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求親
說到素陽這個名字,長公……
說到素陽這個名字, 長公主緊繃的神情一下子松緩下來,目光遠眺柔和。
“先帝酷愛追尋長生之術,早年間将許多道士請入宮中, 素陽就是那時候跟他師傅一起來的,他醫術精湛, 人又聰明, 小時候我身子不好,都是經過他手給調理的, 一來二去我們便熟識了, 由相熟到相知……”
“那時候我問他, 以後他想做什麽, 他說不願意在宮裏,想要出去擇一處安寧地開一家醫館, 治病救人。那時候我就想, 有朝一日我也要同他一起,他給人看病,我經營醫館, ”說道此處,長公主的雙眼閃閃發光, 好似一下子又将她拉回年少時,“實際上我早就厭倦了宮裏的生活, 身為公主, 錦衣玉食绫羅綢緞,不知內情的人,總會被我們眼花缭亂的富貴生活晃花眼睛,孰不知我們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命運就不屬于我們自己了。”
“公主是什麽, 無非是皇權中人為了籠絡朝臣,安定邊疆的工具,這個大臣不聽話了,将公主嫁過去,一是安撫,二是警告……不過我還算幸運的,母妃疼我,說一定會讓我自己選擇我的人生,即便後來知道我和素陽,她也不曾反對過。我本以為,我可以跟他在一起,誰知,到頭來,人算不如天算。”
“在素陽和母妃弟弟的性命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無限的惆悵在裏,長公主眼圈兒紅了,再多的委屈和心酸,都化成一抹淡然的笑意。
時光匆忙,她稍稍一擡眼,好似又将她帶回到從前。
那是在她決定和親之後,她站在湖邊同素陽告別的那一天。
湖面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彎曲模糊。
“你決定好了?”素陽啞着嗓子問。
長公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無論是為着什麽緣由,到底是她背棄了他們的愛情,“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見她去意已決,素陽眼眶積蓄滿目鹹淚,二人心意相通,她的難處,他懂,“好。”
這聲好一出口,長公主終于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我知道你有多難,我不怪你,這才是我的韶音,善良、聰慧,”他擡眼,眼中紅血絲密布,“你曾經問我,一個人如何才算長大,我那時同你說,當他懂得取舍時,那便是了。”
“如今,我的韶音也終于長大了,”他咬了後槽牙,眼中是無限的悲涼,“我們之間的情分,你守不成,那便由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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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伸出手去,想要像從前那樣撫摸她的頭頂,卻在半空中停下,猶豫了片刻,終還是沒觸到,轉而離開。
至此,他便再沒有出現過。
後來,她遠嫁鑄流,宮裏的小道士素陽亦不知所蹤,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無人知道他是否還在人世。
一聲低泣将長公主扯回現實中來,她尋聲望去,陸瀾汐這會兒已經哭紅了眼。
見她察覺,忙舉了帕子擦去眼淚。
長公主欣然笑笑,知道她這會兒難過,于是安慰道:“傻姑娘,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都不哭,你還哭什麽?說起來,我見淩錦安對你不錯,我這才欣慰,若當初沒有他,恐怕你現在……說到底,他也算是咱們母女倆的一位恩人。”
“之前陰婚一事滿城風雨,試問世間有幾個男子會癡情至此,你跟着他,我很放心。”
“素陽道長,素陽道長聽您眼睛有疾,二話不說從蘭庶趕回來,可見他對您的心不曾變過,母親可想過一切重新開始?”既然人家有名有姓,再叫化名醫邪或是謝郎中皆不妥當,幹脆尊稱他一聲素陽道長。
長公主眸色一閃,“什麽開始不開始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哪裏還能像少時一樣,我看開了,也看淡了。”
這話有幾分真假不難分辯,不過放她提起素陽這個名字時候,眼中分明有波瀾陣陣。
她是怕,故人心變,不似從前。
“如果可以,我希望母親這次,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陸瀾汐反握住長公主的手,“母親舍身為了旁人蹉跎半生,又為我的事傷心到現在,你這一生過的苦,我希望你往後的每一天每一時都是按照自己的心境來活的,不必顧忌任何人!”
滾燙的熱淚落在長公主的手背上,她感受到了陸瀾汐的赤誠,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當真讓她很是動容。到此她方知什麽是血脈之情,什麽是母女之情,至今,唯有陸瀾汐同她講過這樣一番話,也唯有她嘆念她獨在鑄流時的孤寂惆悵。
長夜漫漫,窗上映照出這對母女擁在一起的剪影,溫馨安然。
……
翌日一早,淩錦安入宮來,在殿中等了許久才見着長公主将陸瀾汐拉出來。
兩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不太好。
“錦安來了,”長公主一見他便覺着親切,也不覺改了稱呼,“昨天我和瀾汐徹夜長談,快天亮了才睡着,讓你久等了。”
“是我來的早了,本應該想到的,是我疏忽了。”淩錦安微微颔首,目光時不時看向陸瀾汐。
一見她眼睛微腫,便知昨夜不光沒睡好,而且還哭過。
一時心疼起來。
“既然來了,就一起用過早膳再走吧,”長公主笑意更濃,“瀾汐,我也不多留你,若是多留你,怕是有人要心急如焚了,反正都在京城,你時常進宮來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不急,”淩錦安在側忙解釋道,“實際上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件要事相求。”
“什麽事?”長公主問道。
淩錦安一拍雙手,只見門口有侍衛陸續進來,挑了十幾口大木箱子重重擱置殿中,将原本寬敞的大殿擠的滿滿登登。
長公主見每口木箱子上面都有紅紙封箱,上綁紅綢花,心裏便了然幾分。
只見淩錦安雙膝地,從懷中掏出一封一掌厚折子恭恭敬敬遞到長公主面前,恭聲道:“淩錦安求娶長公主之女,瀾汐!這折子上的,是我承安王府所有身家還有地契房契略簡,懇請長公主過目,我淩錦安,願傾我所有娶瀾汐進門,尊她為王妃,此生承安王府的女主人,只有她一人,若有半句虛言,淩錦安願意粉身碎骨,天打雷劈!”
他字字句句說的鄭重,眼神更是堅定不移,“求長公主不棄,将您的女兒瀾汐下嫁與我,我淩錦安此生,定疼她愛她,不讓她受半分委屈!讓她有金不穿銀,她往東我不敢往西,她說一我不敢講二!”
這話來的突然,讓陸瀾汐着實震驚非常,倒是沒有料到他會大清早的來這麽一出。
長公主笑意闌珊,風名在外的承安王,此刻竟然像個憨貨一般跪在這裏,向她求姑娘,倒真讓人覺着有些可愛。
那折子她接過手中,比她想的還要沉重的多,也不急着翻看,反而道:“你們兩個不是早就成親了嗎,現在人人都稱她為承安王妃。”
“成親不假,可當時我誤以為瀾汐不在人世,所以娶了牌位進門,如今那牌位已毀,自然要給她将該得的婚禮重新補上,我就是要天下人看看,我的王妃,永遠只有她一個!”說着,淩錦安又重重垂首下去,“願長公主成全!”
陸瀾汐此刻臉紅的像夕陽光照,滿心怒放。
長公主看了看淩錦安,又瞧了瞧陸瀾汐,自然是十分欣慰,手輕輕撫着那厚重的折子,塞到陸瀾汐手裏,“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得我們瀾汐同意才是,你還是親自問她吧。”
聞言,淩錦安将頭仰起,瞧着這會兒已經紅色已染到耳根的陸瀾汐道:“瀾汐,你可願意?”
陸瀾汐抿嘴笑起,卧蠶飽滿豐盈,不答反問,“你說呢?”
這問便是答,淩錦安自然清楚,笑的燦爛又傻憨。
“快起來吧!”長公主笑着,親自上前去将淩錦安扶了起來。
三人一同在長公主殿中用了早膳後,長公主見這二人如膠似漆,也着實不好多留,幹脆催着兩個人離了殿。
再出殿時,已是巳時,二人在亭下牽手慢行,淩錦安見四下無人,扯過陸瀾汐輕輕一吻,低聲問,“想我了沒?”
陸瀾汐心口一驚,迅速将頭低下,在他身上輕掐了一把,“這是在宮裏,你幹嘛!”
“我管在哪裏?只問你有沒有想我?”他不依不饒,手臂長伸,一把将陸瀾汐摟過。
“有那麽一點點吧!”陸瀾汐笑着敷衍道。
淩錦安拉長了音重重點頭,“一點就夠了,我很好滿足的,只要一點就可以。”
“你看你眼睛還腫着,昨天一定沒睡好,一會兒回府我陪你一起睡,”他手指輕捏了陸瀾汐的鼻尖兒說道,“昨天我也一夜沒睡,你不在,我當真睡不着,輾轉反側。”
“亂說,”陸瀾汐嘴上說着,心裏卻甜的緊,他一說回去,猛然讓陸瀾汐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于是同他說道,“我還有點事,暫時不能回去。”
“怎麽了?”
陸瀾汐眨巴眨巴眼,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語兩句。
只見淩錦安眉目緊鎖,而後釋然,“竟有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