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說故事
天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關于容遠的事,确實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天嬰不知不覺被他手上的動作吸引, 容遠有一雙漂亮的手, 修長潔白,這雙彈琴的手,拿劍的手, 現在雕刻起東西極為的靈活。
在他刀下的簪子上的桂花仿佛活了一般, 一朵朵綻放。
天嬰看得出神。
發現小姑娘撐着膝蓋看的模樣,容遠唇角微微勾起了笑, 她從來就是如此, 跟個孩子一樣充滿好奇心。
那一瞬間, 容遠覺得如果她願意這樣一直看着自己,他倒是在這裏雕半生的簪子也無妨。
他将這只簪子雕刻磨好,一如既往地給天嬰挽了頭發,天嬰也沒有拒絕,仿佛并沒有因為昨日的事與他繼續置氣。
容遠的心卻放不下來, 若是曾經,他知道天嬰确實不是個記仇的性子, 更不會跟自己耍性子, 但是如今,他甚至在想, 她只不過是故意乖順, 讓自己掉以輕心, 然後偷偷溜走。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會這般患得患失。
所以他連議事廳都可以不去,将所有的公務都搬到了她旁邊, 因為他害怕自己一回來, 她就不見了。
用完膳, 天嬰有些無聊,她問能不能去容遠的藏書閣。
前世容遠的藏書閣是不允許蘇眉青風之外的人随意進出,包括她。
容遠:“生司閣所有地方你都可以去。”
天嬰聽到此處,微微擡眼看了他一下,她并未因為這句話而開心,問:“生司閣之外呢?”
容遠頓了頓:“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
天嬰的心微微一沉,她轉開了頭,道:“我還是去藏書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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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遠坐在椅子上,等天嬰選書。
天嬰看着一排排擺放得無比整齊的書籍,容遠整個藏書閣的書都晦澀難懂,而她就是想找幾個話本子消磨時間。
找了找去,找到了一本《天地錄》,這是一本關于孤神創世的史記。
比起其他書,這本算是有趣了。
九重天四季如春,陽光總是和煦,天嬰也不想坐在藏書閣一板一眼地學習,于是拿着書走到了外面。
生司閣在孤神殿後,藏書閣的草坪一擡眼看去就是孤神像。
通天的石像,冷酷,蕭肅,讓人生畏。
天嬰轉過了身,背對孤神就地坐下,盤着腿把書放在了腿上。
容遠站在樹下靜靜看着自己。
以容遠的性格不可能坐地上,哪怕給他塊墊子,他都不會。
然而,那個白衣青年卻并沒有一直站在樹下,而是拂了下衣袍,直接坐在了天嬰旁邊,坐在了青草之上,自己身邊。
天嬰正是吃驚,容遠道:“讓後廚給你做些菓子,洗一些水果來。”
天嬰更是吃驚。
自己是喜歡看書時候吃零嘴,但是這些都是偷偷背着容遠的時候才敢這麽做,因為被他看到必然會覺得自己不愛惜書,也非讀書的态度。
三千後廚的廚房果然不是蓋的,幾乎是容遠說完沒多久,一盤盤精致的菓子,還有鮮亮的水果就被宮娥們端了過來。
容遠看着天嬰手中的《天地錄》,道:“天地錄有很多的版本,我這一版是最古老的版本,會晦澀一些。”
書這種東西,有時候你越說它難就能越激發起人的好奇。
天嬰也是會古神語的人,她看看有多難。
她翻了一頁,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若是古神語還好,這是最早一般的人類先民的文字,除了封面那《天地錄》三個字外,裏面的內容基本看不懂。
容遠解釋道:“後世的天地錄都是根據這一版本的注解,擴寫,翻譯,難免會與原作有出入,所以我這裏放的就是先民這一本。”
天嬰:……
不愧是你。
好吧,那便不看了。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準備躺下睡覺。
容遠輕輕撫住她的背,将她換了一個位子,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然後取過了她腿上的書,道:“我說給你聽。”
天嬰看着容遠。
容遠高冷,卻也是個能言善道有趣的人,饕餮曾經就極其喜歡與他聊天。
即便是饕餮,容遠都并不常如饕餮的願,總是把饕餮胃口吊得高高的。
天嬰從來不知他說故事會是什麽樣子。
也沒想到他會耐下性子來給人講故事,給自己講故事。
容遠對她的好來得太快,太洶湧,她有些接受不來。
天嬰推脫道:“可我有些困了。”
容遠淡淡一笑,“那便當成睡前故事。”
天嬰:……
“行吧。”
随他吧。
天嬰準備閉眼,突然之間,只覺得天地一片漆黑,一片混沌。
她驚得坐了起來,容遠摟着她,在她耳畔吻了吻,道:“別怕。”
天嬰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容遠造出來的幻境。
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容遠盤腿而坐,懷中摟着自己,前面拿着一本《天地錄》。
突然之間一道明亮的光劈開了混沌。
混沌中,重的沉到了下方成為了地,而輕盈的一切浮起來成為了天。
容遠對着周圍的景象,在天嬰耳邊解釋道:“光破開混沌,世間開始有了天地。”
天嬰被他的弄得耳朵有些發麻,推了推他,容遠倒也順着她離得稍遠了一些。
“至高的天孕育了這個天地間唯一的神靈——孤神。”
天嬰看到藍色的天空之中,有光與白雲,慢慢締造出一個巨大的身影。
這個身影像雲,像光,像虛空中的一切,也像那孤神殿上高高聳立的石像。
“孤神在這個世間獨處了數百萬年,這個世間被稱為孤神紀。”
“終于在某一天,孤神終于感到了孤獨。”
“他造了樹木,牲畜,可依然覺得不足。于是他以自己的為雛形創造了人族。這被稱為造物元年。”
“天嬰看着一片荒蕪的天地,變得生機勃勃。”
“因為人族最為似神,所以被稱為萬物之靈。這時候除了至高的孤神外,人族統治着廣袤的天地,繁榮昌盛。”
“人類崇拜孤神,渴望長生,不甘平凡,走上了修仙之路。這時候被稱為登仙之世。”
天嬰看着周圍的景象,人族欣欣向榮,道:“這時候還沒有妖。”
容遠道:“沒錯。”
“此後,一個人終于得道,修成了長生,能夠馳騁天地,成為了世間最接近神的存在,也就是仙。”
天嬰看到了一位在天地之間禦風馳騁的青年男子。
男子身材挺拔,容貌英俊,意氣風發,指上戴着什麽,白光閃耀。
天嬰突然一怔,問道:“這是萬妖之祖?”
容遠撫了撫天嬰的頭,道:“天嬰真聰明。”
天嬰覺得容遠對她的誇獎越來越沒底線。
萬妖之祖是世間第一位登仙成功的凡人,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這萬妖之祖居然是一個豐神俊朗的青年,才發出一聲感嘆。
容遠繼續道:“萬妖之祖登仙成功,見到孤神後,卻向孤神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願望:我想成為人主,主宰萬千生靈。”
“孤神不滿他的貪心,不僅沒有實現他的願望,還對他降下了天罰。”
天嬰看見本是風平浪靜的雲端之上,突然電閃雷鳴,一道道驚雷往青年身上劈下。
在青年一陣慘烈的嘶吼之中,他的背開始漸漸裂開,慢慢地長出了三對血色的翅膀。
而肉身憑空伸出肉翅的痛苦讓青年痛苦不堪,慘叫之聲不絕于耳,不僅如此,青年那雙璨若明星的眼也變得鮮紅,妖冶萬分。
容遠淡淡道:“這便是世間第一只妖,也就是萬妖之祖。也是歷史上的堕亂之變。”
容遠發現天嬰有些僵在懷中,問道:“天嬰,你覺得妖祖可怕嗎?”
天嬰搖了搖頭:“我是妖,怎麽會覺得他可怕?我只是覺得他翅膀真好有派頭,比窮奇那對看起來厲害多了。”
這下輪到容遠一僵,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萬妖之祖自然不是一頭兇獸能比的,窮奇後來是妖祖的坐騎。”
天嬰:“窮奇居然給人當過坐騎?”
容遠:“對。”
後來天嬰轉過來看着容遠,道:“世人都恨萬妖之祖,為什麽你提到他時那麽平靜?”
容遠淡淡一笑,“除了你,我提到誰都很平靜。”
說罷,他翻了一頁,繼續道:“萬妖之祖的堕亂之變後,人們繼續登仙,萬妖之祖也開始繁衍妖,仙妖戰火不斷,結束了太平盛世,成為共生之世。”
“再後來,就是後世的記載,不再是上古先民的文字,孤神突然暴斃,饕餮得到神力之後的萬妖之亂。”
而至于孤神為什麽暴斃,天地錄中沒有記載。
而此後萬妖之亂,史書沒有記載,畢竟那時候饕餮掌權,又怎麽會自己把自己的統治稱為萬妖之亂?
一本本是繁雜的書,容遠以這樣的方式給她演繹一遍,倒是比皮影戲什麽的好看太多了。
看的途中容遠時不時地還遞一兩顆水果給她,天嬰一開始還有些抗拒,可是慢慢被內容吸引,不知不覺被容遠投喂了不少水果。
容遠凝視着眼前的少女,此刻她已經是俨然一副寵妃的模樣。
穿着仙界最稀有的驚鴻的羽衣,像雨霧一般将她籠罩,她從不喜歡穿中衣,所以若隐若現看得到她姣好的身軀。
她慢慢長大,天真和妩媚兩種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交織。
這是一種極為勾人的特質,一種不同尋常的美。
容遠心中升起了一種煩躁,不希望別的男人看到她慢慢綻放的美。
想要砌起高牆,将她隔絕。
霸占她的純真,霸占她的美。
她伸出如玉石一般小巧纖細的手,捏了一塊碧綠色的菓子,張開小而豐盈的唇,輕輕一咬,容遠感覺得到她口齒間此刻綻開的芳香。
天嬰正準備咬第二口,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容遠握住,他手心有些微微的發燙,天嬰一擡眼,對上了容遠危險的眼神。
她心中一顫,手中的糕點落了下來。
剛想從他手中掙脫,卻又被他握住了腰肢,貼在了他身上,他手指微微一頂,天嬰的下巴揚起,他的吻沒有落在唇上,而是落在了唇邊,輕輕舔舐她唇邊留下的菓子屑。
天嬰的心劇烈跳動着,他扣着自己的雙腕,扣住了她的掙紮。
這時候周圍的幻象已經沒有,兩人還在藏書閣前的草坪上,穿過樹葉間隙的陽光細碎地散在兩人身上。
孤神像就在她的前方……
“容遠!這是藏書閣!孤神像就在前面!”
無論是藏書閣還是孤神像都本該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容遠卻根本不聽她的話,只是在她耳邊“噓”了一聲。
天嬰只聽見自己不均勻的呼吸。
感覺得到自己的皮膚開始微微的發熱。
她對這種感覺讨厭透頂,明明該去躲避,但是卻偏偏控制不住地歡愉。
身上的靈寶掉了一地,羽翼般的薄霧也飄落在草地上。
容遠讓她坐在身上,看着陽光下她動人心魄的美。
貪婪得不知餍足,帶着罪惡。
卻又卑微地索求她的回應,想要卸下她的防備。
肝腸寸斷,萬劫不複,不死不休。
……
看着孤神像她只覺大腦嗡嗡作響,但是她是一只妖,這種時候如果顯得矯情,那簡直是把妖祖的臉都給丢光了。
她找了一個借口發洩自己的憤怒:“你不是說給我說睡前故事嗎!”
容遠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天嬰,眼中帶着幾分寵溺,将自己手背上爆出的青筋壓了回去,湊近她,用幾乎是用喑啞的聲音道:“你還想聽什麽?”
天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偏頭避開他,“什麽都不想聽了!你個騙子!”
容遠安撫着她,将薄霧般的羽衣給她牢牢掩上,讓人又去取了兩本他認為有趣一些的書籍。
這次容遠并沒有再像剛才一樣幻化出幻象,而是抱着她,在她耳邊一頁一頁讀書講解起來。
容遠的聲音恢複了正常,清冽卻又低磁,總能讓姑娘們心尖發麻。
天嬰想要推開他離開,可是也知道這是在做無用功。
容遠讓自己坐在他腿上,環着自己的腰,根本不讓自己離開。
掙紮一下知道無果,她幹脆就癱在他懷中。
容遠看着懷中的小妖,她兩腮紅得像番茄,爪子不情不願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将那本是平整得沒有皺褶的衣服抓得皺皺巴巴。
容遠卻也不惱,甚至吻了下她的額頭,又吻了吻她的臉頰。
她皮膚上帶着淡淡的混着月桂花味的青草香。
天嬰有些不勝其煩,“你到底還說不說故事!”
容遠淡淡一笑,這才最後親了親她的嘴角,翻了一頁書。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懷中小妖,見她聽着聽着,眼皮漸漸耷拉了下來,貼在自己懷中睡着了。
自己剛才将她折騰得夠疲憊,她總能讓自己有足夠的征服感。
讓自己失控。
小妖睡着了後身體開始下滑,容遠怕她不舒服,便也躺在了草坪之上,讓她以一個舒适的姿勢趴在自己身上熟睡。
他将給她讀的書放下,宣人将沒有批完的奏折拿來。
在宮娥驚訝的目光之中,只見他讓小妖躺在自己身上,手拿着卷軸,認真地過目。
而在有人過來時,他擡起廣袖掩住身上的小妖,不讓人看見她睡覺的模樣。
蘇眉有事要來面議,一來看到這個景象也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種事發生在其他君王身上已然是讓人覺得愕然,更何況是發生在容遠身上。
更過分的是,容遠不願意打擾睡覺的天嬰,直接施了一個障眼法,讓蘇眉看到的天嬰變成了一片虛無。
蘇眉:至于嗎?難不成是怕我看到她流口水的樣子?
不過往好裏想,容遠還算是明君,萬一他直接施個一葉障目法,讓自己直接失明,那更是有苦說不出。
如今的神君可是什麽都做得出。
蘇眉道:“饕餮的七十萬大軍都已經安頓,現在就是青風那邊近二十萬妖軍的去留他遲遲不給回複。”
容遠目光頓了頓,放下了手中的卷軸。
蘇眉繼續道:“他稱病許久,但我之前去看,卻非真病,是在軍營之中酗酒。”
容遠沒有說話。
蘇眉繼續道:“神君,他有心結,你要不要宣他來解釋一下。”
容遠:“有的事,解釋不清。”
蘇眉:“可是……”
這時候天嬰輕輕哼了一聲,蘇眉急忙閉嘴。
天嬰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趴在容遠的身上,她急忙從他身上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揉着眼睛看蘇眉又看了看容遠身邊放着的一卷卷奏折。
她道:“我打擾你們談正事了,我先回去。”
蘇眉何等機靈,立刻拿出扇子搖了搖,笑道:“正在談你的事,你回去了我還怎麽談?”
天嬰揉了揉眼睛,“嗯?”
容遠淡淡掃了蘇眉一眼,卻見蘇眉雲淡風輕笑道:“在談要不要再點三千工匠上來給你做衣裳。”
天嬰:“那三千廚子已經搞得沸沸揚揚,再點三千工匠來給我做衣服,不是将我放在火上烤嗎?”
蘇眉知道容遠并不想讓她知道青風的事,所以随口一說,知道她不會同意。
不想容遠冷道:“誰敢将你放在火上烤?”
語氣之間帶着幾分淩冽。
蘇眉搖了搖扇子,詫異看向容遠,這神情這反應,倒是有幾分暴君那味了。
容遠會讀心術一般掃了蘇眉一眼,“我就是不夠暴虐才讓他們敢嚼口舌。”
他能護她一世,便是一世,在這一世中極盡一切給她最好的,這是他欠她的,也是蒼生欠她的。
天嬰忍不住對容遠道:“你這不是有病嘛。”
她說完蘇眉突然咳了一聲。
蘇眉将容遠批好的奏折拾起然後告退下去。
容遠第一次被人罵“有病”,倒是沒生氣,只是意味深長看着她。
天嬰站起來準備離開,只道:“我會照顧自己,會織布,會做衣服,兩世都這麽過來了,不需要旁人。”
上一世天嬰的衣服多是自己織的,但是比起自己,她前世更多的時間是給容遠做衣服。
容遠也想起了前世,她總會時不時地送自己衣衫鞋襪,而自己卻總是不怎麽穿。
她逝去後,自己去她的房間,才發現自己收到的每一件東西,她都做了幾十件一模一樣的,只是将其中最完美的一件給自己。
他将這些沒有送出手的衣服翻出來整整在那些箱子中間坐了三夜。
從此日夜都穿着她親手做的衣服。
再後來,這些衣服敵不過數萬年孤寂的蒼蒼歲月,哪怕施了仙法它們還是變破,變爛,最後在歲月中化成塵埃。
留給他一片空無,和無盡的懊悔,還有對她幾乎是撕心裂肺的思念。
他看着她想要離開,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從深淵中傳來。
他快步向前,将她摟入了懷抱,然後将下巴放在了她頭頂,道:“我聽你的便是。”
天嬰走得好好地被他又是這麽突然一摟,緊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容遠将下巴放在了自己頭上,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天嬰一愣,這“你說什麽便是什麽”指的是自己讓他不要再點工匠上來,還是指自己罵他有病?
随後聽他又道:“幫我織件衣服好不好?”
這已經是第二次他哄着天嬰給自己做大氅。
前世得來太容易,他不放在心上,現在卻要連哄帶求。
他無法忘記前世自己先是每日都穿她的衣服,但是過了幾千年,無論自己怎麽愛惜,哪怕自己施了法術,當他發現第一件衣服開始破舊之時,他急忙建了一個寶庫,專門存放她留下的東西。
可是當過了幾萬年,當這些衣服慢慢腐化慢慢消失之時,他漸漸發現,她在這世間留下的痕跡越來越少,直到一件不剩。
重來一世,他還是很想再穿一次她親手做的衣裳。
他在她耳邊輕哄:“就一件,好不好,天嬰?”
上次容遠提此事的時候她以為他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居然真的放在心上。
她本想敷衍過去,看來也是不行。
畢竟自己确實是弄壞了他一件衣服,于是她道:“那你找些喜歡的布料來吧。”
容遠一頓。
曾經她給自己做的衣衫,就連布都是她親手織的,有時候甚至還會親自贍養一些天蠶,親自取絲織布。
她說那樣才能凸顯她的心意,這樣才能顯示出那件衣裳的與衆不同。
而如今,看得出她的敷衍以及不情願。
即便如此,只要她答應這對他來說已經是件值得歡喜的事。
他終于體會到這種活在期待中的感覺。
他道:“明日我讓宮娥選些布料,你幫我選一匹,你眼光好些。”
天嬰有些語塞,自己的眼光和審美怎能與容遠相比,畢竟他可是名滿仙妖兩界,逼格最高的翩翩公子。
現在他帽子給自己戴得那麽高,自己不接也不行了,于是她敷衍道:“行吧。”
到時候随手指一匹就好了,最好是那種花花綠綠的。
雖然她相信容遠能夠将最俗氣的花案穿出最出塵的模樣,但是忍不住還是有些想惡作劇。
然而當這些布料呈上來時,她卻忍不住有些失望。
容遠是何人?
最是能夠揣測人心的家夥。
怕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惡毒心理,仙娥呈上來的布料一水的白色,一點幺蛾子都不讓天嬰作。
天嬰看着暗紋不同卻顏色單一的布料,随手一指,“就它吧。”
宮娥們也早習慣了天嬰對容遠的怠慢。
哪怕再怎麽怠慢,只要是天嬰選了大祭司給的東西,大祭司眉目間的疏冷都會淡很多。
小宮娥們也都懂了,只要天嬰高興,大祭司就高興,大祭司高興了,九重天上籠罩的那層淡淡的恐懼就會散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