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了分寸
楊楚航回來得晚,和梁先生聊了許多以前的事,也包括他和梁瑩的婚事。
梁先生的心思他明白,楊楚航自己也覺得早過了慢慢談戀愛的年紀,更不需要用轟轟烈烈的愛情為婚姻做鋪墊,什麽時候結婚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所以他沒拒絕梁先生的這份好意,不過想彼此再磨合一段時間,也是給梁瑩再深思熟慮的機會,考慮清楚後還覺得彼此合适,兩人就此安定下來也挺好。
密碼鎖解開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蕩漾開,屋裏又黑又靜,楊楚航開燈換鞋。
郁少池不會這個點睡,猜測他或許出門還沒回來。楊楚航習慣性想給他打個電話,卻看到那兩個未接的紅點還在,不知出于什麽緣由,撥通電話的手按不下去,撥過去該說些什麽…
“楚航哥你回來了。”郁少池還穿着早上的睡衣,單手撐着沙發,揉了揉眼睛,睡眼婆娑眯着眼看他。
顯然在沙發睡了挺長時間,身後漆黑一片,莫名一種只身一人的冷清。
楊楚航來到他身邊,“吃飯了沒?”
“楚航哥今天很忙嗎?”
郁少池不答反問,他從沙發上下來,穿上自己的拖鞋,“一定很忙,怎麽都聯系不上,楚航哥也沒吃飯吧?”
“今天是有點事。看到你的電話了,想着馬上到家就沒回。”
“嗯。”
氣氛有些微妙,或許是楊楚航自己臆想出的微妙。
郁少池看他一眼,不鹹不淡問:“楚航哥,我聽說張容雲死了,是不是溫錦和你說了什麽?”
楊楚航想不到郁少池會直接問,他心知肚明這件事情……
“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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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少池打斷他的話,淡淡笑着,“溫錦肯定說了什麽,楚航哥才不願意接我的電話,故意躲着我,可這明明是你家,周末沒有工作也不願意回來……其實你和我說一聲,我自己就走了。”郁少池站起來,往樓梯方向走。
楊楚航跟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帶回來,“少池,真是她說的那樣嗎?”
“她說了什麽我都還不知道,你要我怎麽解釋?”郁少池面色雖淡,全身都透着不服不悅,這些不滿不對楊楚航,而是倒打一耙的溫錦。
“張容雲的事,我的意思是這一切你早就預料到了,對嗎?”
“是。”郁少池沒有半分猶豫,他直勾勾望着楊楚航的眼睛,眸中的神情算得上柔和,“張容雲沒底線沒盡頭地纏着溫小姐,現在這樣的解決辦法難道不好嗎?”
郁少池笑了,心裏覺得痛快。
他只是讓溫錦給了那個男人五十萬,消失的一個星期,足以證明他的猜想,張容雲不會止步于此,他注定會泥足深陷。
真好,所有的事都按照他的想法按部就班進行,包括張容雲的死。
溫錦得償所願,卻還要挑撥他和楊楚航的關系,未免太不識好歹了。
“少池,你知不知道這是不對的!”
“楚航哥,我什麽都沒做,只是用最快的方法幫溫小姐解決了現有的麻煩,有什麽不對?”
“少池,你……”楊楚航有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人交流。
回來前他想過了,如果真像溫錦說的,其實郁少池也沒什麽大錯,選擇跳樓的是張容雲,郁少池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不能這麽籠統地把罪怪到他身上。
但現在真從郁少池口中聽到這件事,還會覺得有那麽一絲不可思議。這是最直接的沖擊,他真的能鎮定自若看着別人去死!
已經不是對錯的問題。
“楚航哥,你覺得我做得不對,才躲着我……你覺得我是殺人犯?”
“沒有,我沒這個意思。”楊楚航捏他肩膀指手收緊了一些,生怕他一個不樂意直接上樓,但這件事需要說清楚。
“我只是覺得你解決問題的方法欠妥當,你是沒殺他,但你間接引誘他往那個方向去了,你能明白我意思嗎?少池,那是一條人命啊,知道他會選擇自殺的時候應該去阻止,而不是你這樣,看着他去死。”
郁少池無辜地搖頭,“我沒有看着他去死,是他自找的。楚航哥覺得不是嗎?他不僅背叛溫錦,還想從她身上撈錢,這樣的人最貪婪,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只是換一個方式,讓他意識到自己錯誤,跳樓是他懲罰自己的方式,這難道也算我的錯嗎?”
楊楚航因為他的話,愣怔了幾秒,郁少池的做法不對,可他用這樣無辜的語氣說出口,感覺就變了。
“少池,你明知道這樣做他可能會死,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這樣就非常得不對。你之前也說,用法律來制裁他,可你沒有,你用了自己覺得對的方式,你應該提前和我說的。”
“我…”
楊楚航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重,郁少池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堅定和那股偏執瞬間潰散。
說話語調也跟着軟了下來,“對不起,我以為應該盡快解決,溫小姐才能好好生活。沒考慮這麽多,也沒想張容雲會跳樓了事,我以為他頂多換個別的錯誤,讓警察來處理他,可他偏偏選擇最極端的方式,這也是我不能控制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郁少池說着說着眼眶蓄起眼淚,“我只是想幫你和你的朋友,沒人告訴我到底怎麽留住重要的人,可我想,拼命地想體現我對你的價值……我只會打官司,所有的對錯全都來自書上。楚航哥,你覺得這樣的我很冷血嗎?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好,你能不能別讨厭我……”
他哭得心口疼,滿框的眼淚就是不滑下來,無助地望着楊楚航,手一點一點爬過來握着他的,“你今天不接我電話,是因為這件事情嗎?對不起我道歉,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楚航哥,你不要對我這麽冷漠,我錯了……”
“小池……”楊楚航心軟得一塌糊塗,郁少池每句話都透着委屈,一點也不像裝出來的,那股沒來由的卑微感都快溢出來了,他不願看到這樣的郁少池。
像個快被淹死的人,拼命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不敢完全抓住,苦苦哀求稻草救他一命。
楊楚航抹了他的眼淚,“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可能太為錦錦打抱不平,才失了分寸。少池,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再有類似,一定要多斟酌。”
郁少池憋着口氣不哭出聲,緩了緩道:“我以為你們看到這樣的結果會開心一些,可被我弄砸了,楚航哥,你不要生我氣,如果你讨厭我了,我會很難受。”
郁少池的眼淚止不住一樣,楊楚航擡手抱着住他,安慰道:“沒有讨厭你,今天除了忙,也在考慮要怎麽跟你就這件事好好談一談。在此之前,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也從沒覺得你冷血。好了,先別哭了,我沒要怪你。”
“溫小姐可能對我有看法,這并不是我的初衷,我錯了,知道錯了,對不起。”郁少池似乎一句話都沒聽進去,靠着他的肩,眼淚全淌在對方衣服上,說話的聲音透着一股無助的含糊。
“總有犯錯的時候,能及時意識到并改正,就不是不可原諒。你是律師,比我更懂這些,我并沒有要疏遠你,也為今天的事情道歉,明明看到你電話卻不接。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未知全貌确實不應該聽別人的一面之詞,我們兩個人都有錯,現在抵消,好嗎?”
“嗯,好。”郁少池勉強忍住眼淚,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截然相反的冰冷。
不過一瞬,郁少池整理好思緒退出楊楚航的懷抱,輕輕捏着他的衣襟,“好餓,你一天都不理我,我就什麽都吃不下去,現在好餓好餓。”
看清郁少池哭紅的臉,面頰濕了大半。睫毛幾簇并在一起,那股可憐勁兒惹得楊楚航覺得是自己做錯了。
他扯了紙輕輕地幫郁少池擦臉,皮膚白嫩,生怕擦重了皮給他搓下來。
“想吃什麽?”問完這話,楊楚航驟然反應過來,接着問:“你一天都沒吃飯?”
“我知道做錯了,沒和楚航哥說清楚前沒心情吃飯,我一定要和你說清楚。”
還是這股熟悉的倔強。
楊楚航嘆了口氣,他拿郁少池果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人,只要眼眶一紅,他所有的分寸都沒了。
是自己選擇要照顧的弟弟,那就得好好照顧着,他拉郁少池起來,“上樓洗把臉,我去給你煮碗面。”
“不要吃面。”
“那要什麽?”
郁少池和他一起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上次買的牛排遞給他,“這個。”
“可你一天都沒吃東西,我給你少量煮點面,再吃這個可以嗎?”
“那你也要吃,你不吃我不好意思。”
剛才還在哭着道歉的人,現在就已經在提要求了。楊楚航又愛又恨,捏了把他的臉,讓他趕緊上樓洗。
邊收拾沙發上的東西,楊楚航的思緒被最後郁少池破涕為而笑得剎那惹得亂七八糟。
今天梁瑩在飯桌上提起了那天的電影,她問的是好不好看,楊楚航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還不錯。
梁瑩卻非常抱歉道:“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個電影的題材有些不太對,是我發現得不及時,沒有對你和郁律師造成不好的影響吧?”
“抛開感情線不談談,電影想表達的東西層次深,我覺得是一個很值得深思的電影,非常的不錯,梁小姐下次還有類似的電影可以推薦給我。”
旁邊的梁先生滿臉霧水,問道:“什麽電影,題材怎麽不對了?”
“爸,就是那天我約楚航和郁律師出來看電影,選了一個文藝片,後來才知道那文藝片講的是兩個男人的故事……”
“你這個鬼丫頭。”梁先生雖然在罵卻笑出了聲,這件事太過離譜,“你這心思啊,除了在學生身上,能不能也快抓緊抓緊自己的事呀。得虧是楚航跟咱們認識,換作別人還當你在變相拒絕呢?”
“哪有……”
“怎麽沒有,你讓人家兩個大男人去看這種電影,意思不是再明顯不過了?你這個腦筋也太粗了。”
梁瑩忙道歉道:“楚航,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沒事。”
嘴巴裏說着沒事,楊楚航卻不自覺地順着他們的話往下想,兩個男人的故事…
他想象不到自己會和郁少池有什麽故事,即便想着也沒有那種反感的感覺,這種感覺有些矛盾,是他不能接受卻又真的不反感……
郁少池再從樓上下來,換了身短款睡衣,脖頸似乎被蚊子咬了個大包,一路下來都在撓。
楊楚航把煎好的牛排和面一起端過來,攔住他的手,“別抓,你這細皮嫩肉的該抓破了,忍一忍,我去給你拿藥膏塗。”
郁少池可能真餓了,他捏着筷子聽楊楚航的話先吃了兩口面,然後直奔他的牛排。
牛排被楊楚航貼心切成小塊,他看一眼楊楚航,叉了一塊遞他嘴邊,“試毒。”
“什麽?”楊楚航沒憋住笑出了聲,他給別人吃東西的方式真是別具一格,楊楚航将就他的叉子吃了那塊牛肉,邊嚼邊說:“不錯,沒毒,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楚航哥,”郁少池別開一點下巴,方便他給自己脖頸上擦藥膏,帶點懇求的語氣道:“以後你要覺得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別讓我去猜,看你對我冷漠的樣子,我真的很難受,也很怕。除了江奶奶,我再沒有別的親人了,我真的把你當成哥哥那樣去愛,去珍惜的。”
“我知道。”他細心塗着藥膏,舒了口氣,“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有問題咱們就解決,人無完人嘛。”
郁少池握着刀叉的手松了松,也沒先前那麽緊張了,轉而言其他,“今天在醫院忙什麽呢?”
“沒多忙,主要是梁先生約了頓飯。”
郁少池忽然垂眸,“梁小姐也在吧?”
“對。”
果然。
郁少池那股醋勁兒一下子蹿上來,要說的話,也被楊楚航接下來的話堵住了。
“梁先生催我和梁小姐結婚,少池,你覺得怎麽樣?”楊楚航邊擰上藥膏的蓋子,說:“是該成家了。”
作者有話說:
我來遼,擺爛的人生,能保證日更就不錯了,還要求二狗準時,別太過分昂…