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一天,唐北檬抱着一袋檸檬,義無反顧地跳進了她這片本該死寂的深海裏,翻起驚天大浪。
在唐北檬這裏,喜歡從來是一件直來直往的事情,先喜歡上也從來不是件丢人的事情。
在說着喜歡她的時候,唐北檬的眼睛永遠閃閃發亮,真誠而熱烈。更可貴的是,這樣的眼神,投在她身上的時間,持續了大半年。
讓她不得不開始相信,唐北檬竟然是真的那麽喜歡她。
後來過不久後她們在一起了。
這也正常,照唐北檬這個法子,沒人能抵抗得了。
和唐北檬在一起之後,祁一檸知道了一件事:原來天空也可以是粉紅色的。
她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回憶給唐北檬加了分,還是唐北檬給那些回憶上了色。
到底是死纏爛打好,還是及時止損好?
這是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
大多數時候,及時止損是正确的選擇,但對于某些特殊情況來說,死纏爛打似乎是個褒義詞。
祁一檸自己都不知道,她們到底屬于哪種情況。
如果唐北檬當時也知道及時止損的話……那剛剛唐北檬就不會哭了。
「“你難道覺得,你的死纏爛打會比她的及時止損好嗎?”」
幾乎是在她這句話剛問出口,唐北檬的眸子就瞬間變得霧蒙蒙起來,眼眶裏也隐隐約約有淚珠在打轉着,顫顫巍巍的,像是要溢出來。
祁一檸後悔了,在說完轉身走出幾步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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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北檬并沒有跟上來,就這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像個沒了靈魂的玩偶,失去了所有的活潑、爛漫,失去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可是祁一檸能說什麽呢?
難道轉回去說:對不起,我失言了嗎。
她不能轉回去,也不能這麽說。
既然是已經分手的前任,不歡而散,才是她們再相見的應有場面。
祁一檸這麽想着,邁出的腳步平穩有力,沒有任何停留。
直到大衣兜裏的手機又開始振動起來,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周圍的環境很陌生,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繁雜,燈紅酒綠。
是她從沒來過的地方。
不是回小區的路,她走錯路了。
兜裏的手機還在振動,祁一檸阖了下眼皮,恢複平靜後把手機掏了出來。
來電顯示上的號碼很讓人意外。
是江晚。
“喂……”她接通電話,說了這麽一個字,嗓音卻是有點無法忽略的幹澀。
江晚像是在店裏,傳來的環境聲有些嘈雜,“阿檸,你感冒還沒好嗎?怎麽聽着聲音還是怪怪的……”
祁一檸指尖一顫,喉嚨微微一動,“沒有,已經好了,謝謝晚姐關心。”
“那就好。”江晚松了口氣,“你這身體也真是夠讓人擔心的,真怕這大冬天你就被風一下吹走了。”
祁一檸抿了下唇,“不會的。”
“行了行了,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說。”江晚壓低聲音,像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提起了這通電話的正事,
“你還記不記得,你離職那天,突然潑了方力和李風一身咖啡的那個女生?”
祁一檸閉了閉眼,呼吸聲都不自覺變輕了許多,“記得。”
“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事……”江晚聲音又小了幾分,然後才開了口,“那天我就覺得她有些眼熟,當時的确是沒想起來她是誰。”
“但今天小易來店裏,正好說起這件事,我才想起來。你還沒離職那會,有個女生拿着封信來找你,說是你的信寄到她那裏去了,但每次來你都恰好不在,小易見過兩三次,我見過一次,我當時讓她在店裏等吧,她又慌裏慌張地說不用了,然後我說我聯系一下你讓你來店裏,她也說搖頭晃腦地說不用了……”
“後面我總是忙忘了,就不記得給你說這件事……”
江晚說着說着明顯地停頓一下,好一會才開口,
“今天和小易這麽一聊,我突然想起來,好像就是那個潑咖啡的女生。”
祁一檸停住腳步,攥緊手裏牽着的狗繩,盡量放輕自己的呼吸,“什麽時候的事情?”
“什麽時候?我想想啊……”江晚默着思考了一會,“我記得我那次應該是夏天,還挺熱的,對了,應該是你剛來我們店裏,剛火起來的時候。”
“小易那邊我不知道,等會我幫你問問?”
“不用了。”祁一檸婉拒了江晚的提議,輕着聲音,“我知道是誰了,謝謝晚姐。”
“這有啥謝的,沒事,我還怕你怪罪我把這事忘了,沒早點告訴你呢?”江晚話裏間有些歉意。
祁一檸垂下眼簾,“怎麽會呢?”
“行,那我這邊先挂了,希望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江晚說完就急匆匆地挂了電話。
貼在耳側的手機有點涼。
祁一檸拿開手機,手垂落在了腰側,目光落到一臉無辜的西瓜身上,柯基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吐着舌頭,又憨又傻。
“現在知道也不晚嗎?”
她蹲下來,問了柯基犬這麽一句話。
可惜得不到回答。
半年,兩三次,頻率算不上高,就算是偶然也有可能。
來了店裏,有恰當的理由,但是卻從沒見過一面。
為什麽呢?唐北檬。
你真的只是想和我合作嗎?
我要怎麽做,才能知道你來來去去就是不見我的原因呢?
我要怎麽問,才能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呢?
有些事情注定想不出答案。
祁一檸站起身,牽着狗,開始往回走。
她已經走得有些遠,但大概是一直直走,沒有拐彎,所以她走了大概五六分鐘就回到了原地。
唐北檬還在那裏的原地。
剛剛站着的身影,這會抱着膝蓋蹲在路邊,深棕色牛角扣大衣就這麽拖在地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電線杆旁邊靠着。
頭頂的白頂藍色帽檐鴨舌帽蓋了大半張臉,看不到表情。
小半張側臉露出來,被帽檐投下的陰影蓋住。
像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可憐又無助。
這樣安靜又破碎的模樣,是會讓人心疼的,即便她們剛剛不歡而散。
祁一檸攥了攥手指,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住。
她就像個被綁得緊緊的風筝,線在唐北檬手裏,掙不脫那根線,也靠不近那個人。
記憶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雪夜,冬天絢爛的雪花,刮在臉上的寒風,搖曳朦胧的路燈,雪地裏兩串并排的腳印,還有唐北檬說的那句“我最不喜歡你的時候”。
長久以來,她對唐北檬的印象似乎都已經停留在了那個分手的瞬間,那個瞬間的唐北檬面無表情,語氣冰冷,讓人記憶無比深刻。
回憶可以加分,也可以減分。
遺憾的是,這些天她似乎只記着唐北檬減分的瞬間,一遍一遍地重複回憶那個雪夜,重複告誡自己,唐北檬是一個特別特別特別壞的人。
讓這種警告和重複,填補了這些年的空檔。
卻總是強迫自己去遺忘,那些加分的瞬間。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唐北檬曾經給予過她的愛意和真誠,是她得到的所有正面情感裏……
永遠的最高紀錄。
祁一檸最終還是走了上去,因為西瓜已經迫不及待地扯着她過去了。
唐北檬似乎感應到了她的靠近,恰恰好好地擡起了頭,鴨舌帽下的眸子閃着淚光,眼眶紅着,裏面蓄滿了淚珠,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墜了下來,一顆一顆,晶瑩剔透,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
祁一檸應該說些什麽。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唐北檬就先松開了緊咬住的唇,開了口,帶着哽咽,
“祁一檸,你這幾年應該過得挺好的吧……”
她停了停,忍不住眨了眨眼,又有晶瑩的淚珠從睫毛上滾落下來,
“如果你過得不好的話,我可是會哭的。”
這樣的話适合現在說嗎?
唐北檬看起來似乎很想知道答案,但祁一檸無法給出這個答案。
她擡起手,壓低了唐北檬的帽檐,讓那雙閃爍着淚光的眸子遠離自己的視野,讓自己不去看唐北檬發紅的眼圈。
輕着嗓音,答非所問,
“你已經哭了。”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小祁的答非所問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