度,像是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讓唐北檬燒糊塗了的腦子一下冷靜下來,她猛然睜開眼睛,視野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她有些不敢置信,可闖入視線的,是她在夢裏想過無數次的那張臉。
那雙在夢裏本該帶着柔情的眼眸,此刻正淡淡然地看着她,墨色眼眸安靜地像是此刻窗外的夜色。
一瞬間,酥酥麻麻的癢意仿佛透過她抱住的纖細又柔軟的腰肢,從雙臂傳了過來,癢得她頭皮發麻。
清醒過來的過程,在她看來特別緩慢,特別是在她此時此刻思緒特別遲鈍的當下。
場面僵持着。
她仍然擡眼和上方的人對視着,仿佛忘了呼吸。
直到居高臨下看着她的祁一檸,平靜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動容,然後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臉,把她的手從自己腰上拿了開來,接着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從那處柔軟溫暖的地方扶了起來,端端正正地靠在了沙發上。
動作順暢流利。
而唐北檬仍然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牽線木偶,乖乖地跟着祁一檸的動作轉來轉去,直到坐正在了沙發上。
還沒有任何反應。
祁一檸看了一眼唐北檬,動了動自己已經僵麻的腿,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去洗個澡吧,你一身冷汗。”
她不該跟生病的人計較。
更何況腦子燒糊塗的人,反應遲鈍一些也是正常的。
如她所料,牽線木偶唐北檬終于在坐正之後的幾秒內,有了應該有的反應,整個人縮在毛毯裏,只露出一個圓滾滾的腦袋,柔軟發絲淩亂地散落在頸下和臉側,目光躲閃地不敢看她。
“祁一檸……你,你怎麽還沒回去?”唐北檬紅着耳朵尖尖問。
祁一檸泰然自若地雙手抱臂,看着唐北檬,“你發燒了,38.2度。”
“啊?”唐北檬咬住唇,恍惚了一陣回過神來,“也沒事,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體溫不算太高。”
“不算太高?”祁一檸反問回去,聲音冷了幾分,“那多少算高?四十度嗎?”
大概是她的語氣有點兇,唐北檬倏地愣住,攥了攥毛毯邊邊,脖子縮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擔心,會耽誤你的事情,本來剛剛就已經耽誤這麽久了……”她聲音越說越小,嘴巴癟了下去,甚至還逐漸多了幾分愧疚。
病人似乎總有額外的優待,讓人狠不下心腸。
祁一檸靜靜地望着唐北檬,像是持續了很漫長的時間,她開口,語調又放軟了幾分,“我沒什麽事。”
“其他人都去跨年了。”她維持着自己話裏的淡定,“沒時間照顧你……”
“但林殊意說等會晚點過來。”她打了個補丁,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補丁,“我等她來了就走。”
唐北檬擡眼看她,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然後眼巴巴地盯着她看,“那她什麽時候來?”
祁一檸動了動手指,繼續面不改色地說着瞎話,“晚點吧,她現在正好在你家附近辦事,應該過不久就能來了。”
“這樣啊……”唐北檬茫然地轉了轉眼睛,“其實也不太好意思麻煩阿殊,我自己一個人也不是不行……”
祁一檸看向唐北檬,沉默一會開口,“她就是來看一下你,然後順便接我回去。”
她給出了一個足夠讓唐北檬安心的,沒有負擔的答案。
唐北檬也終于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只不過仍然是顯得有些憔悴,“那就好。”
“嗯。”祁一檸移開視線,“那你去洗個澡,把藥吃了,然後就睡覺。”
“不用管我們兩個……”她坦然自若地說着,低了下眼,“我們會自己看着辦的。”
“噢噢好。”
唐北檬滿口答應,然後裹着毛毯想從沙發上站起來,可實在是頭太暈,站起來的那一秒身體晃動,幾乎就又要摔倒在地上。
祁一檸再次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唐北檬的手腕,過于瘦細的觸感讓她蹙了蹙眉心,想說些什麽,可一對上唐北檬懵懵糊糊、可憐巴巴的樣子,又将嘴裏的話憋了回去。
“你要拿什麽東西,我幫你拿。”大概是被心軟沖昏了頭腦,她沒由來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顯然唐北檬也覺得有些不太合适,愣住,磕磕絆絆地開口,“不用了,我那個,我自己也可以。”
祁一檸松開手,側開一步,像是沒有說過剛剛那句話似的,“好,你自己去吧。”
唐北檬懵了幾秒,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幾步,可頭重腳輕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祁一檸來之前,她還沒有這麽嚴重,還能生活自理。
可現在,祁一檸在她身邊安安靜靜地看着她。
她反而覺得自己連直線都走不了了,跟林黛玉似的,走兩步就要咳幾聲,甚至還腿軟地有些走不動道。
頭重得像是擡不起來。
于是,她理所當然的,在走了幾步後,撞到了側邊的茶幾,甚至要直接癱倒在地上。
鈍痛感從小腿處緩緩傳了上來,她有些遲鈍地蹲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可又像是下一秒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的唇抿成了一條緊緊的線,怪自己逞強。
現在好了,從地上站起來都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事情。
一直看着她的祁一檸,也終于出了聲,沒說她不該逞強,也沒幸災樂禍,只是動作輕輕的,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扶到了沙發上安安穩穩地坐着,然後在她面前蹲下來,視線停留在她被撞到的小腿處,問她,
“痛不痛?”
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
唐北檬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蹲着的祁一檸,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垂了垂眼睫,搖頭,“不痛的。”
“嗯。”祁一檸發出了沒有語調的語氣詞,沒有從地上站起來,而是繼續蹲着擡眼看她,頗為耐心地開口問她,“要拿什麽?”
大概是對待病人的優待。
今天的祁一檸對她總是格外有耐心,讓她想起了那個還愛着她的祁一檸,也是一貫如此。
幾乎從不大聲和她說話,她生氣了也會在第一時間哄她,就算有時候做的什麽事情讓她不高興了,只要能感覺出來,祁一檸也會馬上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下一次絕不再犯。
唐北檬視線攀附在面前的祁一檸身上,仿佛小腿上傳來的鈍痛感被祁一檸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拂散了。
她眼眶有些發熱,久久說不出話來,只想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真的不痛嗎?”
祁一檸又開口問了一遍,見她沒有反應,又伸出手想把她的褲腿撸起來查看被撞到的地方。
在指尖碰到皮膚的那一刻,唐北檬下意識地縮了縮腿。
祁一檸的動作頓住,垂了下眼睫,懸在空中的指尖緩緩蜷了回來,最終垂了下去。
“看來是不痛。”她輕着聲音說,然後靜靜地擡眼看向唐北檬,“還需要拿東西嗎?”
“我看你自己好像行動不便,還是我幫你拿的話更不方便?”
唐北檬像是終于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遲鈍地擡眼看向祁一檸,輕輕咬住下唇,眸光晃了晃,
“就睡衣和內衣什麽的,其他的東西浴室都有。”
“睡衣一套的,挂在大衣櫃裏。內衣的話,就在那個小抽屜裏,你随便給我拿一套就行了。”
祁一檸從地上站了起來,看了唐北檬紅透的耳尖一眼,視線往下,露出的頸側皮膚似乎也隐隐約約地泛上了紅跡。
唐北檬的臉皮似乎比別人都要薄。
動不動就臉紅,耳朵也要跟着紅,最過分的時候脖子都要跟着紅透。
祁一檸看了一會,将視線收回來,
“那你在這等着,別亂動,我去給你拿。”
臨走之前,為了讓唐北檬安心,她又說,“放心,我不會亂翻你的東西的。”
可她這句話似乎并沒有讓唐北檬安心,反而更加局促不安起來,猶猶豫豫地看向她,在她身後小聲而緊張地說了一句,
“你打開左邊那個衣櫃就好了,都在裏面。”
祁一檸停住步子,“嗯”了一聲,就拐進了唐北檬的卧室。
和外面客廳一樣,卧室也是一改往常的整潔,連被子都被鋪得整整齊齊,床頭櫃上的小東小西也按照高矮順序擺放着。
打開左邊的衣櫃。
入目的是按照顏色分類的衣物,用相同顏色的衣架挂在裏面,全是睡衣和家居服。理所應當的,另外一個衣櫃就是外出服裝。
有種怪異的感覺襲來,祁一檸環視着衣櫃裏衣服的擺放順序,按照顏色分類的收納,是她長久以來的收納習慣。
唐北檬什麽時候不亂扔就已經感天謝地了,現在怎麽還學到了這麽一個好習慣……
祁一檸忍不住這麽想着,可還是随手抽了一套睡衣出來,抛去了自己腦子裏不該有的思緒。
然後是內衣。
放在抽屜裏,衣櫃裏有兩個抽屜。
她遲疑了一會,先是打開了左邊那個,抽屜裏的內衣內褲也被收納得整整齊齊,還用收納袋一套一套的收着。
這樣也好,避免尴尬。
祁一檸快速地拿了一袋出來,關上抽屜,關上衣櫃門的前一秒,晃了一眼,倏地就在衣櫃裏挂着的一打衣物裏。
瞥到一件熟悉的衣服,夾雜在一疊黃色家居服裏。
不顯眼,可她還是只那麽一眼就看到了。
也許只是湊巧,也許是同樣的款式。
祁一檸靜靜地凝視一會,看着眼前這個伸手就可以戳碰到的答案,緩緩地伸出了手去,卻在即将碰觸到的那一瞬間,懸停在了空中。
她關上左邊的衣櫃門,果斷打開了右邊的衣櫃。
只看了兩三秒,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在原地安靜地站了一會,接着迅速斂起繁雜的情感,快步走了出去,大概是她在裏面待得有些久,本就發着燒還頭暈的唐北檬,這會又閉上了眼睛,呼吸輕輕地躺在了沙發裏。
她放輕了腳步,可還是吵到了本就注意力集中在她這邊的唐北檬。
唐北檬睜開眼,眸子裏染上了一層霧氣,朦朦胧胧地看着她,下意識地喊了一句,
“祁一檸……”
祁一檸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走到唐北檬面前,聲音莫名軟了幾分,“去洗澡吧,洗完澡去床上睡。”
唐北檬緩慢地眨了眨眼,從沙發上坐起來,乖乖點頭,“好。”
祁一檸頓了一下,卻還是快速反應過來,扶着唐北檬去了浴室,将手裏的衣物給她放好,出去之前看着仍然有些睜不開眼的唐北檬,忍不住囑咐一句,
“小心些,別摔倒了。”
唐北檬聽到她的囑咐,彎着眼睛笑了笑,“知道知道,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可能摔倒?”
那剛剛撞到茶幾腿的人是誰,昨天頭撞到車的人是誰……
祁一檸沒說出來,輕嘆口氣,“好,我出去了。”
“嗯嗯。”唐北檬又點頭,鄭重其事地像是接到了什麽命令。
祁一檸再怎麽不放心,也只能轉身出去,直到關門聲在身後響起。
她又坐回到了沙發上,淅淅瀝瀝的水聲,透過那扇模糊玻璃門傳了出來。
思緒卻又順着這樣舒緩的白噪音,飄到了不知何處。
再收回來的時候,浴室裏的水聲已經停了下來,密閉不透風的室內恢複成了鴉雀無聲的模樣。
她環顧四周。
那股從唐北檬衣櫃裏傳來的怪異感再次襲來。
所有東西的擺放順序和标準,家具的陳設,牆上挂着的畫和海報擺放的地方,整個客廳的布局……
都有條不紊。
如果只是驚訝唐北檬變成了一個愛收納的人之外,她不會有這種怪異感。
而是……
“啪嗒——”
開門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霧氣從浴室裏騰騰地竄了出來,而洗完澡乖乖穿上睡衣的唐北檬從裏面走了出來,步伐仍然有些緩慢。
特別小心,像是走不成直線似的。
祁一檸快速走了過去,扶住唐北檬,打量着對方濕透的發絲,“怎麽還洗頭了?不怕感冒加重嗎?”
她皺着眉心,從浴室裏扯了一條毛巾出來,蓋到了唐北檬頭上,動作利落幹淨,一點也沒有幫唐北檬擦的意思。
“剛剛擦過了已經……”唐北檬小聲說着,可一對上祁一檸的視線,她又心虛地擡手,隔着毛巾擦着頭發,“就是頭發都汗濕了不舒服,所以幹脆洗了一下。”
祁一檸看着唐北檬,沒再和她計較這件事,“吹風機在哪裏?”
唐北檬松了口氣,“在浴室的收納架上,我怕你等的急,就先出來了。”
“嗯。”祁一檸應了一聲,“我去拿,你去卧室坐着。”
唐北檬任她擺布Hela,乖乖地點了點頭。
她扶着唐北檬坐到卧室床上,從浴室裏拿了吹風機回來,進卧室之前突然頓住了步子,目光落到手裏的吹風機上。
她從浴室鏡子旁邊的第二個收納架上……拿來的吹風機。
祁一檸在門口站了一會,再擡眼的時候,乖乖坐在床邊的唐北檬腦袋往下沉了沉,像是又要直接栽倒在地。
她快速走了過去,扶住了唐北檬的背。
燙人的熱度從手心傳了過來,帶着柔軟細膩的觸感。
唐北檬擡眼看向她,睫毛顫了顫,盛着水汽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濾鏡,在昏黃的床頭燈下,漂亮又朦胧。
“找到了嗎?”唐北檬輕着聲音問。
祁一檸松開手,在床邊的插座上插上吹風機,“嗯,找到了。”
唐北檬彎唇笑了笑,可過于蒼白的臉色顯得這個笑容有些虛弱,“那就好。”
聲音也是嘶啞着的,像是被人剌了幾百遍的嗓子。
“你別說話了。”祁一檸在唐北檬面前站定。
唐北檬愣住,眨了眨眼睛,“是因為我現在說話很難聽嗎?”
祁一檸梳理着吹風機的線,聲音放輕,“不是。”
唐北檬像是放下了心,揚起一個漂亮的笑來,點點頭,沒再開口說話,聽話而乖順。
“我替你吹,給病人的優待。”祁一檸這麽說。
唐北檬點了點頭,看向她的目光柔軟而真誠,也把她之前的話完完全全地聽了進去,沒再開口說話。
祁一檸和這樣的唐北檬對視幾秒,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接着打開了吹風機,調整了溫度。
用自己的手試了試,才往唐北檬頭上吹。
她放慢動作,手指在濕潤的發絲裏穿梭,帶着吹風機嗡嗡的響聲和唐北檬緊盯着她的視線。
面對着面的距離,還要替唐北檬吹頭,是比近若咫尺還要近的距離,她稍微動作大一點,就會碰到唐北檬的身體。
炙熱而柔軟的身體。
一低頭,就是唐北檬朦朦胧胧的目光,眸子裏的光輕微晃動,仿佛要晃到她的眼睛裏。
唐北檬一向很聽話,知道她在吹頭發,就只是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她,也不和她搭話,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
祁一檸卻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
于是她移開了目光,說,“你要是困就直接閉一會眼睛,等下吹完頭發我把你直接移到床上去,別硬撐。”
然後直接加快了手中的動作,指尖在唐北檬已經微幹的發絲中穿梭,感受着其中的潤意。
她得趕緊吹幹才行,畢竟唐北檬還發着燒。
大概是她的動作太輕,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太過頻繁。
在這樣的情況下,本就頭暈的有些難受的唐北檬聽着她的話,輕輕閉上了眼睛。
沒了過于引人注目的視線,祁一檸松了口氣,專心致志地給唐北檬吹着頭發。
大約過了十分鐘。
等她覺得完全把唐北檬的頭發吹幹之後,唐北檬頭微微一晃,接着栽倒下來,額頭抵到了她的腰側,帶着燙人的溫度和灼熱的呼吸。
唐北檬的發質很好,吹幹之後,栗棕色的發絲柔順又蓬松地垂落在肩上,伴着這個動作,在空中蕩起了柔軟的弧度,接着又落到該落到的地方。
祁一檸放輕動作,把唐北檬的頭扶正,想把人直接扶到床上,可昏昏欲睡的唐北檬一邊順着她的動作,抿緊的唇一邊又松了開來,嘴裏卻又含糊不清地念叨了一句,
“祁一檸,你不是不讓坐在床上吹頭發的嗎?”
“因為掉的頭發很難清理。”
祁一檸怔了一下,昏昏沉沉的唐北檬就自己縮進了被子裏,窩成了小小的一團,緊閉着雙眼,臉色蒼白,顯得過于寬敞的床和被子有些空蕩蕩的。
熟悉的發香味還萦繞在鼻尖,久久沒有揮散。
她安靜地凝視着縮進被子裏的唐北檬,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怪異感從何而來。
唐北檬是一個戀舊的人。
吹風機放置的位置,所有家具擺放的位置,化妝品整理的順序,衣物挂在衣櫃裏的順序,用的洗發水沐浴露品牌……
一切的一切,都還原成了她們還在一起時的樣子,甚至還按照祁一檸過去的喜好擺放着。
唐北檬是一個戀舊的人。
所以唐北檬收好了她們以前所有的情侶物品和衣物,一件都沒扔,放在了右邊的那個大衣櫃裏,還有那件藏在左邊衣櫃裏的情侶衛衣。
唐北檬是一個戀舊的人。
所以唐北檬能夠記得她所有的習慣和偏好,記得她暈車所以随身帶着暈車藥,記得她嗓子眼小所以吃烤肉的時候給她切成小塊,買藥的時候也只買沖劑,記得她不喜歡坐在床上吹頭發是因為每次唐北檬吹完之後她都要撿很久……
甚至是一些她自己也都已經改變了的習慣,或者是沒有注意過的事情。
她試圖用“唐北檬是個戀舊的人”來說服自己,來解釋她看到的所有這一切。
她嘗試着說服自己,用着沒有任何一點說服力的理由。
可最終所有的猜想和推測,都只能歸于沉寂。
因為已經縮進被子裏的唐北檬,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蹙緊了眉心,像是睡得不太安穩似的,又像是做了什麽不想做的夢,看起來有些難受。
祁一檸垂下眼簾,把床頭燈關小了一些,又彎腰替唐北檬掖了掖被子。
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接近,原本緊閉着眼睛的唐北檬,撲在下眼睑處的眼睫倏地顫了顫,緩緩睜開了迷迷糊糊的雙眼,琥珀色眸子裏的光晃動了一圈又一圈。
安靜又無助的看着她,和她在這個靜谧的夜裏對峙着。
然後慢慢的,從被子裏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觸碰着她已經變得有些濕潤的睫毛,像是對待着全天底下最值得保護的珍寶。
輕輕柔柔的。
碰到之後又一下一下的輕撫着她的睫毛,過了好一會,手指蜷縮了回去。
唐北檬彎眼朝她笑着,眸子裏泛着隐隐約約的淚光,聲音被放得極輕極輕,
“原來真的是你呀,祁一檸。”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我是嗚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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