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湖鎮（七）
沈瑢發現的這個盜賊團夥很小，估計是沒發展起來就被她碰上了。
屋裏就一張床一張桌子四張凳子，桌上破酒壇子破碗破碟亂堆一氣，還好現在是冬季，這要是夏天蒼蠅蚊子還不要滿天飛？
床上地上鋪着的棉絮薄得很，底下墊着一些稻草，棉被烏漆麻黑的，估計是整個冬季都沒沐浴過陽光，有點潮的被套被翠妞一撕就破，用撕開的被套把昏迷的家夥都綁起來，沈瑢開始審問唯一清醒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膽子很小，整個人都抖個不停，沈瑢與翠妞對視一眼，剛才翠妞被挾持的時候抖的也挺厲害的。
屋裏的環境糟糕，沈瑢拖着一條凳子坐在門口，“你們還有同夥嗎？”
被順走的錢袋子被翠妞找了回來，低頭算銀兩的翠妞擡頭道：“我四姐問你們還有沒有別的偷兒。”
小姑娘搖搖頭，“沒，沒有了。”
沈瑢上身往前探，湊近道：“你那麽怕我幹嘛？我又沒打你，是怕我把你送官嗎？”
她這一動身把小姑娘吓得連退幾步，“我也不想偷東西的，別，別把我送官。”
“不送官可以啊。”沈瑢拖長聲音，看見小姑娘看向她才慢悠悠道：“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聽我的話，我就不把你送官，不然，哼哼，我就把你帶到衙門去。”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害怕，沈瑢覺得她都快抖成篩子了。
“你叫啥名啊？今年多大了？當小偷多久了？”
沈瑢真心覺得現在應該擺張長方形桌子在她前面，桌上一臺燈，然後旁邊坐個人一手拿筆一手拿本，這樣才符合她現在審問小偷的情況嘛！
一番詢問讓剛加入盜賊團夥的小姑娘英子啥都交代了。
挾持翠妞的男人就是他們的老大，叫樂大強，三十好幾，游手好閑，老婆帶着孩子跑了，他為了完成身為社會蛀蟲的責任，騙了四個小孩給他當助手，準備将他偷雞摸狗的手藝發揚光大。
撞上翠妞順錢袋的男孩叫牛旺，沈瑢原本以為這小夥應該是樂大強同志的首席弟子，哪知這厮比英子來的還晚，排行老4，聽說以前是當小乞丐的，進來的最晚但是技術卻是這幾人裏最好的。
沈瑢摸摸下巴，她認為這娃十有八九以前就是個偷，要不技術怎麽能這麽好？
剩下的兩個一個叫趙寶壽，一個叫李天，都是樂大強半哄半騙，不服就打而來的。
英子是李天帶進來的，說是同鄉，李天認為英子手巧，覺得被好好培養一下會是個人才。
了解了情況，沈瑢低頭沉思。
銀子是拿回來，那這幫人該怎麽處理？
樂大強毫無疑問，送官查辦，有碧青宮的勢力，估計不用查就能直接辦了。
剩下四個半大不大的孩子，送還是不送呢？
“四姐，費啥勁？直接送他們去官府就好了，到時候縣太爺自己會查清楚的。”
在現代，少年犯法有教改所，情節輕的是警告處理，讓監護人加強看管教育。在古代可沒這說法，沈瑢也不太清楚把這幾人送去是什麽樣的處置。
英子在敘述過程中已經淚流滿面了，這會聽見翠妞提議讓沈瑢送他們去官府，吓的跪在地上，連聲求饒，“求求你們別把我送到官府裏去，我不做偷兒了，我真的不做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沈瑢側頭看了翠妞一眼，小妞還因為被偷銀子的事不高興，看着英子的目光滿滿的厭惡。
翠妞譏諷道：“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沈瑢挑眉，這妞被刺激的說話都不一樣了。
像英子這樣的孩子多是會看人臉色的，翠妞目光不友善，臉色冷，語氣壞，英子都不敢與她對視。瞧見沈瑢并沒有什麽不悅或者厭惡的表情，英子壯着膽子，跪爬了幾步，抱着沈瑢的腳哀求道：”小姐，求求你被送我去官府，我也是被逼的，我要是不聽他的話他就打我，我是沒辦法啊。“
這句話雖然好老套，但，不能不說是很好用的，至少讓翠妞一時無話。
沈瑢将抱她大腿的英子推開一點距離，正色道：“如果我放了你，接下來你怎麽生活，你有什麽打算？別亂說，要說你能做到的，你能過好後面的生活我就考慮放了你，如果不能，我覺得你還是進牢裏待一段時間比較好。”
或許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問題，也或許是英子從未想過将來沒人管沒有逼迫的她該如何生活，沈瑢的話一說完，她就愣愣的看着沈瑢。
沈瑢笑道：“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們不急。”說罷也不管她，徑自對翠妞說道：“妞，去弄醒一個。”
翠妞估計是恨死偷她錢袋的牛旺了，桌上一碗不知道是水還是酒的液體毫不客氣的就澆在牛旺的臉上，走回沈瑢身邊時她還不洩氣的補了兩腳。
等了幾分鐘，不見牛旺清醒過來。
翠妞倒是自動，在桌上看了看，直接拎壇子過去。
沈瑢慢條斯理道：“再不醒過來就別怪我不給你機會了，衙門裏估計會很歡迎你。”
全身上下酒氣熏天的牛旺“悠悠轉醒”，很不友善的看了眼沈瑢。
“你是不是暈糊塗了？是你偷我錢袋子，不是我偷你的，該是我用這樣的眼神看你吧？要是不服氣被我抓住，那也只能怪你自己無能，明白嗎？”山賊當家來的沈瑢還怕這點視線？直接未命中好不好？
直白的話讓牛旺沒那麽牛了，這洩氣孩子低頭道：“竟然被你抓了，要殺要剮随便你。”
沈瑢黑線，落敗的人是不是都喜歡說這句話突顯一下自己的剛烈？
“真的要殺要剮都可以？那，妞，用你身上的小刀把割他鼻子，耳朵，嘴唇，眼皮都割掉。”
翠妞瞪大眼睛望着她，“四姐……”這妞也被沈瑢突然的決策下了一跳，一旁的因想着未來而停止發抖的英子又開始抖了起來。
“去啊，愣着幹什麽？割完之後再把他手腳砍下來，做成人棍。”
翠妞道：“四姐，這太狠了吧？”
沈瑢指着牛旺，無辜道：“他說要殺要剮随便的。”
牛旺急道“沒，我沒說！我沒說……”
沈瑢歪着頭，懶洋洋道：“可是我剛才聽見有人說了……”
“我沒說，我真的沒說。”
沈瑢突然看向英子，道：“看見了沒有？要說自己做的到的，不然……後果很嚴重。”
吓得六神無主的英子連連點頭。
“你跟着樂大強之前就是個偷吧？”
牛旺愣了愣，随後點頭。
還真是……那這小子就不能随便放了。
沈瑢道：“現在你被我抓住了，給你個機會，說服我放了你，說服不了你就去衙門帶着吧。”
牛旺擡起頭，認真的打量着沈瑢，看見她一臉認真，猶豫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是我說了算，機會只有一次。”
牛旺眨眨眼，思量了一會，道：“要不是窮誰會當偷兒啊。”
他這一開口翠妞就不答應了，“窮怎麽了？窮怎麽了？以前我被家裏窮的賣了出來，我也沒去當偷兒啊。”
牛旺頂道：“那你是命好，找到了好主家。”
翠妞道：“你也可以找個主家好好當差啊。”
牛旺被翠妞問的激動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沒找過主家？我以前也想勤勤懇懇，做好自己的事，努力的讓主家喜歡我，只要我努力我相信我也能從下人便成管家的。可是……也許是我的命不好，我遇見的主家為了包庇自己打死人的兒子，想拉我去頂罪，我是逃出來的，我的賣身契還在主家手裏，別人哪裏會收留我？我總不能餓死吧？”
沈瑢點頭，說的還挺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和英子一樣，想好你将來要過的日子，做的事，然後告訴我。能養活你自己我就放了你，不能你就去牢裏。”
沈瑢按照如此的方法一一詢問了另外兩人，只有年齡最大的趙寶壽不太合作，竟然出言不遜，直接罵了沈瑢的娘。
這種頑固分子沈瑢也不客氣，直接歸為樂大強一類，準備交給政府去教育。
沈瑢暫時相信态度良好的牛旺英子李天三個是真苦命娃，其實就算他們說假話沈瑢也不怕，她堂堂蒼龍山泯江寨四當家，統領了兩年山賊，要真想收拾這幾個小賊還能做不到？能抓住他們一次就能抓住他們第二次，還能搞不定這些歪門邪道的小新人？
“李天，英子，拿上樂大強身上的銀子你們可以走了，今後你們要過的好，咱們就不用相見了，要是你們重返老路，那估計咱們還能見上一見。”
讓翠妞給李天松了綁，沈瑢揮揮手，讓他和英子走了，這兩人走的也很幹脆，頭都沒回一溜煙跑沒影了。
這情形讓翠妞憂慮道：“四姐，你說他們能說到做到嗎？”
“不知道，就看他們自己想不想做人咯。”沈瑢說這話的時候是看着牛旺的，這娃要投奔……
翠妞道：“要是他們騙我們呢？”
沈瑢笑眯眯得搭着她的肩膀，“那我們就哭着去找大哥二哥，然後叫他們給我們報仇！”
“……”
“小牛同志，帶上你樂大強，我們去衙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