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震怒的夜吻
蘇眉厲聲喝止:“青風!住口!你喝多了?”
容遠琥珀色的雙目凝了一層薄冰, 帶了幾分銳利。
蘇眉想去拉住青風,卻被青風一把推開。
青風仰目看着容遠, “好, 要烹我,我認。但我有一事想問祭司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可以解答?”
“你說。”容遠聲音淬冰。
青風:“所以, 拯救蒼生是假, 殺一人能救萬人也是假……你這麽做不過是為了複活你那孤神爹!”
“夠了!”蘇眉恨不得撲上去堵上他的嘴,“并非你想的這樣!”
而容遠冷冷道:“讓他說下去。”
青風嘴如開閘了一般, “那你現在對天嬰又算什麽?彌補愧疚?還是你的占有欲作祟”
蘇眉一把捏住他的衣襟:“你瘋了嗎?”
青風轉頭看着蘇眉, 雙目布滿血絲,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是吧,只有我一人蒙在鼓裏……”
蘇眉一僵,手慢慢從青風的衣襟上放下。
青風突然冷笑了起來,“果然如此。”
“罷了。”他搖晃着退了兩步,一雙眼中布滿了煩惱, 失望。
蘇眉拉住青風:“若大祭司真想殺你,你剛才那些關于孤神大逆不道的話, 就夠你死千百次, 你給我把酒壇子扔了,我們還和原來一樣。”
青風一頓, 轉過頭來看着蘇眉, “一樣?”
Advertisement
他再次苦笑, “不一樣。”
他再次看着九重樓上的容遠,“我青風一家英烈滿門, 自視甚高。我想跟随的是一個救世英雄, 而不是一個為了複活自己爹, 獻祭無辜女子的‘孝子’!”
“不是這個為了補償一個女子,變得喜怒無常,使整個九重天籠罩在恐懼之中的昏君!”
“你不覺得你所作所為太過矛盾嗎!”
青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蘇眉一怔,這次竟然忘記了喝止他。
容遠的手搭在橫欄上,幾根手指微微用力,上面漆得朱紅的古木有了幾道裂痕,表情卻冷漠淡然得很。
青風看着容遠:“為大祭司我也算留了汗馬功勞,兵權我放下,全不全屍的無所謂,就望你不要遷怒我的那些将士。”
蘇眉:“青風!”
容遠從橫欄上放下了手,面色冰冷,看了他半晌,然後緩緩道:“你走吧。”
青風微微一愣。
容遠道:“你功成名就,我容你告老還鄉。”
蘇眉此刻一雙眼中慢慢變紅,聲音沙啞,“神君……”
青風冷笑一下,揚了揚眉,向容遠拱手虛拜,正欲轉身離開。
正在轉身之時,容遠淡淡道:“把你那十五萬妖軍也帶走。”
聽到此處,青風腳步一頓,驟然回頭看着容遠。
容遠淡淡看着他,“我從來沒有說過要釋你兵權。”
青風瞳孔一縮。
只聽容遠繼續道:“我從來沒有虧欠過你。”
青風握緊了拳頭。
确實,他自從登仙以來,都得以容遠一路提拔,他對自己如師如兄。
兩人之間,何時有了裂痕?
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意難平?
容遠再次開口,“至于天嬰,她從來不是你的,也不可能會是你的。”
容遠說這句話時,是絕對不容辯駁不容忤逆的語氣。
那眼中也是無法克制的占有欲。
青風微微一怔。
他明白,天嬰不會是自己的,可是他同時也覺得天嬰不該是容遠的。
他看着容遠那把琴,想起了當時自己還躺在九重樓的長椅上聽他彈奏《鳳囚凰》,他不懂音律,不理解蘇眉當時的話。
現在回想起來,想到那曲子中的肆意瘋狂,不擇手段。
不禁道:“那首《鳳囚凰》确實是神君的風格。”
說完,他撿起酒壇,那句帶着諷刺的話卻留在了這無盡的夜中,留在了幽幽暮色之中,留在了九重天,不斷提醒着容遠:他的愛人是搶來的,他的親信離他而去。
他坐回琴前,始終沒有彈奏。
蘇眉落寞地看着青風離去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
那些兩人把酒論天的日子,一去不再複返。
容遠按着太陽穴,問道:“跟着我,你後悔嗎?”
蘇眉道:“若非神君相救,我早死了,沒什麽後悔的。”
天嬰發現這仿造桃源村的宮中村并不只是個空殼,在将桃源村村民遷徙上來前,容遠給她準備了幾個戲班,還有幾個演皮影戲的藝人,還有畫糖畫的,吹糖人的,除此之外也将最得意的廚子派到了這裏。
為了讓這假村子與地上的像一些,蘇眉甚至将天界唯一一條狗——哮天犬給牽了過來充壯丁,扮演追着天嬰咬的那只阿黃。
天嬰路過出口,看見栓在栅欄上的哮天犬時,吓了一大跳,而哮天犬也是紅着眼瞪着她,一副受到了天大折辱,恨不得咬舌自盡的模樣。
而這假桃源中的“村民”也都非泛泛之輩,他們要麽會說書,要麽會唱曲,要麽會變戲法。
總而言之,随便抓一個路人出來,都能拿出絕活讨天嬰一笑。
這般陣勢也是讓那些宮娥們瞠目結舌,當真是活久見。
祭司大人只是離開七天,卻給天嬰造了一個準備取悅她而存在的村子。
她怕是上輩子拯救了整個天河吧。
天嬰聽了兩場戲,看了三場皮影戲,吃了糖人,在路上看人變了戲法,看哮天犬表演了跳火圈,這才回到了茅草屋。
一進門便看見傳音鏡在桌面上閃着光,她走近一看,原來是容遠找過自己。
前世,她用傳音鏡找過他十次,他最多回自己一次,而這唯一的一次他也消了鏡像,匆匆幾句就切斷了通訊法術。
她總是很失落。
然後慢慢地覺得是他太忙,總怕自己打擾到他,慢慢地她減少了與他聯系的次數。
如今,自己才到這裏不到半日,他卻主動聯系了自己。
天嬰想了想,并沒有再看傳音鏡一眼。
容遠在寒泉之中目光卻看着放在岸上的那面鏡子上。
前世将她送去無妄海,心中帶着雜念,希望她能夠對自己死心,也希望自己的心不再被她影響。
然而她卻一個訊息一個訊息地傳過來,他總是将鏡子拿起放下,又拿起放下,最終接了一個,卻不讓她看到自己。
他并不習慣在傳音鏡裏讓別人看到自己,也不想讓她在自己眼中捕捉到一絲的猶豫。
如今他在寒泉療傷,目光卻一直盯着那面鏡子,終于明白了那種守在傳音鏡前等回話,坐立不安,患得患失的感受。
他終是忍不住,出了寒泉穿上衣衫。
天嬰坐在這個照着妞妞家複刻的房間裏,所有的擺設一模一樣,除此之外還添了一些物品。
精致的箱子裏裝滿了各種羽衣,容遠這段時間給自己做的首飾,玩具。
除此之外還放了一面鏡子,以便天嬰穿衣打扮。
宮娥們小心翼翼地幫天嬰搬着這些物品,小心擺放,也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見。
天嬰只是随和地道:“都可以,你們看着辦吧。”
她對這些東西并沒有表現出太濃烈的興趣,甚至覺得這些精致的仙器與故意做舊的茅草屋格格不入。
看來真的要将桃源村搬上九重天。
也就意味着桃源村的村民們可以升仙長生,是好是壞她也說不過來。
因為對于桃源村的絕大多數一輩子都不出村的村民來說,在哪裏都是一樣的過,可是秀才呢?
上了九重天他又怎麽去趕考?
又或者說容遠一開始就沒有把秀才算進來,他以這樣的方式名正言順不動聲色地将秀才排擠了出去。
是他的風格。
清醒理智的發着瘋。
坐在床上的天嬰嘆了一口氣,聽見外面堂屋裏宮娥們一個個拜倒的聲音。
“青,青小将軍。”
天嬰站起來走出卧房,只見堂屋之中站着一個挺拔的少年。
房子不大,他一進來,天嬰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天嬰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只是短短數月,少年變了很多,身上不知何為愁的少年意氣變成了蕭殺的戾氣。
“青風?你怎麽來了?”
少年看了一圈周圍,這裏真的和桃源村的那間一模一樣,就連破損蛀蟲的地方容遠都将它們一一還原。
祭司大人果然心思缜密,世間無人能出其右。
少年靠在了門框上,看起來有幾分頹廢,“我來跟你告別。”
天嬰瞳孔微微動了下,“告別?”
她記得前世青風一直跟在容遠左右,誓死效忠。如今,他要走了?
“你去哪裏?”她脫口而出。
正準備轉身的青風突然頓住,就像是得到了什麽訊息一般。
夜幕中的他驀然轉身,對天嬰道:“天涯海角,你跟我走嗎?”
那一瞬間,少年眼中再次燃起了光。
天嬰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會錯意,産生這種錯覺,急忙搖頭,“不去。”
少年眼中的光瞬間就熄滅了。
“好。”他答得幹脆。
突然他又想起什麽,從靈囊中掏出了一堆東西。
天嬰一看,是不同樣子草編的兔子。
他道:“飛升前在人間學的,後來出征也好在軍營也好,想你的時候我就編一只。”
天嬰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少年的愛來得洶湧赤誠,來得不是時機。
她垂下眼,道:“你拿走吧,我已經有太多的玩具了。”
青風一愣,這才發現屋子周圍放着各種擺設,本來他以為這些是容遠給她買的,直到他看見那個半成品的小仙樂盒。
他拿起那個仙樂盒端詳,他在書中見過。
這個仙樂盒子叫流水仙音盒,只需要注入清水,裏面就會發出樂聲,随後琴師彈琴,舞姬跳舞。
青風只在書中見過流水仙音盒,妖族并不擅長弄這些手工玩意,萬妖之亂後更沒哪個神仙有這樣的閑情雅致做這種逗孩子的東西。
他詫異道:“這些是神君親手做的?”
天嬰點了點頭。
青風再看看自己那些草編的兔子,苦笑道:“蘇眉說得沒錯,我争不過他。”
天嬰什麽也沒有說,垂眼看着粗糙的地板。
她一直想跟青風當朋友,前世他讨厭自己,今生他愛上了自己,兩人注定沒什麽緣分。
她對青風确實生不出什麽男女之情。
她明白自古多情總為無情傷。
她道:“忘了我吧。”
聽到這裏,青風的瞳孔微微縮了縮,然後道:“好。”
夜風從房屋的空隙中穿入,發出嗚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蕭索,就像少年留在茅草屋中的影子。
天嬰回想,這一世其實青風對自己很不錯。
幫自己做洗衣服,收拾房間,熬藥,還給自己蟠桃。
就在青風跨出門檻的一瞬,天嬰說了一句告別的話:
“青風,一路平安。”
青風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意,他喝了太多的酒,希望麻痹自己心中的痛。
這時風一吹,酒意更濃。
而少女清甜的聲音卻比他喝過的所有烈酒都要醉人,他願意在其中溺斃。
她不該這樣,不該對自己有絲毫的好。
她應該像自己前世對她那般惡劣。
是啊,他那麽惡劣。
他轉過頭,看着盈盈看着自己的少女。
一進來他就發現了,或許是有了容遠的寵愛和澆灌,她像已經開始綻開的花朵。
天真清純與妩媚完美的統一,帶着一種不同尋常的美。
比那時候她從水中出來更甚。
她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月桂花香,她的發熱期還沒有過。
他不是雄獸,不該被吸引,可那一瞬間他像發/情的雄獸一般喪失了理智。
他一跨步,根本不及天嬰後退,他彎下了腰,在宮娥的驚呼聲中,吻上了花瓣一般濕軟的唇。
天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晴天霹靂一般看着湊近自己的少年。
熾熱的,像烈火一般,又帶着酒味的觸感。
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把将他推開。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後連連後退,拼命地擦着自己的唇。
一張俏臉一陣青,一陣紅。
而少年這時候帶着蒼涼地看着她,“天嬰……我……”
突然間天空劈下一道驚雷,打斷了青風的話。
漆黑的夜空一瞬間明如白晝。
天嬰看着門口,青紅交加的臉色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