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洞房花燭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雙眸猩紅, 試圖将體內的沸騰的妖血壓了下去,但是因為之前太過震怒, 雙眸還是無法立刻恢複。
為了不讓她看見, 他沒有轉過頭。
一只小小的手伸了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角,“大人?”
容遠低低應了一聲, 聲音有些低啞, “怎麽?”
後面的聲音沉默了,過了很久, 一雙手環住了自己的腰,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貼在了自己的背上。
那軟糯的聲音帶着幾分哭腔, “你不要把天嬰送到無妄海好不好,天嬰不想過去,天嬰不想去那麽遠,不想看不到大人。”
容遠洗去了她那些痛苦的回憶,她痛苦的回憶是從把她送到無妄海開始。
容遠心中一陣絞痛, 他握住環在自己身前的那小手,“不送, 永遠不送。”
“真的嗎?”那帶着哭腔的聲音突然帶了幾分驚喜, 又帶着幾分擔憂。
容遠緩緩将她環着自己的手臂解開,緩緩轉身, 用長長的羽睫遮住了他還帶着猩紅的雙瞳。
他看着那一身紅妝, 雙瞳剪水的小妖。
她眼中融着蜜帶着糖, 帶着星空中最亮最恒遠的光。
那般清透的眸子,卻似将他灼傷。
他知道一切不是幻象, 卻又和幻象無二, 是他強求來的假象。
小妖此刻雙眼含了太多的淚水, 并沒有發現他眼睛的異變。
她伸出一只小拇指,眼淚吧嗒吧嗒掉在了白皙的手背上,“你不要騙我,我們拉鈎。”她雖然伸出了小手,但是也并不敢期待容遠真會回應自己這孩子氣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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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容遠也伸出了修長的小指,小妖睜大眼詫異地看着自己,像是不敢相信。
容遠道:“你不是要拉鈎嗎?”
小妖搗蒜般的點頭,急忙拉着他的手指說:“大人不準騙我,不準把我送到無妄海去,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一百年?
太短了。
你不知道對我而言一百年如白駒過隙,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一千年,一萬年。
但這百年卻是你我唯一的時間狹縫,我們唯一的可能。
你可知道我為了循環這一百年做了多少逆天而行的事,又怎麽舍得再次将你送到無妄海?
是你,一次次地想要離開我。
我恨不得将你捆在身邊,一刻也不讓你離開。
他勾着那只柔軟的小指不舍得放開。
小妖見他不放,她也不放,她長睫上還有星星點點的淚珠,眼睛卻又笑得彎彎的,搖着自己的手,“那我們說好了哈。”
容遠的心中悶痛,沒有出聲。
兩人陷入了沉默。
天嬰覺得有些奇怪,他沒有甩開自己,也沒有要轉身去忙公務,甚至沒有松開自己的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她心裏面喜滋滋的,看着他傻笑。
容遠眸色還沒有完全褪紅,一直在避免與她直視,不想她看出破綻,讓她安心生完孩子再說。
“我讓靈犀來給你看看。”
天嬰聽了靈犀臉一紅,小聲道:“天嬰不要看醫修,不過是發熱期而已。”
然後她轉了轉眼睛,偏着腦袋,“可是我怎麽感覺自己不難受了呢?哦……我吃藥了。”
她神态帶着稚氣,永遠那麽天真。
很快,她發現容遠的不對勁,她扯了扯容遠的衣袖,“大人,你怎麽了?怎麽都不看我?”
容遠閉上了眼睛,“沒什麽。”
天嬰看着他額頭上凸起的青筋,“大人,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容遠:“沒有。”
天嬰:“是天嬰惹你生氣了嗎?”
容遠:“不是。”
天嬰:“大人騙我。因為大人每次生氣,天嬰都會……很害怕。”
容遠按着她的頭将她按在自己懷中,“怕什麽?”
天嬰:“怕大人不理天嬰。”
容遠:“再也不會。”
他聲音低磁中帶着一些沙啞,聽得天嬰心裏酥酥麻麻,而且他就在自己耳邊說話,她的小耳朵也有一些癢癢的。
容遠那些話讓她心裏甜滋滋的,像融入溫水裏的蜂蜜,慢慢化開,成了濃情蜜意。
她的手慢慢爬上了容遠的衣襟。
容遠突然僵住了。
她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畫着圈圈,容遠的瞳孔一顫,全身崩得筆直。
“大人……”
她一聲聲大人總是叫得他心間酥麻。
不想她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頭皮發麻。
“你老說我太嬌弱,嫌我經不起折騰,你今天留在我這裏,我保證不哭也不求饒好不好?”
容遠一把握住了她作惡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她唇上,堵住了她接下來的虎狼之詞。
天嬰有些詫異,眨着眼睛看着容遠,這時容遠雙眸已經基本恢複成了琥珀色。
他看着可憐巴巴的小妖,松了自己兩只手。
小妖有些惶恐,“大人,你果真還在生氣。”
容遠:“沒有。”
小妖不甘心地再次擡起了手指,染了丹蔻尖尖的指甲從自己的喉結處慢慢滑下。
容遠的手臂瞬間青筋暴起。
這些都是自己教她的,她知道自己哪裏敏感,知道怎麽樣取悅自己。
她今日大婚,自己扯了她的蓋頭,将她抱回了自己房中……
一切,似乎都理所當然。
他看着她白皙纖細的脖頸,看着她隆起的胸脯,看着她不堪一握的細腰,直到看到她平坦的小腹,容遠陡然清醒,目光立刻上移。
“別鬧。”
小妖嘟了嘟紅唇,“我就鬧。”
說完她摟住自己的脖子,在喉結處用她又軟又薄的舌頭舔了舔。
容遠瞳孔一縮,握住她的肩頭想讓她離自己遠一些,她卻柔軟得像只貓一樣挂在自己身上。
容遠:“天嬰,別鬧,你懷孕了。”
天嬰先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然後滿臉委屈,“大人你敷衍我的理由越來越……敷衍了。”
容遠:“……我沒有敷衍你。”
小妖擰着眉,“我和星辰你愛誰?”
這個亘古不變的話題。
容遠不得不佩服女人翻舊賬的本事。
容遠:“我根本就不愛星辰,我連她長什麽模樣都記不清,我只愛你。”
他不想再讓她誤會。
天嬰睜大了眼,眼中溢滿了喜悅,然後帶着幾分驕縱地道:“那你證明給我看。”
說完開始解自己的衣服。
只聽她“咿”了一聲,“我怎麽穿那麽古怪的衣服?”
解了半天居然解不開。
容遠此刻已經全身燥熱,他想要制止她,但是一靠近,她就像妖精一樣再次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點點吮吸自己。
對了,她本就是個妖女。
天真又妖媚的小妖女。
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喪失理智失去底線的小妖女。
容遠終于抛下了理智,雙手一揮,周圍他月白的床幔被褥枕頭也全部變成了紅色,與天嬰身上的囍服交相呼應。
天嬰喜歡喜慶的顏色,看得有些欣喜,卻不知道容遠為什麽将周圍都變成了紅色。
記憶中容遠是不喜這麽熱烈的顏色的。
容遠道:“人間新房應該是這個樣子。”
天嬰:“新房?”
容遠:“還差點什麽。”
他看了看周圍,手再次一揮,桌上出現了一對紅燭。
天嬰眨着眼睛:“這是又什麽?”
容遠似才滿意,“洞房花燭。”
天嬰眨了眨眼睛,“洞房?”
容遠眸色漸暗,“搶來了新娘,自然是要圓房的。”
天嬰:“啊?”
她不明白他說什麽,他并未回答就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壓在了枕邊。
一片喜紅之中只有他一身白袍。
像是提醒自己,這是搶來的新娘,這是搶來的婚禮。
他一層層剝開本是為秀才準備的紅色的喜糖紙,露出裏面雪白圓潤的糖果。
他像得到寶貝含在嘴裏,最終讓那粒糖果慢慢松軟融化,被他吞入腹中。
他一遍遍耐心的攆磨,聽着糖粒咬碎時發出的動聽的聲音。
……
天嬰睡得很沉,只覺得很舒服,睜開眼發現容遠正在用濕毛巾幫她擦拭污漬。
她并着腿害羞地坐了起來,有些受寵若驚地看着容遠,“大人,你不用這些事。”
容遠把毛巾往浴盆中一放,摸了摸她的頭,“都是我該做的。”
天嬰還是滿臉通紅,有些忐忑不安地道,“你不去處理公務嗎?”
容遠坐在了她旁邊,将她摟在了懷中,親了親她的臉頰,“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天嬰:“哈……”她窩在了容遠的懷中,還是滿臉不可思議,她掐着自己的臉,“大人,我怎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啊?”
容遠擒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掐自己,道:“這是我的一場夢。”
是他用肮髒的手段強求來的夢。
天嬰:“嗯?我怎麽聽不懂。”但是容遠說的話通常十句裏八句她都聽不懂,所以也就不再去深究。就甜蜜蜜地靠在他懷中,“你今晚能不能不要走啊,我做噩夢了。”
容遠撫着她的頭,“我再也不走。”然後親了親她的額頭,“做了什麽噩夢?”
天嬰:“我夢見桃源村裏的花貓搶我蘿蔔。”
容遠:“貓是肉食,不吃蘿蔔。”
天嬰:“可它就是搶我蘿蔔了。”
容遠:“我幫你把它趕走。”
天嬰:“可它在我夢中,你怎麽趕走它?”
容遠:“我去你夢中,守護你。”
天嬰一聽,感動萬分,摟住他的腰,“大人真好。”
她又掐了掐臉頰,“我真不是在做夢嗎?”
容遠捉住她的手在唇邊親了親,“再睡一下,我讓靈犀來看看你。”
天嬰嘟了嘟嘴,“我真的沒病。”
容遠:“睡覺。”
……
直到靈犀來了,天嬰才相信自己真的懷孕了。
她驚喜中又有些害怕,似是無法輕易接受這個現實,問靈犀:“不是說仙妖之間不會有小孩嗎?”
天嬰今天的一舉一動都讓靈犀極為詫異,但她如今怕極了容遠,不敢亂說話,只是驚愕地看了一眼容遠的眼色。
容遠沒看靈犀,只淡淡道:“許是上天恩賜的奇跡。”
天嬰欣喜萬分,撲進了容遠的懷裏,笑盈盈地道:“真的嗎?”
靈犀看到這一幕更是吸了一口冷氣,從天嬰入生司閣的第一天她對容遠的冷漠和抗拒自己都一一看在了眼裏。
如今天嬰對他的親昵在靈犀眼中簡直就是“詭異”。
但靈犀立刻明白,這是容遠給天嬰施了什麽術。
她心中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容遠瞥了自己一眼,那本該驚豔衆生的驚鴻一瞥此刻只讓靈犀感到毛骨悚然。
靈犀立刻道,“必是如此。”
天嬰全然沒有發現靈犀的恐懼,只是在她的肯定中更加歡喜。
這個孩子是天地間的奇跡!
她又立刻摸了摸肚子,連走路都不敢了,突然想起什麽,花顏失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懷孕期間是不是不能同房啊。”
她想起昨夜容遠明明已經說了自己懷孕,可她卻怎麽都不信,非要去招惹他,萬一傷了腹中寶貝,那如何是好?
靈犀道:“可以,只是初期和後期,最好小心。”
天嬰一聽更是臉色一白,她這可是初期啊。
她雖是妖,卻也不是一點羞恥心也沒有,不好意思給靈犀說昨夜她同房了。
容遠知道她在想什麽,語氣不徐不疾道:“昨夜我幅度很小,不用擔心。”
她話音一落,天嬰滿臉漲得通紅,靈犀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戳聾自己的耳朵。
靈犀拿着藥箱恭敬地退下,在回廊上遇到了蘇眉。
蘇眉見那本是淡定的靈犀臉色不好看,問道:“怎麽?”
靈犀:“神君他……”其實知道他真實身份後,無論是大祭司還是神君叫起來都很詭異。
靈犀:“是不是對天嬰做了些什麽?天嬰看起來很怪異。”
蘇眉“哦?”了一聲,快步向容遠房中走去。
容遠并未關門,房中容遠将天嬰摟在懷中,一勺一勺喂天嬰吃東西,而天嬰不僅沒有抵觸,反而乖巧地依戀在他懷中,一臉的幸福。
這畫面着實……
詭異極了。
蘇眉心微微一跳,但瞬即想起了自己曾經給過他的建議:抽取天嬰一部分記憶。
看來,他還是那麽做了。
容遠緩緩擡眼看到了蘇眉,蘇眉知他眼色,必是找自己有事,便站在旁邊,看着他一勺一勺喂完天嬰,耐心地給她擦了嘴,将她抱到床上,這才從房中走出。
天嬰見他離開,急忙下床跟在了後面。
容遠轉身,“怎麽下床了?”
天嬰:“我在門口等你回來。”
容遠手指一動,心中蕩起一陣漣漪,随後變成了傷痛。
曾經每次他來,天嬰都站在門口。
并非巧合,而是她一直這樣等着自己。
那麽愛他的天嬰,就這麽被他給弄丢了,他長臂一伸,将她摟在懷中,嗅着她的頭發,道:“我很快就回來。”
蘇眉看着纏綿的兩人,心中不禁嘆息。
兩人就這麽抱了好一會,容遠才将她抱上床,給她拉上被子,囑咐她要好好養胎,不準站起來。
直到天嬰應許,他這才帶着蘇眉離去。
陰暗的議事廳上,容遠雙眸恢複了血色,他靠在漆黑的靠椅上,若有所思。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道:“在虛空之中,我曾經告訴女娣,說我會在循環中找到救她的方法,但是她拒絕了。”
“我當時只當她是大道已成,以為她已經接近于神,以為她身上已經沒有了人性。”
“現在我才明白她為什麽不願意重生,為什麽不願意被救活。”
蘇眉問:“為什麽?”
容遠一雙血瞳帶着哀涼:“因為哪怕重生一世我能救得了她,也找不回她逝去的孩子。”
蘇眉:“……”
容遠:“同樣,我若重啓時空,我的孩子就沒了。”
蘇眉:“你們下一世還會有孩子。”
容遠:“即便有,也不會是現在這一個。”
蘇眉嘆了口氣,“神君,你是從多久開始承載這些的?”承載這拯救蒼生的重任。
若不是為了蒼生,他與天嬰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容遠:“我父親在世之時便立志要拯救三界蒼生。”
蘇眉:“你說的妖祖?”
容遠緩緩站起,在晦暗的議事廳中前行,“人們總是被表象所蒙蔽,認為神就是慈悲正義,妖就是邪惡狠毒。”
“人們總看表象,沒有誰去深究原因。”
“為什麽妖祖會堕妖?這世上為什麽會有妖”
蘇眉:“《天地錄》中記載:‘萬妖之祖登仙成功見到孤神後,向孤神提出了一個貪婪的願望:他想成為人主,主宰萬千生靈。孤神大怒,對他降下了天罰,讓他成為了世間第一只妖。’”
容遠冷笑了一聲:“都是謊言。”
蘇眉一愣:“什麽?”
容遠:“孤神寂寞,以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在他眼中這些人不過是蝼蟻,是玩物,是人偶。”
“可是當有一天有一只蝼蟻既然登仙成功,靠自己的力量更進一步地接近神,孤神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冒犯,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威脅。”
“他第一次認為人類的智慧超出了他的可控範圍。”
“被觸怒的孤神做了一個決定:将這些他制造出來的人全部抹去。”
蘇眉聽到這些時,不可置信地連連後退。
抹去人類?
容遠繼續道:“當時我父親已經娶妻生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被抹去。”
“于是他告訴孤神:只要孤神願意給他力量與權力,他可以不斷侵擾幹涉他們,阻礙他們的發展。”
“或許孤神天生就懂得制衡之術,或許他實在太過孤寂無聊,蝼蟻之間的征戰會給他添加一些樂趣。”
“于是,他同意父親的請求,将父親變成了人世間第一只妖,也就是萬妖之祖。”
“我父親為了不讓孤神起疑,又創造繁衍以四大兇獸為首的無數妖魔,看似不斷侵擾人間,其實是為了這些生靈不被抹去。”
“這才是《天地錄》中堕妖之變的真相。”
“也是為什麽女娣一定要讓我毀掉《天地錄》的原因。”
因為都是謊言!
蘇眉聽到此處盡是無言。
“我父親堕妖之後怕母親和姐姐受到牽連,只與他們見了一面。那一面中母親孕育了仙體妖血的我,并在生我時難産而死。”
“此後,我與姐姐相依為命,明明有父親卻只能在千百年中偷偷相見一次。知道他是英雄卻要忍受他被萬世唾罵。”
“直到父親隕落,肉身化為泥潭毒沼,世人歡呼。”
“從那以後我們繼承了父親的志向——阻止孤神抹去世間生靈。”
蘇眉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帶着深深的震撼。
“你們容氏一家,真不容易。”
容遠淡淡一笑不置與否。
他問蘇眉道:“阿諾法之界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蘇眉不知容遠為何提到這個,答道:“仙族翻譯為‘桃源之界’在妖界則是‘荒原之界’的意思。”
容遠看着外面滾滾雲海,“阿諾法之界有且只有一個意思:桃源之界。”
蘇眉一愣,看着容遠孤單的背影,看着他被狂風卷起的華袍。
容遠繼續道:“為了給蒼生留一條後路,我父親窮盡一生心血,造出了阿諾法之界。”
“阿諾法之界跳出了三界,不被孤神發現。但它隔絕世間一切的同時也隔絕了光,沒有光的阿諾法之界不是桃源,是人間煉獄,所以阿諾法才慢慢在妖界被稱為了荒原。”
“後來我父親發現了消耗靈石可以取代陽光,但是靈石有限,也就是說,為了有限的靈石燃燒更多的歲月,他只能選擇縮小阿諾法之界,只讓一部分生靈進入。給三界留下火種。”
容遠:“這便是我父親救世的計劃。”
蘇眉深深抽了一口氣,“原來阿諾法之界是這樣的來歷。你父親确實是了不起的英雄。”
容遠繼續道:“可我懂事後,并不滿意這個計劃,誰活,誰死?活多久?這些都是無解的選項。我更傾向于解決問題的根源——孤神。”
蘇眉微微一顫。
說到此處,容遠也淡淡一笑,“當時姐姐以為我瘋了。”
“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服她。”
“姐姐犧牲了自己,用絕世美貌想方設法接近孤神,幫我尋找孤神的弱點。”
“後來,我們找到了最早最真實的《天地錄》。”
“書中記載創世之初有天地,天與地分別孕育了兩位神,他們相輔相成相互制約。”
“但是在空白的無限的歲月中,其中的一位神殺了另一位,前者便是孤神也是天神,而另外一位地神隕落後,她的力量落入大地藏在了泥土中,使大地生生不息。青青綠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于是我将這力量稱為——草種。”
“這是世間唯一可以對抗孤神的力量。”
蘇眉再次抽了一口氣。
“可是我們還沒有等到草種,女娣有了身孕,孕育了神之子。女娣那時對孤神動了情,以為這個孩子會是這個世間的轉機。”
“沒有想到在女娣生下孩子的第三天,孤神親手殺了這個孩子。女娣幾近崩潰,沖動之下,用父親給她的天壤石‘殺’了孤神。”
說罷,容遠手中光亮一閃,出現了一塊碎裂的淡金色的晶石。
這便是他在虛空的女娣殘魂中得到的天壤石。
蘇眉:“你不是說只有草種能殺孤神嗎?”
容遠:“沒錯,孤神哪裏有那麽容易被殺死,天壤石自然殺不了孤神,只能讓受傷的孤神暫時沉睡而已。”
蘇眉沉默,沒錯,孤神怎麽會那麽輕易就隕落呢?
“孤神一旦蘇醒,必然會在暴怒之下毀掉三界,所以我更拼命地尋找草種,很幸運也是很不幸地被我找到了。”
他冰冷的雙眸微微動了動。
“我找到了身懷草種的天嬰。”
“但天道殘忍,只能用火焚燒宿主才能取出草種。”
獻祭和救神都是一場謊言。
真相是取出草種,天嬰就一定會死。
但是不取草種,天下蒼生無一幸免。
包括天嬰本人。
聽到此處,蘇眉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
“所以你才不願意告訴她這個真相,也不願意告訴世人這個真相,因為她若不願犧牲就會成為三界的罪人。”
容遠沒有否認。
前世自己對她寵愛讓孤神殿那些老家夥對她屢屢發難。
自己為了他們不去騷擾她便編出了她能夠複活孤神這個謊言。
其實能否複活孤神,除了那些神官之外,蒼生并不真正在意,蒼生也只感受過孤神的威嚴,沒有感受過他的多少慈愛。
如果天嬰不願意複活孤神,包括蘇眉在內的大多數的世人不會去為難她。
但是如果牽扯到自身的生死那就不一樣了。
死一人就可以救天下人,那麽天下人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一個人必須去死。
人心,總是恐怖的。
蘇眉:“你一直在保護她。”
容遠沒有回答。
是是非非誰又說得清?
蘇眉再次嘆了口氣,
“我們終于明白你為何要執着于輪回。若我是你,也會這麽做。況且以你的聰明才智,在輪回之中或許能夠找到新的保全三界和她的辦法。”
容遠悠悠答:“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蘇眉:“什麽?”
容遠:“我想用父親的方法,啓動阿諾法之界。”
蘇眉:“神君?”
容遠:“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消失在輪回之中,不會讓她像喪子的女娣一般傷心崩潰。”
況且……他也無比期待他們的孩子降臨。
蘇眉長長吐了一口氣。
容遠:“你幫我去清點靈寶庫的靈石,我看能用多久。”
蘇眉:“這也是個辦法,你和天嬰可以在阿諾法之界中好好活着。”
容遠:“我不會進阿諾法之界。”
蘇眉一擡頭,詫異地看着容遠:“神君?”
他看着悠悠遠山:“若無來生,我便戰死到最後,這是我容氏一族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