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更
聽到“我們的前世”這幾個字, 天嬰略有些詫異地看向容遠。
容遠拿着手中的藥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像湖水, 與以往一樣, 卻又與以往不一樣。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肚兜。
天嬰進入了發熱期,要比平時敏感燥熱得多,急忙去找自己的外衫, 剛一動, 卻又覺得全身痛。
容遠道:“你剛上了藥。”
天嬰全身被燭比所勒,留下了紅痕, 傷痕處被塗上了藥。
她吸了一口氣, 拉着自己的肚兜向下看……
而她這個動作讓本是神色平靜的容遠眉心跳了跳。
就如燭比所言, 她已經進入了發熱期。
她全身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清甜異香。
就連眼尾都帶着一種平日裏沒有的魅惑,本是蒼白的臉爬上了血色,就連本該蒼白的唇此刻也因發熱期變得比平時更飽滿瑩潤。
使得她此刻的病态中反而生出了一種孱弱的,病态的冶豔。
散發着一種極具吸引異性的信號。
即便不是妖,他也能感受到。
那些昔日裏的夢境幾乎是随着那惑人心魄的清甜之味在腦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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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床榻, 還是書桌,那近乎放縱的旖旎。
她那柔軟到等人一寸寸碾碎的身體。
她纖細喉嚨裏的聲音, 像是勾人的絲在心間纏繞, 讓他全身顫栗。
他手指動了動,白瓷一般的手背上青筋浮現, 随後他将碗放在了一旁, 用手指掐了掐眉心。
讓那些畫面從腦中褪去。
天嬰拉過肚兜往下看, 突然間大腦嗡嗡作響,就連……就連前面……
也上了藥。
她滿臉羞怒, 正準備對容遠發火, 卻發現容遠打斷了自己:“是靈犀給你上的藥。”
他此刻聲音有些低沉, 像是壓抑隐忍着什麽。
話音一落,天嬰身上多了一件外衫。
天嬰:……
“哦。”
這句哦說得不鹹不淡中又有些如釋重負。
容遠記得曾經的回憶裏,發熱期的她總是恨不得自己碰一碰她,會舉起自己的手去貼她的臉,會用臉來蹭自己的胸膛。
她會墊着腳尖擡頭摟着自己的脖子:“大人,你摸摸我的頭好不好?”
記憶中她的發熱期,粘人又愛撒嬌。
而這時,她對自己就是一個不鹹不淡的“哦”。
容遠心中莫名有些堵。
他有些悶悶道:“喝藥。”
而此刻天嬰忍着疼痛,坐起身來,一把拿過了他旁邊的藥碗,幾乎是毫不遲疑地一口氣喝了下去。
天嬰已經一刻不想在這裏呆下去,早日康複才能早日回家。
容遠有些詫異,之前喝個藥磨磨蹭蹭的小妖,這一次居然如此幹脆。
而這時,天嬰咳了起來,
她每咳一下,被燭比勒過的地方都一陣陣疼痛,眼眶也就被咳得濕潤起來,每咳一下她都顫抖一下。
容遠眉心也漸漸折起。
“很痛?”
天嬰半刻才緩了過來,此刻她的臉無比蒼白,只有眼尾因為咳嗽變得通紅,她卻逞強道:“不痛,就是藥有些苦。”
容遠想起了那個過去的夢境,喝完藥後她想找自己要一顆糖。
容遠道:“我沒糖。”
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确實沒有時間去買這些哄小孩的玩意。
天嬰詫異地看着他,道:“什麽糖?”
容遠一愣。
那些記憶,她忘了嗎?
又或者……
他想起她在孤神殿前說的話:
——“我對大祭司從來沒有報過希望。”——
容遠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從袖中取出來一個精致的盒子,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之前那顆千年的蟠桃。
他幻化出一把小刀,削着這蟠桃皮。
天嬰第一次見容遠削水果,想來也是,原來所有的水果都是自己削好了給他。
又哪裏讓他有做這種瑣事的機會。
原來他渴了餓了也是會自己削的。
他這架勢看來是鐵定在自己這裏虛度光陰了,喝茶看書還不夠,還要吃個千年蟠桃養養身。
她心中吐了口氣,準備撐着身體躺下,發現一整盤削好的蟠桃遞到了自己面前。
他再次道:“我沒有糖,用這個潤嗓也一樣。”
千年蟠桃拿來潤嗓?
真是豪氣。
原來有錢任性是這個意思。
原來只要容遠願意,一顆很多仙人一生也見不到一次的千年蟠桃可以用來當潤喉糖吃。
天嬰:“我嗓子不用潤。”
容遠:……
容遠孤高冷傲,世人又都有求于他,對他幾乎可謂是畢恭畢敬,就連饕餮也不敢給他甩臉色。
而這兔子的臉色卻甩得明顯。
容遠準備站起來拂袖而去,但是看着她孱弱的身姿,身上的傷痕,壓着心中的怒意,道:“你被燭比傷得不輕,蟠桃能幫你恢複傷勢。”
聽到這裏,天嬰耳朵動了動。
天嬰上一次拒絕過這顆蟠桃,因為不想要他的東西。
可是這次情況大不一樣,他說得沒錯,自己被燭比傷了筋骨,可能幾個月都好不了。
她看向了那片蘿蔔地,看着自己回去的道,又看了看蟠桃,問道:“真的嗎?”
容遠看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在向自己求教,這樣的眼神只有夢中才有。
這時他眉宇中的冷漠化去不少,“嗯。”
天嬰準備去拿蟠桃塊,被容遠捉住了手。
她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容遠總是可以毫不用力就讓自己動彈不得,“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容遠握着那只柔嫩的手,進入發熱期的她皮膚柔滑得不可思議,竟然比夢中觸碰起來還讓人覺得窒息戰栗。
但是他面色很平靜,語氣帶着幾分随意,“你平時都是用手抓東西吃嗎?”
天嬰這才想起,容遠是個講究人。
……
每次切完水果她都會給他配上精致的簽子,他心情好的時候會讓自己坐在他的膝蓋上,她會用簽子插着切好的水果喂到他嘴邊,但凡容遠願意吃她的水果,她就會高興得一雙懸着的腿晃來晃去。
容遠心情好時會揉揉她的腦袋,“別亂動。”然後繼續看着手中的書。
那光陰于她來說算是記憶中為數不多的甜。
靠着這些丁丁點點的甜,她撐了整整一百年。
……
想到過去,她道:“我沒用臉放在盤子裏直接吃算不錯了。”
容遠:……
他閉上眼,想着她在床上啃胡蘿蔔的樣子,她真可能會埋頭就吃。
容遠松開了她的手,雙指間多了一根精致的白玉做的簽子,插着一塊蟠桃遞了過來。
這個舉動再次讓天嬰覺得不可思議,她顯然是愕然且驚異地看着容遠。
天嬰:“你做什麽?”
比起不願意見她把頭埋在盤裏吃蟠桃,其實他內心深處更加是不想她又耍性子怄氣,自己走後,将這蟠桃像藥一樣倒掉。
容遠口中卻道:“我說了,我是在消磨時光。”
天嬰為了早日恢複,早些離開這裏,咬住了那塊容遠遞來的蟠桃,她顯然并不習慣被人喂,另一半差點掉了下來,生怕浪費的她張大了嘴将那蟠桃一口包住。
就在那一瞬間,容遠所有的不快都散去了,眼中也帶着幾分笑意。
她聽到了一聲輕笑。
她鼓着嘴,有些茫然地看着容遠。
容遠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自己的榻上,将蟠桃放在了床頭的桌前,他曲着腿,一只手肘撐在膝蓋上托着臉頰,一只手從盤中又戳了一塊桃子。
目光中帶着幾分懶散,幾分惬意,好像真的就是在投喂自己,消磨時光一般。
天嬰為了早日康複,只是快速地吃着他遞來的蟠桃。
因為她已經感覺這蟠桃吃下絲絲的靈力在修複這自己受損的身軀,看來這千年蟠桃真的比藥要有用得多。
她不想容遠把蟠桃拿走,也就順着他。
容遠看着乖巧咬着自己手中蟠桃的少女,這時三寸陽光從她的軒窗中照進,透過白色的紗幔照在了兩人之間,落在她凝白的皮膚上。
那張嘴一下一下咀嚼着,很有節奏,很可愛。
看着竟然覺得很治愈。
或許這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天嬰吃了半個蟠桃,速度開始慢起來,她有些不吃不下了,她抿了抿嘴,“大人,剩下的我晚些吃。”
容遠:“看來你那麽瘦不僅是因為你只吃素,還在于你只吃素的情況下還只吃這麽點。”
天嬰想反駁她不瘦,但是想起上一次他說這話是掐着自己的腰說的,這句話就突然變得暧昧起來。
其實不止這句話,就現在整個情況若是細品也是暧昧的。
他在自己的榻上,喂着自己東西。
就好像,他挺在意自己一樣。
她垂下眼,“你這樣做,會讓人誤會。”
“誤會?”他這句話回得很漫不經心。
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簽,那只手伸到了天嬰的下巴下,輕輕地将她不算很尖但是小巧精致的下巴擡起。
容遠的手指像玉器,像白瓷,可是這樣一雙手手指間卻有一層琴繭,摩挲皮膚時總會讓天嬰本能地戰栗。
此刻容遠另一只手中多了一張手帕,他仔細認真地擦拭着自己嘴邊剛才吃蟠桃留下的汁水。
天嬰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顫動的瞳孔看着前方的容遠,一時間竟然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聽他道:“誤會什麽?”他的聲音有些低。
天嬰大腦還在一片空白之時,下巴已被他擡起,對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是冷淡的,但是冷淡之中又帶着幾分豁人心魄的溫柔。
她見過這樣的容遠,這樣的容遠讓她毫無抵禦能力。
她總是會放下自己所有的羞恥,所有的畏懼,将自己交給他,任他為所欲為。
是的,世人眼中如神臨世,高不可攀的大祭司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是任性的,甚至時而是狂暴的。
天嬰這時候有些迷茫,前世是自己沒羞沒臊地撲倒了他,然後掉入了這個深坑,這一世他們的關系遠遠不到這一步。
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眼神?為什麽會這麽看自己?
“容遠大人請自重,我是妖王的妃子,這個樣子,不太合适。”她聲音疏離之中有幾分清冷。
容遠的眼中那絲慵懶溫柔消失殆盡。
聲音也變得淡了起來,“妃子?”
每次她自稱自己是饕餮宮妃的時候他就心煩意亂。
天嬰移開了目光,“大人你能把手放開嗎?難道我不是嗎?莫不是大人為了把我當棋子,才把我從饕餮後宮搶回來的嗎?”
容遠不僅沒有松手,反而将她下巴擡高了一些,他用巧力,天嬰雖不痛,但是也掙紮不開。
“我不搶你回來,難不成你還心甘心願給他侍寝?”言語之中帶着幾分克制的惱怒。
天嬰撇了撇嘴,她自然不願意,但是這是能随她意願的事嗎?
嘴上卻道:“有什麽願不願意的?我已經進入發熱期了,燭火一滅,黑燈瞎火,誰還不都一樣!能用就行!”
容遠的臉色徹底暗了下來。
誰都一樣?
能用就行!
卻不說這是什麽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詞!
你前世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說的是非我不可。
天嬰卻一本正經繼續道:“我看饕餮身強力壯,以一敵十,我這發熱期也許他一下就治好了呢?”
不知不覺容遠的臉青了下來。
天嬰記憶中極少看到他這般難堪的臉色。
他那雙眼中波濤洶湧,帶着幾分危險。
湖泊成了深海,要将人卷下去溺斃。
天嬰微微有些緊張,用手抓了抓自己身前的衣襟。
“我哪裏說得不對嗎?”
容遠被氣笑了起來,道:“好,很好。”
天嬰像是聽不出他口氣中的諷刺:“後妃和大王,本來就很好。你能把手放開嗎?”
容遠:“不能。”
天嬰:“你這是做的是不臣之事……”
容遠打斷了她:“夠了。”
天嬰:“你把手放開。”
容遠并未松手,卻依然冷冷看着她:“饕餮可是準備将你給燭比,你一口一個後妃豈不可笑?”
天嬰道:“那也是他大戰歸來後的事,在那之前我都是後妃你是人臣,一點都不可笑。”
容遠:“……”
她沒有去看容遠的目光,只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冷了一些。
“後妃?人臣?”
容遠聲音冰冰涼涼,隐隐帶着怒意。
“我不明白大人有什麽不高興,當初妖王陛下讓你提一個要求的時候,你不是毫不猶豫地選了星辰公主嗎?你去挑她的下巴!去喂她蟠桃!去撩撥她,豈不是更合适嗎?”
天嬰想當然地說了這一通,沒有什麽別的,只因為她真的這麽想。
容遠顯然是生了氣,聲音也變得低沉而冰冷,“你再說一遍。”
天嬰:“再說一百遍都可以!我對你來說就只是草種的容器而已!你說對我好奇,其實我也很好奇,無論前世今生大人都很清楚最終我難逃一死!并且會親手将我送上祭壇!明知如此為什麽又要來,又要來……”
又要來怎麽樣?
她突然想出了一個詞,撩撥。
對于他來說也許只是心血來潮的逗弄,對于自己來說确實撩撥。
“為什麽要來撩撥我?”
竟然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星辰,為什麽又非要來撩撥自己?
前世但凡他清清楚楚告訴自己,自己只是一個容器,他救自己,接近自己只因如此,自己又怎麽可能傻傻癡戀他那麽久?
怎麽可能陪上自己的一生?
怎麽可能直到最後一刻才對他死心?
她感覺得到放在自己下巴冰涼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容遠對她是好奇的。
好奇前世自己這樣的性格怎會與她發生那樣荒唐的事,許是帶着這樣的好奇,今生對她特別了些。
至于前世自己為什麽撩撥她?
難道她沒有說反?是她先來招惹的自己?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日光照在他的臉上,卻被他煉成月光一般,輕輕籠着他,再次顯出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清冷。
心中卻因為剛才她的話燃起了難以遏制的怒火,難以克制的情緒。
他已經忘記上一次生氣是多久。
他準備拂袖而去。
這時一個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容遠微微一頓,卻沒有像前世那般拂袖離開。他轉身看着床榻上的小妖。
天嬰亦是與容遠對視,這個問題她困擾了很久,也許永遠不會有答案。
因為前一世的容遠已經沒有了,這一世的容遠是另外一個人。
可是,他們又是同一個人,有着相同的思考方式。
她一字一句道:“你剛才問我,上一世我們的關系。”
“其實我也有些事想問你。”
“這一世是我來找你,換了妞妞的命,我心甘情願淪為草種容器。”
“可上一世我完全不知情,也不願意。”
“你難道沒有絲毫愧疚嗎?”
聽到最後這句話,容遠瞳孔微微一震。
天嬰說這些話時,把這一世的容遠當成了上一世的,可他又不知道上一世的事,自己這麽問他也不合适。
于是她甩了甩腦袋糾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上一世的容遠,你會愧疚嗎?”
容遠若有所思。
其實對于兩人的關系,容遠基本有了一些定論。
九重天是有些仙會養靈寵的,而靈寵和主人的關系向來都暧昧不明,大多靈寵都癡戀着主人,只要主人願意勾勾手,他們根本無法拒絕。
記憶中這兔子對自己很是着迷,進入了交/配期口口聲聲非自己不可,交/配期如果長期不遇配偶,會讓兔子折壽。
為了草種,加上那時候或許自己真是一時昏了頭,所以才做下那荒唐的事。
他與她或許就是靈寵與主人的關系。
至于為什麽瞞着她,也許是為了怕她心緒不穩,影響到草種的成長。
但是,以自己性格,不至于會虧待她。
他道:“我不喜歡虧欠人,你确定前世我沒有給你相應的補償?”
一條命,可以在他這裏換到的很多。
可能是用盡一生不可企及的財富力量地位,可能是親人後代永生的安樂富足。
不知多少人願意與他做這樣的買賣交易。
他卻發現小妖對這個答案并不認同。
天嬰想着他的話。
他不喜歡虧欠別人?
好像是如此。
他跟饕餮本就是相互利用,權謀之路,都是用血鋪墊出來。
但即便如此,他最後對饕餮他都給了一個尊嚴的死法。
然後她又想起了星辰,不說前世,就說今生。
他利用了星辰公主将無澤引出,容遠作為補償将她從饕餮後宮救出,了了她的夙願,作為對她的補償。
原來他對別人都是有補償的。
唯獨自己。
天嬰一雙發紅的眼睛看着他,“前世,莫說補償,你到最後,半句解釋都沒有給過我。”
容遠似是并不相信這句話,但是與她相處數日,卻也不太相信她會說謊。
他終是相信自己多一些。
可是看到她的模樣,她單薄的身子好像在微微顫抖,眼眶也開始發紅,看起來楚楚可憐。
容遠道:“這一世你用妞妞的命給我換了你的命,我倆本不相欠。”
這一點天嬰是認的,她點了點頭。
容遠又道:“若你覺得前世我真欠了你,你要什麽,這一世我補償給你。”
在他的記憶中,小妖要的無非是他的回應他的愛而已。
就算上一世他真的傷了心,她若真想要財富權力力量,他也都能給。
在這無妄的時間裏,其實若能夠享一百年的快樂自在,對世間萬物已是奢侈。
包括活了無數個百年的自己。
這樣的智慧希望她有。
只要她乖一些,好好在自己身邊。
他可以給她的,可以超過她的想象,讓她不枉在這世間一走一遭。
這時小妖眼淚瞬間像是收了回去,一雙眼睛再次帶着了光。
她知道容遠說一不二,而且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
若他同意,自己又何必那麽辛苦地密謀逃跑?
她也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于是不再猶豫,對容遠道:“我想回桃源村。”
她話音一落,卻看見容遠那張俊美過人的臉像冰凝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