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夢
天嬰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但是自己的幻覺裏怎麽會還有他呢?
想了一想,哪怕是垃圾,堆一百年現在清掃了出去,也還是會留點殘漬的。
白影越走越近,壓迫感越來越強,那種窒息的壓迫感再次襲來。
她收回了伸出去拿水杯的手,抱着被子看着眼前越來越清晰的男子。
哪怕看了俊美的青風不少時日,再次看到容遠這張熟悉的臉時,還是會覺得炫目。
仙姿玉容,甚至帶着幾分透明感,俊美過人,冰肌之下藏豔骨。
他腰間的紅菱,讓他添了幾分豔色,更顯風華絕代。
天嬰記得這紅菱,關于這紅菱的記憶讓她臉突然紅了起來,立刻晃了晃腦袋,把那些回憶甩出去。
容遠長指拿起了杯子,不緊不慢将水注進茶杯,“對付青風不挺有一套。”
他聲音明明是平靜的,但是天嬰卻覺得暗含波瀾。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只青風被自己打的那兩個巴掌去向他告狀了。
倒也不至于吧。
容遠将杯子遞了過去,天嬰看着那只輕輕捏着茶杯,他一根根手指極為好看,那是一雙看起來彈琴作畫的手,瓷白,精貴。
但是細看卻骨節分明,白皙的皮膚下隐隐透着青筋。藏着蓄勢待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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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嬰沒有接他手中的杯子。
容遠垂下眼,“我不是青風。”
天嬰沒有反應過來他這句話什麽意思,只見他殷紅的薄唇輕啓,“我不是什麽好人。”
天嬰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威脅。
容遠不是好人這件事她可是比誰都清楚。
他絕不像青風那樣嘴上吓唬自己,但是有些底線不會觸碰,比如不會傷害無辜凡人。
但是容遠不同,他那張谪仙的容貌下藏的是一顆無情又冷酷的心。
在他眼中三界生靈無關貴賤。
該殺就殺。
無論是仙,還是凡人。
容遠将茶杯遞到了天嬰的面前,依舊是從容優雅的模樣。
他嘴角甚至有些若有若無的笑,自帶風流。
但是一雙琥珀色極為漂亮的眼卻冷冽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只叫人心底生寒意。
容遠便是如此,即便面帶笑容,眼底也是冷的。
他瞳孔中映着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一具草種的容器。
天嬰本就口渴,現在容遠将水遞過來,她也懶得與自己過不去,于是伸手去握茶杯。
她這時候大腦确實是暈乎了,幾根手指覆蓋在了容遠的手指上。
或許她手指太過滾燙,覺得他手指卻似冰一般。
一股抗拒讓她觸電一般松開了手。
容遠将水杯放在了一旁,從袖子裏抽出一張雪白的帕子。
天嬰看到他這動作,哼了一聲,也從自己袖口中抽出一張帕子,在他面前用力地擦拭着剛才碰過他的手指。
容遠看着她的動作微微一頓,倒是原封不動地又把那張雪白的帕子放回了廣袖之中。
“報複心挺強。”他淡淡道。
天嬰聽到此處一頓,她報複心若是真強,現在跳下床和他拼一個魚死網破了。
天嬰将擦過手的帕子往被褥上随手一扔,道“你來做什麽?”
容遠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要我叫人來喂你?”
天嬰憤憤地看了他一眼。
所謂的叫人來喂,怕就是讓人灌自己喝下去。
她一把搶過了水杯,避免和他有任何觸碰,将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這時容遠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一邊倒水一邊悠悠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善待自己,不要再生病。”
這句聽似溫柔的話暗藏着多大的無情只有當事人知道。
他在提醒自己:她只是一個容器,一個連病都沒有資格生的容器。
天嬰吸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容遠顯然并不滿意天嬰的沉默。
他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淡淡命道:“說話。”
天嬰忍不住道:“我生病了你可以讓醫修來看我,為什麽不讓我生病?你以為我想生病嗎?”
容遠用拇指摩挲着杯沿的花紋,思量了片刻,卻未回答。
最後,他并沒有喝自己倒的那杯水,他放下了瓷杯。
“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我問你的話,想清楚了再說。”
天嬰握着水杯,沉默不語。
容遠瞥了她一眼,問:“怎麽知道我們這些事?”
天嬰想也不想:“因為我是重生。”
容遠冷冷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她的眼睛異常平靜,沒有任何波動,他輕笑了一下,“好,你說前世你是我養的一只豢養在外的家畜,這樣說來與我接觸想必不多,那怎麽會連我潔癖都知道?”
天嬰:“……”
容遠捕捉着她的每一個表情,看見她的目光開始閃爍。
天嬰想了很久,道:“你養身邊的兔子罷了。”
她寧願承認自己是靈寵,也不願意将那段關系說出口。
又或者說,她也不知道前世自己對他來說是什麽?
情人?外室?又或者是——一件物盡其用的玩具。
天嬰看見容遠的臉冷了下來,顯然他耐心已經耗盡。
容遠一字一句地問:“一個潔癖的人,會養帶毛的寵物?”
話音一落整個房間開始震動起來。
天嬰感受到了他的憤怒。
她并不擔心他真會将自己如何。
但他善于揣測人心,攻人軟肋,而自己早就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軟肋。
便是桃源村的妞妞。
天嬰不想與他繼續為了此事繼續沖撞,最後殃及無辜。
“我知道你身上有三道傷口,皆是四千年前戰混沌時被其所傷。”
容遠的眉頭漸漸蹙起,天嬰的屋子卻恢複了平靜。
容遠看着面前這個小妖,她如臨大敵地看着自己,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堅定,看不出半點閃爍。
容遠凝視了她有一片刻,才回到生司閣。
直到他用縮地術消失在自己的房間,天嬰這松了一口氣。
該說的,想說的,她已經說了,容遠信與不信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向來規律的容遠這夜不僅沒有睡,還将蘇眉叫到書房對弈。
蘇眉用扇子遮着不斷打哈欠的嘴,草草落了一顆黑子,“青風那小子今天喝多了,神君不要與他計較。”
容遠:“你可知道我身上有幾處傷?”
蘇眉哈欠被打斷:“您身上有傷?”
容遠把手中棋子往黑白加起來只有五枚棋子的桌面一扔,“你回去吧。”
蘇眉:“?”
蘇眉走後容遠只是在書桌上用手撐着額頭小歇了一會兒。
是的,莫說他身上有傷,就連他當年斬殺混沌一事都鮮少有人知曉。
她又怎麽會知道。
他想起青風一口咬定她是重生,可是這世間哪裏有只一人重生的事,偏偏她有前世記憶,而其他人卻都沒有。
夜風吹着他腰間的紅菱緞帶在空中飛舞。
許久無夢的容遠進入了一個夢境。
他走進一間不算奢華但極為雅致的卧房,掀開一層又一層的白色紗幔,中六角形的香爐吐着暧昧的香煙。
床榻上躺着一個通體雪白的少女,一片白得不可思議的瑩白上,肚臍上方有一枝藍色的草樣圖騰。
她一雙眼上蓋着一條紅菱,正是自己腰間的緞帶。
她聲音又嬌又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