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挑剔
飄搖在雨中海上的一顆心終于有了落點。
方硯唯從教學樓裏走出來時,腦袋還有點暈乎。
路執幫他拿了書包,走在前面。
再試一次。
應該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放下所有的遺憾與惋惜,從頭再喜歡一次。
“溫雅阿姨……最近還好嗎?”他問。
他曾因溫雅阿姨借住,重歸故裏後也該問個安好,可是他有私心。
“應該還好?”路執不确定地回答,“好久沒聯系了。”
方硯唯心說也是。
溫雅阿姨看着溫和,但給路執的愛始終都是有限的,路執不可能不在意。
“那……你爸爸呢?”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問了。
時間能沖淡很多東西,原先不可提不願問的存在,現下也終于能問出口了。
“他身體不太好,一直在住院。”路執沉聲說,“需要休養很久,短期內都出不來。”
住院?
路建昌看起來,不像是會住院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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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年半都過去了,陳老師都升教導主任了,何歲歲也愛上菌子了,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這點困惑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腦後。
他的路執,如他所願,成為了所有人羨慕和渴望的存在,絲毫不沾陰霾。
十三中地頭蛇再也不用打架了。
“下午有安排嗎?”路執問。
方硯唯想了想,他還真有。
“你要去哪裏?”路執推了下他,讓他走陰涼處,“我看過你的課表,下午沒有課的。”
方硯唯:“有個邀演。”
因為他上次演出的效果很好,段芸家的評彈館,又邀請了他。
課業繁忙,他的學渣腦袋瀕臨冒煙。
但彈一兩支曲子就能有演出費,他還是打算去。
“執哥,我今天演完,明天我們就可以去校外吃。”他說。
路執:“……”
“那我跟你一起去。”路執說。
下午的評彈館裏人很多,方硯唯背着琴走進院門時,就有人舉起手機沖他拍照。
“我去換衣服,你和我一起嗎?”他問。
路執:“嗯。”
上次段芸給找的月白色長衫方硯唯覺得太素了,這回他想挑個稍微不那麽素的。
可是看來看去,衣架上只剩下一件紅的跟一件綠的。
綠的不行,絕對不行。
他拿了紅色的那一件。
路執在更衣室外等他,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一把折扇。
“這顏色會不會很土氣?”方硯唯揉着頭發出來。
扇子的聲音停了。
小紅狐貍,自然是适合紅色的。
方硯唯的皮膚白,眼睛是偏桃花眼的眼型,睫毛微微卷翹向眼尾處,瞳色是偏淺的棕。
以前路執以為他只是愛笑,後來發現不是。
男生的唇珠飽滿,嘴角自然上揚,悠閑地側着臉看人時,永遠讓人覺得有勾人的意思。
紅色把男生的皮膚襯得更白了,手腕上佛珠的玉墜延至他的手心,點綴的璎珞更像是落花,貼在指間。
“好像嫁衣啊。”方硯唯對着鏡子觀察了一輪,自我點評。
他卷了半天袖口,也沒弄整齊。
鏡子裏,路執出現在他背後,抓過他的手腕,一手托着,一手幫他把袖口的白邊翻好。
“謝……”他話音未落。
路執從背後抱住了他。
這種款式的長衫,平常只會讓人看起來長身玉立,是看不出什麽腰線的。
鏡子裏路執的臉上平淡,手卻貼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下壓過去,他被壓得側身對着鏡子,衣料貼着身體,在路執的掌心下,緩慢顯現出了微微挺翹的弧度。
鏡子裏的他避無可避地紅了臉頰,頸後生出了燥熱。
原來,不是從頭開始喜歡啊。
他忽然意識到,學生時代那種青澀的試探已經不見了,在他身後站着的路執,同他的相處方式,更趨向于成人的直白。
“既然你還要我……”他小聲說。
路執掰過他的臉頰同他接吻,寬大的手掌上,指腹帶了薄繭,從他下颌處擦過去,頓時一陣麻癢。
相隔近萬公裏的思念,終于決堤。
路執的指腹擡着他下颌的位置,讓他不得不微微仰頭,他被迫張開嘴巴,柔軟的內裏被肆意汲取。
白襯衫的袖口刮蹭着紅色長衫的領子,布料摩擦的沙沙聲就貼在他的耳邊。
路執将拇指的指尖壓在男生的嘴唇上,将那片原本就濕軟的溫熱碾得更軟更紅。
七月初的暑氣越過雕花的木窗,一點點将他包圍了,他像是一片花瓣,掉入了路執掌控的熱風裏,每一道呼吸,每一次顫動,都交由路執引導。
半合着的眼睛盛着一池将溢未溢的潋滟晴光,緩慢像鏡子的位置偏過去。
他被鏡中自己的目光吓了一跳。
原來在路執眼中,他是這般模樣嗎?
路執松開抓着他的手,指腹從他的嘴角随意地抹過去。
他這才想起來喘氣,扶着鏡子,感覺全身上下都被弄得發軟。
路執立在一旁看着他,還是平日裏面若冰霜的模樣,也就嘴唇上有一小塊微紅,是他剛才不小心咬到的。
他慢慢地把氣喘勻,等着臉上的紅色退去一層。
“方硯唯,你好了嗎?”段芸在門外喊,“你又不用化妝,你磨蹭那麽久。”
淺黛色的簾幕被撥開,段芸跟屋子中間冷着臉的路執對視了一下。
上次演出結束她才聽朋友說,這位就是傳說中s大的校草。
據說人很低調,性子寡淡得像在修行,獨來獨往,是典型的高嶺之花。
然而路執跟方硯唯卻走得很近。
“你這身穿得……”她愣了一下,點評,“跟妖精似的。”
“把你那亂蓬蓬的頭發稍稍梳一下吧。”她從抽屜裏拿了只木梳子。
“我來吧。”路執伸手。
她愣了下,恍惚間忽然明白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點了下頭,把梳子遞過去。
“謝謝。”路執說。
她看着路執走到方硯唯的背後,一點點把男生頭頂翹起來的亂發梳開理順,整理出一副表面乖巧的斯文少年模樣。
仿佛是剛才整個人都被親得軟了,方硯唯今天沒彈什麽氣勢激揚的曲子,選的都是些溫婉雅致的小調,像是能把人帶到細雨迷蒙的江南。
幾首曲子彈完,段芸問他:“s大醫學院大神,路執,是你心裏一直都放不下的那個人嗎?”
“對,我等到了。”方硯唯說。
“那你的确是看不上別人了。”段芸感嘆,“你稍等,我拿個手機來給你算工資。”
方硯唯換完衣服,抓了把折扇,坐在四四方方的院落裏等。
等下回去,他就把這筆錢全部充到路執的飯卡卡裏,讓路執每頓都能吃上s大最貴的盒飯。
“你好。”有人停在他旁邊,“你是s大的學生嗎?”
“目前……算是。”正在擦琵琶弦的方硯唯擡頭。
“我也是!”對方很高興,“我在學校表白牆上見過你,你叫方硯唯。”
對方:“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會彈琵琶的男生。”
“謝謝啊。”方硯唯挑了下琴弦。
“你能再給我彈個曲子嗎?”男生問,“我記得你們這裏加錢可以點曲子。”
“二十萬。”方硯唯說。
男生:“?”
“二十萬,我給你彈。”方硯唯把琴收進琴盒裏,“我比較貴。”
“我不是這裏的。”他說,“而且,除了我……男朋友,我不給人單獨彈琴。”
方硯唯:“是吧,男朋友?”
路執站在走廊盡頭,背靠着一根雕花的立柱,身影高挺又修長:“嗯。”
來搭讪的人臉色瞬間變差,轉身離開。
“他要是給你二十萬呢?”路執問。
方硯唯:“?”
那得是什麽傻逼。
“那我就坐地起價到兩百萬。”他說,“我只單獨彈琴給路執聽。”
他坐在藤椅上,閑來無事,伸着腳尖去踢地上的落花。
路執俯身,右手壓住了他的腳踝。
方硯唯愣了下,路執從他的腳踝邊,摘走了一段尖銳的短樹枝。
“轉你了!”段芸氣喘籲籲地跑來,把一紙袋的茶點塞到他手裏,“請你們吃。”
“謝謝。”路執說。
“晚飯想吃什麽?”出了評彈館的院門,路執問。
“帶我去s大食堂最貴的一層!”
路執:“。”
路執沒來得及吃上晚飯,他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雅銳的股權近期在進行變更,公司的研發和生産線上很多決定都需要有人拍板。
“我馬上到。”路執說,“我要去一趟……”
“許教授又喊你幹活嗎?”方硯唯問。
這教授好煩。
“我很快回來。”路執說。
方硯唯:“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飯,我先吃小零食。”
他先回了宿舍。
路執的那個室友淩佩,正在收拾行李,見到他,和他熱情地打了招呼。
“你要走嗎?”他問。
“對,我有暑期實習。”淩佩說,“你跟路神好好相處。”
淩佩提醒:“衣服不可以亂扔,東西要擺整齊,衛生間用完要打掃幹淨,電腦聲音不可以外放,這些都做到,路神還是很好相處的。而且他經常泡實驗室,有時候會徹夜不歸,你放心住。”
方硯唯:“好。”
他怎麽不知道路執還有這麽多毛病?
他以前住路執隔壁的時候,經常去路執的房間串門,衣服沒少亂扔,漫畫書也經常看一半忘記在路執的床上,也沒見路執把他過肩摔啊。
“我知道了,謝謝提醒。”他說。
他借用路執的沐浴露和毛巾洗漱完,坐在書桌前開了電腦。
桌面上顯示收到了一封新的郵件,來自于雅銳生物。
“方同學你好,我們對您的過往作品很感興趣,恭喜您通過第一輪篩選,現将場地圖紙和要求發給您,請您參與第二輪測試。”
郵件附帶了一個文件包,裏面是供下載參考的資料。
方硯唯:“!”
他的搖錢樹,沖他招手了。
他決定先不告訴路執,如果能參與這個設計,他再說也不遲。
路執開車回來時,剛過晚上十點。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低領襯衫,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
他一進宿舍就聞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味,伴着潮濕的水汽。
他把兩份飯和一盒葡萄,放在了一邊。
書桌上的書被翻亂了,倒着扣在桌面上,垃圾桶也被踢到了門邊,他只掃了一眼,沒在意。
方硯唯光着腳,坐在他的椅子上咬蘋果,見他進來,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打量。
“執哥,抱。”方硯唯伸手。
白大褂,也太适合路執了。
如果是從實驗室回來,路執是不會抱他的,因為白大褂會很髒,通常實驗室裏的白大褂也不允許穿出來。
但他剛從公司回來,身上的白大褂只是平時的工作服,是幹淨的。
沒穿鞋,方硯唯不願意踩地,選擇讓他抱自己起來,兩條腿夾着他的腰,雙手環繞着他的脖頸。
空氣裏的蘋果香讓眼前人聞起來像是一只可口多汁的飽滿果實。
方硯唯本來只是想給他晚歸的執哥一個擁抱,沒想到卻被以這樣的姿勢抱了起來。
他未免有點不好意思,把臉埋在路執的肩膀上,等着路執把自己放下來。
但路執顯然沒覺得累,只是抱着他,讓他坐在了自己的書桌上。
修長的手指挑開了他的睡褲,指尖抵在了他的尾椎骨上。
方硯唯:”?”
“方妲己。”路執聲線冷漠,“你有幾條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