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夢魇
“我想要你。”
這……
“我想要你。”
這句話同涼風一齊灌入她的耳膜, 成了一道熱流,刺的她全身血液一陣跳動。
“你在說什麽啊?”兩片溫熱襲上陸瀾汐的臉頰,她朝面前人翻了個白眼而後又将頭垂下,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同我說這樣的話了嗎?”
“那你嫁給我好不好?”淩錦安更近一步, 手不覺從她肩頭滑到她的纖腰着輕輕摟着。
陸瀾汐一怔, 擡眼定睛看了他半晌,似是沒有聽清他話中的深意, 腦子有些微亂, 得知他現在是承安王, 又聽府裏的人個個都稱自己為王妃, 這不是夫妻又是什麽,何來嫁不嫁一說。
“你我不是早就成親了嗎。”
“那是陰親, 現在看來, 算不得什麽,我要重新娶你入門,讓京城上下全都看着, 你陸瀾汐活生生的進承安王府的門。”
風起,吹着她的發絲飄動, 掌心裏沁出絲絲冷汗出來,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羞的, 亦或是......怕的。
她未直接回應, 亦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略有無助的将頭發扯在手裏把玩起來。
這個角度看過去,好似能看出她挂着滿身心事的樣子。
“你是不是怕我?”良久,淩錦安才問出這句話,因他仍記得在許府二人重縫那一日抱着她的時候她瑟瑟不安的模樣。
“是不是因為我惡名在外?”他當然知道外面的人都如何傳他, 不知內情的人只見表面,一傳千裏,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殺人如麻的兇惡之人。
“也不算是。”她提氣一下,頭緩緩擡起,對上淩錦安的雙眼,這雙眼睛在月輝下閃着朦胧的光,且唯有在看她的時候才會毫無保留的充着無限溫柔,也是這樣的目光才使得陸瀾汐一再淪陷。
她原想着,借他之力離了許府,誰知卻在他的關護下與他越貼越近,護她之意是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流露的真情亦不是假的,有些東西僞裝不出,她知如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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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瀾汐很清楚。
“你願不願意等等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成了孤女這麽久,不知歸處,不知來途,在許府待的那段時日,她當真是怕了。
“我願意等。”淩錦安沉吸一口氣,這結果比他原想的要好上許多,本來還以為她會一口回絕,他手指擡起,輕理她被夜風吹散的秀發,側頭瞧了街頭熱鬧燈火,轉了話題,“明日我帶你出去轉轉可好?”
“好。”陸瀾汐笑着點頭應下。
......
翌日巳時周小峰入宮,直奔周小蝶殿中。
今日周小峰來的匆忙,帶着一臉的急色,前腳踏入宮殿,後腳便沒好氣的将殿內的人都趕了出去。
連掌事宮女流螢也被他一下子推了個踉跄,好不狼狽。
周小峰來宮裏來的勤,周小蝶早已見怪不怪,只是他今日這般還是頭一次見,像是撞了鬼一樣,六神無主。
周小蝶還未來得及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周小峰先行瞧見她手底下擺弄的花草。
“你還有心思弄這些?”周小峰急的像是臉上着了火。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小蝶忙問。
“你還沒聽說?京城上上下下都傳遍了!”周小峰身子前探,壓低了聲音卻有力道,“陸瀾汐回來了!”
“你說什麽?”小蝶以為自己聽錯了,久不提這個名字,竟容她反應了好一會,“你說誰回來了?”
“陸、瀾、汐!”周小峰一字一頓清楚講道。
周小蝶的眼珠子一下定住,轉面輕笑一聲反手又去拿桌上的花枝,“你睡覺時夢魇住了吧,人都死了多久了,回魂了?”
“千真萬确,是承安王府出來的消息,現在京城都傳遍了,說是承安王親自去了趟渡州将人帶回來的,起初我也不信,還命人親自打探了一番。”周小峰說着一拍大腿,可見已是定無可定的真相。
周小蝶手搭在花枝上,指甲用力掐住花枝染了一手的汁水也未覺,心頭一陣又一陣的浮動湧起,動亂不安,她搖頭,發上珠翠随之晃動出聲響,“不可能,絕不可能,她不是早就被燒死了,淩錦安已将人葬下了,還娶了她的牌位,這你也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可現在一個大活人就在府裏,這麽大的事,誰又敢亂講!”周小峰眼見着小蝶的臉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掐入花枝的手也明顯在抖。
“小蝶,別怕,現在不是怕的時候,”周小峰手掌一拍,一把扣在周小蝶顫抖的手背上,“你得去趟承安王府,親自看看回來的是不是陸瀾汐,就像你說的,淩錦安已将人葬了,怎麽會死而複生呢,你和她相熟,是不是本人,你一見便知,況且從前你們兩個是好姐妹,于情于理你得了消息都得去看看。”
好姐妹這三個字如今聽起來當真覺得諷刺,這段時日她過的安穩嗎,顯然不,哪怕稍有些風吹草動她便整夜不能寐,千想萬想,都想不到怎麽會出這種事,火燒的那樣大,那樣猛烈,怎麽能活下來,“死的那個人是誰?”
胡亂從腦中抓起重點,她再也安靜不下來,伸臂反手扯了周小峰的衣袖用力搖晃,“死的那個人是誰?如果不是陸瀾汐會是誰?”
“我哪裏知道,”周小峰更是一臉無奈和焦躁,“小蝶你先冷靜,你照我說的先去承安王府看看,萬一那個人不是陸瀾汐呢,你也知道,自打陸瀾汐死了,那淩錦安就跟瘋了一樣,什麽事他做不出,萬一只是一個長的和她很像的女子呢!”
“我不敢去,”小蝶搖頭,幾乎帶了哭腔,“哥我不敢去,我怕......”
“我的傻妹妹,現在不是怕的時候,咱們得提早想法子!”
“不,我不去,我不敢去,真的不敢!”這個念頭她連想都不敢想。
“你若不去......”周小峰略一思忖,吞了口口水又道,“你若不去就先躲在宮裏別出去,過幾日就是韶音長公主的生辰,這是長公主回京後的第一個生辰,皇上定會宴請衆人,到時承安王也一定會來,你且看看他帶的是不是陸瀾汐便可知。”
周小蝶的眼珠子在眼眶內左右轉動,像極了她那顆六神無主四處竄動的心,此議一提,又立即被她否定,“不成不成,不能讓她來宮裏,若陸瀾汐來了宮裏,母親一見她,發現了端倪該怎麽辦?”
時日長久,周小蝶早已習慣将長公主稱為母親,即便在此時也難改口。
“你當真是傻了,”周小峰用力一捏小蝶的手臂道,“長公主的眼當年哭成了半瞎,你忘了,更何況若真是陸瀾汐,那圖騰也在身上,又沒刻在臉上,她上哪兒瞧出端倪去!”
“對,對對,”經周小峰這麽一提醒,小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看不到看不到。”
“小蝶,現在不是慌的時候,你聽哥同你講,若她不是陸瀾汐本人,那萬事大吉,若她真是,大不了咱們再殺她一次,就算她有九條命,也逃不開。”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收不了手了,你且盼着,她不是陸瀾汐吧。”
周小蝶因為恐懼,眼珠子縮成了上三白,這像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她不知還要在中間浮沉多久才能徹底擺脫。
……
韶音長公主的生辰宴定在酉時,不久前陸瀾汐才被人從床上拉起來,這會兒臉上還有睡着落的印子。
奔波在路上睡不好,所以午覺長眠不愛起,一睡就能睡上大半天,若不是今日宮裏有宴席,陸瀾汐覺着她能睡到夜裏去。
此時她站在花架前,伸展展開胳膊,長袖掃在待開的花苞上,半眯着眼打了個哈欠。
淩錦安彎着身頭頂與她視線平齊,手上理着她腰間的玉珠系帶,慢條斯理的打着結扣。
今日的衣裳都是他親自幫穿戴的,未經旁人手,關于陸瀾汐的一點一滴他都想親自參與進來。
聽她哈欠連天,不禁擡起眼來輕笑一聲,“吃過午膳就開始睡了,怎麽都這個時辰了還這麽困?”
哈欠過後陸瀾汐覺着眼眶一陣潮濕,想到自己才上了妝,以防花妝,随即取了帕子用一角小心蘸了眼角,将潮淚吸幹,“我也不知道,許是路上颠簸太久,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淩錦安手上最後一個蝴蝶結系好,他手指又輕扯衣襟,将她衣裙上的褶皺拉平,這才直起身來,“既然這樣,那就去宮裏露個臉,我早些帶你回來。”
今日淩錦安非去不可,需得将人推到衆人眼前才算完,今日長公主的生辰宴,去的皆是王孫貴胄,他有預感,想害陸瀾汐的就在這群人之中。
對于此,陸瀾汐也覺着無所謂,反正誰都不認識,随他去就算了,想着又垂着肩膀打了個哈欠。
淩錦安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問,“就這麽困?”
“困。”陸瀾汐慵懶回應。
随之淩錦安湊過臉去對着她櫻桃似的唇瓣輕咬一下再移開,而後細笑着問,“還困嗎?若是還困我可就親了!”
果然,經這一場,陸瀾汐馬上就精神了,撅着嘴一把打掉他擱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又占我便宜!”
淩錦安笑的更開懷了,順勢摟過她的腰,“好了,不鬧了,別誤了入宮的時辰。”
陸瀾汐不服氣,還想給他一拳,卻被他一把攥住腕子,随之人被帶到了屏風後,後背抵在牆上,只見屏風後兩道人影疊在一處,淩錦安的聲音低沉傳來,帶着些許威脅的意味,“不要鬧了,要不然我就不給你時間了。”
說話間他臉又貼近一分,“幹脆今日不入宮了,我在這好好同你鬧一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