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婚
後來, 天嬰回了桃源村。
她在桃源村的田坎邊一邊讀着六尾給自己的信,一邊看着妞妞跟其他小朋友在田裏打滾。
這時候幾個村婦氣勢洶洶地沖過來, 天嬰看到急忙躲閃。
只見踩入泥地, 把自家孩子從泥裏面提着耳朵揪起來,嘴上一直叨叨着把他們提回家洗澡。
天嬰見他們都走來,這才從樹後面探出頭來, 走到農田邊牽着妞妞的小泥巴手回家。
被提着耳朵回家的小夥伴都哀怨地轉過頭來羨慕地看着妞妞。
天嬰幫着妞妞娘照顧她, 從來不對妞妞發火。
其他小孩覺得,在泥坑裏打滾後不挨打的妞妞是全村最幸福的孩子。
九重天上水鏡前白袍祭司撐着頭, 看着鏡子中那耐心給女童擦着臉的少女。
他一雙眼泛着妖冶的紅 , 明明淡漠得很, 卻又含着幾分無法言說的眷戀。
重傷初愈的蘇眉走進來,“神君,這是最後一只幻靈子了。”
而且也活不了多久。
容遠卻繼續看着鏡子裏眉目溫柔的小妖,道:“她應該是一個很有耐心的母親。”
蘇眉心中嘆一口氣。
容遠繼續道:“如果我和她有個孩子,應該是生得極好看。”
蘇眉垂下了眼, 仙妖殊途,自古仙妖結合就沒有孕育過孩子, 何況是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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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眉不想看他繼續難過, 繼續道:“神君,那些極端的仙族都已經處理了, 但剩下的也并不認可您的身份, 要怎麽處理他們?”
萬妖之祖, 是刻在歷史恥辱柱上的罪人,仙族無論如何不接受妖祖的血脈占領這九重天, 現在整個九重天無比動蕩, 更勝萬妖之亂時。
但是容遠卻與饕餮不同, 他并無滅族之意,而是希望這個世間三族鼎立。
現在的情形,極是棘手。
容遠看着水鏡:“若非造化弄人,我倒希望與她是一對最平凡的夫妻,有自己的孩子,哪怕一個,也是好的。”
“若我們有孩子,我希望是個女孩,希望長得像她,她一夜成人,未有什麽童年,我想看看她小時候是什麽樣子。”
“應該有一雙大眼睛,一張包子一般的臉。聰不聰明無所謂,只要像她就行。”
蘇眉心中隐痛,容遠是個極其話少的人,而現在他居然對着這水鏡這般自言自語。
“神君……”此時此刻蘇眉仍然稱呼容遠神君,容遠也默許他這麽稱呼自己。
蘇眉:“你從她離開至今一直未眠,這樣下去怕有損身體。”他上次回來時已經身受重傷,再加上一人之力擊敗十三長老又是傷上加傷。
最後天嬰的走對他幾乎是一記重擊,如此下去,怕是……
蘇眉還要說什麽,容遠幽幽開口,“這是最後一只幻靈子了,讓我再看看她。”
蘇眉剛張開的嘴又閉了回去。
她是他在這世間最後的執念,最後的寄托,或許這麽遠遠的看着她,已經是他最後的樂趣。
蘇眉心中實在不忍,不再多說,他默默退了出去,幫容遠合上了門。
一片漆黑中,容遠只是撐着下巴看着鏡中的小妖,看着她笑盈盈地牽着女童回家,看着她在路上被蒲公英吸引,撿起來和女童一起吹那手上的蒲公英。
蒲公英的種子像一把把的傘,乘着風,飛向遠方。
就像她飛離自己身邊一般。
就在這時遠方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急沖沖地趕來。
看到天嬰馬上雙頰緋紅,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笑得有些傻氣。
天嬰看着來人也展顏一笑:“秀才,你這是又慌什麽?”
漸漸地水鏡的畫面開始閃爍,這只幻靈子終于要挺不住了。
容遠眼中的溫柔慢慢衰敗,幽幽看着鏡中少女的容顏。
他在空中伸出手,然而最終水鏡一暗,隐沒在一片漆黑之中。
容遠的手握座位的扶手,指尖扣進了扶手裏,流出了血來。
……
秀才滿臉通紅,“我看你在這邊所以,啊不,我,那,那,也,沒,沒慌什麽。”
天嬰沒說什麽,看着蒲公英飛去的方向。
一身是泥的妞妞也看着飛走的蒲公英:“好厲害的小傘,能飛那麽遠。”
秀才道:“可不是,他們很厲害,能落到很遠的地方,然後生根發芽。”
妞妞轉眼問秀才:“秀才知道世界上最厲害的傘是什麽傘嗎?”
小孩子的問題總是沒頭沒腦,秀才一下子不知怎麽回答。
天嬰卻看着飛走的蒲公英種子,喃喃答道:“擁有一百零八種形态的疾空傘。”
攻時為劍,守時為盾。不動如林,侵略如風。
妞妞偏着腦袋問天嬰:“什麽是疾空傘?”
秀才也摸不着頭腦,撓着腦袋道:“我在書中怎麽沒有見過有這種傘。”
天嬰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一個傳說罷了。”
容遠,注定是天地間的一個傳說。
他的善惡忠奸只能留給後人評判。
天嬰幫妞妞洗好澡,又給她洗好了衣服,晾衣服時發現秀才在妞妞家門口背着手來回踱步,感覺鞋底都快被他給磨破了。
天嬰好奇地探着腦袋問,“秀才,你在想什麽呢?”
秀才被天嬰一叫,差點原地彈跳起來,急忙擺手,“啊啊啊,不不不,那那那……”
他對着天嬰立正站好,滿臉通紅,用手撓着腦袋,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話,舌頭就跟打結了一般。
天嬰:“要不你休息休息,改天再說吧。”
秀才顫抖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了畢生的勇氣,一口氣道:“天嬰,嫁給我吧。”
天嬰愣了一愣。
秀才将那張紙遞了過來,“這,這,這是我老家,房子的地契,房子沒,沒了,但是地,地還在,我,我把,把它給你,你。現,現在,太,太平了,應該有買主。可,可以把房子,賣賣了。錢,錢,留,留,留在桃源村。”
秀才廢了好大的力才說出了這句話。
萬妖之亂結束,人間妖魔不再橫行,已經開始慢慢複蘇。
這一切早了前世數十年。
這一切,歸功于容遠。
記得容遠當初說:他提前結束萬妖之亂,讓自己嫁給他……
天嬰從記憶中回神,看着秀才顫抖的手和手中的地契。
是的,她一開始是很想找個人嫁了,但是不知為何,秀才剛才說要娶自己時,她心中沒有一點歡喜。
如果想嫁一人,不是該歡欣雀躍,滿懷期待嗎?
可是秀才他那麽真誠,她一下覺得不忍心傷害他。
她在心中編織着最委婉的回絕秀才的話,但是突然之間,她一個惡心,差點嘔了出來。
她捂着嘴跑了出去。
秀才急急忙忙追了出去,他焦急萬分,“天嬰,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天嬰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可能是前幾天胡蘿蔔吃多了。”
容遠在的時候很注意她的飲食調理,她回到桃源村就開始任性偏食,不愛吃幫助消化的幹草,只愛吃對她來說水分過多的胡蘿蔔。
秀才,“這怎麽行,我帶你去看郎中。”
天嬰:“咱們村哪裏有什麽郎中。我也沒有那麽嬌氣,我去吃點幹草就好了。”
秀才:“隔壁村有!”
天嬰拗不過秀才,秀才借了一頭毛驢,載着她走到了隔壁村子。
郎中一邊把着脈,一邊摸着山羊胡。
“恭喜,你娘子有喜了。”
這八個字一出秀才石化在了原地。
天嬰一下子蒙住了。
離開屋子時天嬰不可置信地捧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臉茫然。
自己……有孩子了?
這怎麽可能?
仙妖殊途……
容遠是仙。
不,難不成,因為容遠是萬妖之祖的兒子?留着妖的血脈?
走在天嬰旁邊的秀才整個人魂不守舍,晃晃悠悠。
過了許久他問:“天,天嬰,這,這是你哪,哪一個,哥哥,不,呸,是誰的?”
上次他見到了那三個相貌不凡的男子,其實他心裏知道他們都不是天嬰的哥哥,而且都喜歡天嬰。
天嬰實誠的答:“那個親哥……不,呸,呸,那個白衣服的。”
秀才點了點頭:“仙資天成,人中龍鳳,俊美過人……”
秀才越說越沮喪,越說,越覺得自慚形穢,他停在了驢前,“天嬰,那你要去找他嗎?”
天嬰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不。”
秀才:“可是孩子怎麽辦呢?”
天嬰想了想,轉身道:“要不讓大夫拿掉吧。”
秀才急忙拽住了她,“使不得,使不得,這好歹是一條生命啊。”
天嬰也立刻停了下來,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還感受不到他的心跳,感受不到他的脈搏,但在秀才拉住自己的一刻,她松了一口氣。
或許,這就是天生的母性。
就在她說出要将孩子拿掉的一瞬間,她居然已經流下了眼淚。
她曾經多麽希望自己和容遠有一窩孩子,多麽希望自己能做母親。
無論他們是毛茸茸的,還是光溜溜的。
她都很期待。
後來才知道,仙和妖是生不出孩子的。
為此她沮喪了很久。
這一世被他囚在生司閣,日夜颠鸾倒鳳,明明知道兩人沒有可能,他依然會高高擡起她的臀,讓她更好地承載灌溉。
天嬰那時候累得無力反抗,也知道其實這也只是他的一種執念而已。
而現在,她居然有了孩子。
這不僅是容遠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可是……
可是……
她考慮的東西太多了。
容遠如果知道她有孩子,還會讓自己留在桃源村嗎?
若逆轉了時空,他們的孩子怎麽辦?
她走向醫館,向大夫求一包藥時,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
那大夫一邊嘆氣一邊狠狠地責罵秀才,說他沒有出息,始亂終棄。
秀才“我”了半天,最終卻沒有辯解。
只是拿着那個藥包,若有所思。
他看着驢上掉淚的天嬰:“天嬰,你舍不得就留下吧。”
天嬰細細地應了一聲。
她回到房,想了很久,其實整整一百年,這個孩子如果是随了自己,一百年也算是盡天壽了。
如果是随容遠,他長大後也許可以改變很多。
這一百年有很多很多的變數。
她不應該毫不争取就這麽放棄他。
就在這時,秀才突然推開了房門,用了很大的勇氣大聲道:
“天嬰!讓我當孩子他爹吧!”
天嬰突然一愣。
秀才說:“我知道你為什麽那麽難過,因為一個未婚女子生子,本就不被接納,所以你才想拿掉孩子。”
天嬰:“不……”
天嬰還沒有說完秀才繼續道:“我娶了你,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孩子生下來了。”
“我整整想了一個晚上。我想好了,我可以把你親哥的,不,呸!我一定能将這孩子視為己出。”
天嬰愣愣地看着他。
其實她想來想去想的都是一百年後怎麽辦,還沒有考慮過自己是不是未婚生子這件事。
天嬰愣愣地看着他,“可是秀才,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秀才繼續道:“天嬰,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現在……”說到這裏他覺得不對,哐哐哐地用頭去撞牆,“啊啊啊,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意思是,我真的,真的會好好對你和孩子。”
天嬰明白,秀才說的是現階段最現實的問題,她是妖,不在意這些,可是在人間她未婚生子,會有很多麻煩,而且也會給妞妞家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非議。
況且,她無法想象容遠知道自己懷孕後的反應。
他未必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孩子流落民間,跟自己在地裏插秧,在泥裏打滾。
如果自己和秀才結婚,生個孩子順理成章,應該,可能,大概,也許,能糊弄過去。
她翻來覆去,她一大早敲響了秀才的門,答應了秀才的求婚。
秀才高興得差點暈了過去。
有生之年,她一定會對秀才很好。
拼盡一切地對秀才好。
秀才賣了自己所有的書畫,買出買進,準備彩禮。
而妞妞一家也熱鬧不已,準備嫁妝。
桃源村一衆單身青年不僅失了戀,還要準備份子錢,心情複雜。
但是,總而言之,這樁喜事桃源村全村都開心。
九重天
容遠坐在椅子上,打磨着一根靈簪,蘇眉進來跟他行了一禮:“神君,我已經燒毀了這三界所有的天地錄。”
容遠在“那次事件”之後命人燒了三界所有的天地錄,想要借此燒掉妖族的冤屈。
容遠看着金簪,沒有說話。
蘇眉道:“燒得了書本,卻滅不了人心。況且您要重啓時空,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容遠淡淡嗯了一聲,這些他又怎麽會不清楚。“不過是女娣所願罷了。”
當初讓她把天壤石給自己,提出的要求。
若能慰藉她的亡魂,便随她心意罷。
世人都是盲從的,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書中怎麽寫,他們就信什麽。
這書傳了千萬年,哪怕是颠倒黑白的記載,他們也都當成了真理。
說罷容遠繼續打磨着手上的金釵,蘇眉一旁看了許久,終于還是開口道。
“她要嫁給秀才了。”
容遠手中紗布一滑,擦上了他瓷白的皮膚,留下了一道鮮紅的擦痕。
他動作終于頓住,頓了很久。
過了許久又像沒事人一樣,用鮮紅的手繼續擦着簪子,淡淡道:“終于。”
他聲音很平和。
蘇眉心中卻越發不忍,忍不住道:“可是,她愛秀才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經歷過容遠,真的能愛上秀才嗎?
容遠看着簪子:“她用數十年的時間就讓我愛上了她,而秀才有一百年的時間。這樣都不能,那還真是個廢物。”
蘇眉:“……”
他将簪子放在了一只沉香木的盒子裏,放在一旁,一眼望去,這樣的盒子已經堆成了山一般。
容遠道:“她終會愛上秀才,就如我愛上她一般。”
說完又取出了一塊小小的金條,将它用玉錘慢慢捶打。
蘇眉看着他蕭索的背影,忍不住道:“你想看看她嗎?”
容遠:“我猜她并不想看到我。”
蘇眉道:“我這裏,還有一只幻靈子。”
容遠頓住了,他低頭,“不看了。”
蘇眉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容遠卻叫住了他:“等等。”
……
水鏡中,他看見了她。
安靜甜美,靈動可人。
她低着頭,繡着蓋頭,旁邊小幾上幾個涼菜,一壺桂花酒。
曾經被他親手推開的一切,成了後來那十萬年孤寂歲月中,連做夢都不敢奢求的景象。
本該是他的一切,本是他的新娘。
終于,這些美好,這些溫存,都終是要給別人。
她準備開啓燃魂術的瞬間,他終于一敗塗地,終于舍得放了她。
一次一次敗給了她。
容遠的手微微顫抖着,描摹着鏡中那熟悉的輪廓。
蘇眉深深嘆了一口氣,道:“神君,其實,以你法力,只需洗掉她那些不好的記憶即可,這樣她不又是那個愛你的小天嬰了嗎?”
容遠淡淡道:“會被反噬。”
況且,他不想那麽做。
……
大婚當日,桃源村很熱鬧。
一頭豬,三頭羊,十只雞。
也是桃源村建村以來最大的排場,一來天嬰受他們喜愛,二來也借機慶祝妖魔退卻,國泰民安。
敲鑼打鼓好不熱鬧時村中來了一群不速之客,帶頭之人還是個獨眼龍。
雖然是華貴的黑袍,但他們相貌怎麽看都不像好人,一進來大家以為他是土匪進村,吓了一跳,準備躲藏。
就同時又來了另一波人,他們風度翩翩,帶頭之人身穿粉色長衫,身後的人一個個白衣飄飄,如谪仙臨世。
桃源村的村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敲鑼打鼓聲戛然而止。
兩路人一看都分外眼紅,就如有世仇一般。
蘇眉看着窮奇搖着扇子冷冷道:“你怎麽好意思來?”
窮奇像是之前的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妹妹嫁人,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麽不能來?”
蘇眉冷笑一聲:“還真是喜怒無常,多變無恥。當初要她命的人是誰?”
窮奇:“你找死?”
蘇眉:“你确定要在天嬰大喜的日子開戰?”
桃源村村民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麽,但是都一個個吓得發抖,以為他們借桃源村地盤打架。
而且他們氣勢太過吓人,就連王伯家最是仗勢欺人的大黃狗都嗚嗚在一旁不敢吭聲。
……
天嬰正對着鏡子塗着胭脂,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忍不住想探出腦袋看個究竟。
腦袋剛探出就被妞嬸給摁了回來,妞嬸笑道:“新娘子是不能被看到的。”
妞嬸話音剛落,窮奇不顧衆人阻攔,闖進了院子。
妞嬸等三姑六婆吓得尖叫,天嬰走了出去,看着窮奇戒備地道:“我不會把兔兔給你的。還有燃魂陣的事……我還沒活夠,不想死那麽早。”
她不是容遠,言出必行,也不是什麽君子驷馬難追,不能反悔。
桃源村日子過得那麽好,她憑什麽要那惡陣燒自己?
窮奇目光深邃,拍了拍手,“擡進來。”
天嬰納悶,只見一個個化成人形的黑衣大妖将一個個箱子擡了進了院子,放在了地面。
動作整齊利落,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看得裏面妞嬸等人直了眼。
天嬰提着裙擺走到院中,看着那幾十個箱子。
天嬰:“你做什麽?”
窮奇沉着嗓子:“打開。”
窮奇的侍從将這些寶箱一個個打開。
房內幫天嬰打扮的幾個村婦,還有外面圍觀不敢進來的村民一個個睜大了眼,發出了驚呼聲。
這一箱一箱全身是珍惜的獸皮,金子,還有寶石!
桃源村的村民裏見過金子都沒幾個,看到五彩缤紛閃耀寶石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
嘴巴一個個張得合不攏,大得可以直接往裏面塞鴨蛋。
天嬰納悶地看着他,“這是什麽?”
窮奇抱着手:“她是我妹,出嫁自然是要有嫁妝。”
天嬰依然不解:“你又在鬧什麽?”不是來要自己的命,不是來要自己的心頭血的?
窮奇蹙眉像是在沉思,然後抱着手道:“我并非真想你死,前世你于我有恩,至于容遠那厮,我怎麽都沒想到他是妖祖的兒子。”
“妖祖對我也算是再造之恩,那個寶貝本來也是妖祖的,歸還他兒子倒也天經地義,他兒子愛給誰給誰。”
天嬰正在詫異窮奇居然說出這些大義凜然的話時,一只黑色的鳥從屋外飛了進來,用呱噪的聲音大喊:“說那麽好聽!你就是慫了!慫了!被容遠打怕了!打怕了!”
窮奇嘴角抽了抽,一把抓住空中那只黑鳥,握在手中,咬牙切齒地忍住不将它再次弄死的沖動。
“硬打老子怕他個屁!就是這家夥太過陰險狡詐,鬼知道他什麽時候做了什麽局!”無論前世今生自己在他身上就沒讨到過好處。
更沒想到明明是妖祖之子,以孤神之子的名義将九重天那些蠢貨耍得團團轉。
在此之前更是以大祭司之名掌管孤神殿。
一個人能将一個謊撒那麽久,撒得全天下都信,也是讓他窮奇自愧不如。
“呸!卑鄙小人!還偏偏長得人模狗樣!”窮奇唾了一聲,與此同時外面一個風雅的嗓音響起,“窮奇,你東西還沒放好?”
天嬰一聽這熟悉的聲音:“蘇眉大人?”
只見一風度翩翩的粉袍男子搖着扇子從屋外走來。
妞嬸他們見過窮奇,卻第一次見蘇眉,心中感慨天嬰到底結交的都是些什麽人,一個個都俊俏得不似凡人。
天嬰看着蘇眉,喜道:“蘇眉大人!你的傷好了嗎?”
蘇眉收了扇子,淡淡笑道:“好了大半。”
天嬰看着蘇眉的突然出現,突然全身緊繃,難不成……
蘇眉知道天嬰在想什麽,道:“神君他沒來。”
天嬰這才松了一口氣,站起來道:“我給大人倒杯水。”
蘇眉道:“天嬰,我送完禮就走。”
天嬰:“送禮?”
蘇眉轉頭對外面道:“進來吧。”
他話音一落,一個個白衣翩翩谪仙般的男子将一個個箱子擡到了院中,像是要跟窮奇的隊伍較勁一般,他們全部排到了窮奇送禮隊伍的對面,将箱子一個個整齊放下。
蘇眉:“這是大人給你的。”
天嬰看着那一個個箱子,有些回避地退了一步,“我不需要,你帶回去吧。”
蘇眉:“恐怕恕難從命。天嬰,你要打開看看嗎?”
天嬰搖了搖頭,“我不想看。”
本在屋中幫天嬰梳妝的王二娘不知何時溜出了院子,打開了一個箱子。
“哇……”
随着王二娘的聲音,天嬰也将目光移了過去。
發現箱子裏全是金簪子。
王二娘:“都是兔子?”
沒錯,每只金簪的簪頭都是各種各樣的小兔子,或是乖巧坐着,或是躺着,或是在撲蝴蝶,或是抱着蘿蔔睡覺。
竟然沒有一只兔子形态一樣。
一支支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圍觀吃瓜的村民看得啧啧稱奇。
天嬰看着這一支支金簪,想起了自己當初在人間捏扁了當掉的那只,袖子下的手微微動了動。
蘇眉道:“大人說,都是空心的,方便你捏扁。”
話音一落王二娘驚呼,“捏扁?”周圍的村民也吵了起來,“那麽标致的東西怎麽能捏?”
蘇眉命道:“其餘的也打開吧。”
話音一落,白衣仙君們一個個彎腰将地上的箱子打開。
發現這一箱一箱都是各種首飾。
從淺到深地擺放在一起,讓人看了極為舒适的同時,也略略覺得送東西的主人有些怪癖。
這些首飾有白玉的,有翡翠的,有些村民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材質,甚至還有璀璨透明的。
無一另外,每一件首飾上都有兔子的标記,哪怕是只小兔爪印,或者是一根胡蘿蔔。
村民啧啧稱奇,驚嘆不已。
王二娘看着蘇眉,“你家大人是有多喜歡兔子。”
蘇眉恭敬回答:“據在下所知,非常喜愛。”
天嬰聽到此處睫毛顫了顫。
蘇眉:“這些簪子都是他一支一支親手打磨的。”
在場又是一陣唏噓。
蘇眉看着天嬰:“天嬰姑娘,大人說了,這些東西你哪怕摔着玩都可以,但是別讓我帶回去。”
天嬰想開口,最終卻還是道:“放着吧。”
蘇眉向天嬰行了一個禮,正欲告辭時,天嬰跨上去一步,叫住了蘇眉,“蘇眉大人。”
蘇眉面帶喜色,立刻轉身。
“天嬰姑娘,你說。”他心中無比希望她能夠回心轉意,能夠跟自己回去。
天嬰一雙幼犬般的眼睛看着蘇眉,“幫我謝謝他。”
蘇眉眼中的期待慢慢沉澱,最終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握住扇子,對天嬰行了一禮,“好。”
蘇眉帶着屬下消失在了桃源村,除了那些價值連城的箱子外,什麽都沒留下,就如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天嬰看到他們徹底消失後,施了個法術,讓周圍的村民聽不到她以下的話。
她對窮奇道:“幫我調些妖兵守在桃源村周圍好嗎?”
窮奇:“?”
天嬰:“我怕他反悔。”
窮奇吸了口氣:“小白,他為你做那麽多,你真的一點不心動?”
天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但她立刻道:“但我已經答應嫁給秀才,就不該水性楊花,就該一心一意對他。”
窮奇摸了摸下巴,似懂非懂。
天嬰:“他只發誓不傷桃源村村民,并沒有答應其他的,他的想法我也拿不住……”
窮奇:“懂了懂了,我調十萬妖軍鎮守周圍,看着你們完婚。”
天嬰:“十萬?倒也不必……”
窮奇:“老子出手,就該是這個排面。”
……
九重天
最後一只幻靈子快要湮滅,傳遞的畫面也若隐若現。
容遠在九重天上看着這一切,沒有想到最後她居然如此防備自己。
罷了。
重傷在身的容遠忍不住咳了幾聲。
最終,他将奄奄一息的幻靈子驅使到了秀才屋中。
看着那個瘦弱的書生,容遠苦笑。
自己或許差他的也就是真誠二字。
可是如果可以,他哪裏願意成日活在謊言和計謀之中。
他根本沒有說真話的權力。
若他說真話,他根本活不到現在,還談什麽蒼生,什麽大道?
大婚當日秀才非常緊張,不停地在鏡前整冠,生怕自己看起來不夠體面。
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對着鏡子:“秀才啊秀才,天嬰那麽好的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聽到這裏容遠緊握的手微微松了松。
沒錯,你若有半點虧待她,我定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又聽秀才又深深吸了一口,繼續道:“人不能獨親其親獨子其子,你一定要對她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一樣。”
“喜當爹也是爹。”
容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